第66章 子代实验（1/1）

林家在三河口镇有一处占地颇广的宅子。

即便周边环境经过几十年的增改扩建，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出来这处宅邸跟青石村寨、卧虎村寨有相似的风格：犄角旮旯没有完全拆干净的岩石围墙，几座小楼围绕的竹林里的大堂屋、耸立在山坡上碉楼……

林维镇走向一座建在池塘边的小院。

这个躯壳的父亲林添丁平日居住在这里。

在一楼书房见到了林添丁和他的伴读。

林添丁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但面皮白皙剔透，看得出来，日常保养极为用心。

林添丁的伴读大约是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颀长、姿容冶丽。

林维镇推开书房门，咳嗽一声。书桌后，林添丁闻声警觉，这才意犹未尽地从伴读的怀里站起来，恢复到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状态。

“没有礼貌！说过多少遍，进来要敲门！”

“你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干什么？”林维镇没有去接这个便宜父亲的话，直奔主题。

林添丁也不再纠缠礼貌的问题，挥手让伴读男子离开书房。

等书房内只有父子二人了，林添丁道：“听说你陪伯简树去了卧虎村寨，但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又跟着的是卧虎村寨五虎之一的伯劳？”

林维镇感到奇怪，道：“你好像对我的行踪清楚得很？”

“我们对西边的各个村寨安排了长期监控，像伯简树这样有来头的村寨山民来到三河口镇是有专人监视的。你跟伯简树、伯劳这样的村寨山民走得近，行踪被我知晓很正常。”

“那么你刚才问我跟着伯简树出去，又跟着伯劳回来，到底想问什么？”

“不论伯简树还是伯劳，都不是你的良配，他们跟卧虎村寨牵扯太深。伯简树死了倒也就罢了，伯劳此人粗鲁莽撞，性子野兽一般，你如何能容忍得下？”

林维镇略有些错愕，但仔细回想一下这具躯壳残存的记忆，又觉得这个便宜父亲说得没错。他冷冷道：“我跟伯劳之间的关系，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林添丁对林维镇的回答不置可否，严肃地道：“本来这些事应该在你十八岁之后再说，现在情况有所变化，你必须要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了。”

“什么事情？”

“不论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女人，现在开始你必须先想办法留下一个后代，不论男女。否则，你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为什么？”

“回答为什么之前，我想你还要明确一点，三河口镇是老太爷的三河口镇。即便他用了一些泰西人的建筑和新奇玩意儿，甚至用了一些巴山脉以外的言语来装饰三河口，但并不意味着这个叫三河口的镇子就跟卧虎村寨那样的山民聚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除了少数泰西鬼佬，这个镇子的一切都是老太爷的，包括你我的性命，即便我们是他的子嗣。”

林维镇冷笑，道：“生后代这个事情是老太爷的要求？”

“是的，这是我们作为老太爷的子嗣成年后必须完成的一个任务。完成了可能不会死，不完成则必死无疑。你笑什么笑？不要以为我在危言耸听，山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坟包，你知道是什么人的吗？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林维镇不置可否，如果他是真的林维镇，现在或许已经被这个消息震慑住了。

见林维镇没有说话，林添丁继续道：“你是我的儿子，我有必要告诉你这些。我不想你突然哪天被老太爷一巴掌拍死，临死都不知道原因。对于一个寿命悠长的老太爷来说，他的子嗣不过是他的实验品，不符合心中标准了，毁掉重新生产一个就好了。”

“这十多年老太爷也没有给你们生产弟弟妹妹啊。”

“他在观察你和林维新，他想看看子二代的情况能不能达到他的预想。在此之前，他没有必要重复已经完成的实验。山坡上那些连墓碑都没有的密密麻麻的坟包，说明以前子一代的实验已经做得够多了。老太爷现在想看你和林维新两个人各自找个女人，尝试生育后代。”

林维镇道：“现在距离我和林维新的十八岁生日也不远了。”

林添丁道：“没错。本来是等你们满了十八岁才开始正式实验，不过伯劳在青石村寨杀孙齐云的时候，你正好在现场，我们的暗子传回了你的消息，引起了老太爷的注意，所以实验提前了。”

林添丁表情略显遗憾，继续道：“我们在青石村寨安插的暗子传回来的消息对你很不利，据说你对接触女人的身体很抵触，只是摸了摸女人的脸，就好像摸了屎一样。而你对伯劳这个莽夫杀人狂的兴趣很大，人前人后跟他眉目传情，很有点为爱痴狂的味道……”

这番话让林维镇小吃一惊，心想这林通政有图谋，在青石村寨、卧虎村寨安插了暗子，说不定所有名号村寨都有三河口镇的暗子。

至于什么摸翠桃的脸，对伯劳多看了几眼，林通政老太爷的死亡威胁等等，这些东西林维镇根本不在乎。

男人、女人，我曾经都很喜欢，喜欢吃而已。林维镇心底那个被自己镇压的晦涩的念头蠢蠢欲动。

林添丁看林维镇依然面无表情，没有想到别有内情，只以为他被“残酷的命运”吓到了，安慰道：“我完全理解你，那种接触到异性就痛苦难受得想死的感觉，我一清二楚。单单是靠近一点，闻到一点气味，就想要呕吐，甚至是陷入窒息，更别说进一步的亲昵，那会比死还难受。”

林维镇问：“那么林维镇和林维新是怎么来的？”

林维镇的说法有些奇怪，但林添丁明显不太在意，他道：“这就是全靠泰西鬼佬的基于炼金术的医术了。当年詹姆斯神甫听说了我和你伯父的困境，便给我们天大的帮助。他通过一系列手段，在我和林添财完全不接触的情况下，让两个女子怀上了孩子，也就是你和林维新。”

林维镇道：“这样做，老太爷知道吗？”

林添丁道：“老太爷当然知道，整个过程就是在老太爷的全面监控下进行的。不要妄想欺瞒老太爷，那是自寻死路。”

林维镇道：“难怪泰西人詹姆斯在三河口镇这么有地位，原来还有这个缘故。”

林添丁道：“老太爷容许你去留学，也未必不是存在着学习借鉴的念头，你们可以更多地了解泰西、美洲的炼金术、德鲁伊学和医学，或许可以提高你们在老太爷心目中的地位。不过，去留学之前，要先完成生孩子的事情。”

林维镇道：“老太爷为何不用自己的去做炼金术实验？”

林添丁道：“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自己的大堂屋里面做过类似实验？而且，如果你是老太爷，你会轻易将自己的躯壳秘密暴露在别的高手面前吗？这些看似可以随便排出的液体，实际上包含了很多躯壳和修炼法门的秘密，或许一不小心就被泰西人给破解了。”

林维镇撇了撇嘴，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这些力士修炼法的衍生法门，就是这么多弊端。

林添丁看到林维镇的表情，叹息一声，道：“你不要不服气，也不要心存侥幸。我知道，你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老太爷的恐怖一面，加上我和你伯父的误导，让你可能以为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亲甚至生孩子……不过，只要你不是那种固执到死的人，都还可以挽救。”

林添丁沉吟片刻，继续道：“你这两天要找一个愿意帮你孕育孩子的女人。”

林维镇不假思索地道：“就选翠桃吧。”

林添丁点头道：“原本是一个上佳选择，根据暗子传递的信息，翠桃生育能力极佳。不过，这个女人也是青石村寨老太爷陈东藩、前卧虎村寨老太爷孙建州的实验对象，也不知道他们的实验有没有结束？”

林维镇呵呵一笑，道：“正是因为他们在做实验，我才选翠桃。”

林添丁觉得林维镇实属狂妄，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是老太爷，即便管不到三河口，我们还是应该要稍微回避一下，避免冲突。”

林维镇心想，泰西炼金术颇有借鉴价值。那晚，翠桃身上的奶腥味差点让这躯壳产生应激反应，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也想做做实验，研究一下元神夺舍之后躯壳对元神的影响。

林添丁见林维镇不再说话，以为他至少表面上屈服了，便挥了挥手，道：“去吧。你这段时间呆在三河口镇，不要再外出了，选好女人之后，通知我。”

林维镇抬起屁股，闪人，摔门消失。

林添丁伸手欲骂，来时没有礼貌，去时也这么粗鲁，成何体统？

不过，立刻又想到，林维镇自小到大与自己相处的时日屈指可数，实在不好肆意指责。

“心肝，你看我拿什么过来了？”伴读男子双手捧着食盘，从书房侧门进来，盘子上放着一大壶酒，几碟小食。

林添丁立刻放下林维镇的破事儿，洒然一笑，心想，刚才给那多余儿子讲这些话，不过充当了老太爷的复读机，一生都是实验品的我是在担心个啥呢？又有什么能力去担心呢？

畅饮杯中酒，一醉莫烦忧。

书房之内，重新恢复融融旖旎之乐。

林维镇去林家宅子见自己的便宜父亲林添丁的时候，特里克罗斯福、西奥多罗斯福在酒店饭堂狂吃海塞。

吃饱喝足以后，两个美洲鬼佬又变得神气活现了。

“伯简树就是一个骗子！”特里克罗斯福提起来就气咻咻不止，“他让我和西奥多在酒店整整等了他七天，整整一个星期，我和西奥多连回家的船票钱都掏出来付了房费，最后吃光了他留给我们的腊肉和大米。你知道吗？由于找不到人给我们煮饭，我们把那些大米生吃了，然后差点噎死……”

缸缸冷静地道：“我知道，你已经抱怨了很多遍。第八天的时候你们就上街卖艺了嘛，但是你们卖艺的水平不怎么样，两天下来没人捧场，一餐饭钱都挣不到。”

特里克道：“那是这里的人不懂得欣赏，我和西奥多表演的是我们那边最流行的摔角，很考验技巧，特别讲究配合。”

缸缸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表演得很卖力了，但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三河口镇的人除了一开始看看热闹之外，并不明白你们两个鬼佬在台上干什么，他们看不懂当然就不买账了。”

特里克摊开双手，感到相当惊讶：“我们在打架，好吧，是表演打架。如果需要的话，譬如说某位观众老爷扔点赏钱到擂台上来，我们也可以打得头破血流的显得很刺激。我们俩这么努力了，难道还有人看不出来我们在打架吗？”

西奥多罗斯福缓缓道：“单纯说我们俩在打架，也不太准确。我们应该是表演打架，有一定的艺术成分在里面。或许是我们两个的艺术水平不够？毕竟，在美洲我俩也只是摔角运动的热心观众而已，并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有些动作做得不够华丽，有些配合显得生硬。”

缸缸道：“你们在这里表演打架，没有赚到一毛钱，应该是文化差异的缘故。三河口镇的建筑虽然看起来点缀了很多异域风情的元素，但这多半是某个强力人士的趣味，这里的普通居民的心理并没有离开当年的村寨，他们摆脱村寨山民艰难困苦的日子并不久，对于打架，他们有自己根深蒂固的独特认识。那种在深山老林中搏命求生的刺激，远比你们在台上打架给予他们的感官刺激更强烈。”

缸缸敲了敲桌子，缓缓道：“文化差异让山民们看不懂你们的摔角表演，但我要说，文化差异也可以刺激山民们的情绪，只要想办法让山民们觉得受到了冒犯，让他们参与进来！”

特里克若有所思，西奥多想了想，缓缓点头。

伯劳看着缸缸，目瞪口呆，心里想：

这个口若悬河，说着自己听不懂话语的家伙真的是青石村寨的小傻儿吗？

他是不是被山魈邪魅附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