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么也没看到（修）（1/1）
方小鱼个子娇小，被安排在第二排的位置。
同桌是个头发中长的女生，瘦瘦干干像没吃饱的样子，皮肤有些黝黑，笑起来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挂在嘴角。
她原本的同桌被挪到了后面。
方小鱼背着书包唯唯诺诺的坐下。
后桌的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动跟她搭话：“你的名字好特别，长得也好精致，你从哪里转来的？”
方小鱼侧过头，小声的回答：“宜兴。”
“你从宜兴转来的？我们班也有一个从那边转来的女生呢！怎么你们那边都爱往我们学校转。”后桌的女生不解。
方小鱼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尴尬的把脸转回去，把书放进课桌里，一一摆列整齐。
“我叫王鸳，她叫付小有。”
同桌友好的帮她整理，指出现在学到哪页，也很细心的给她介绍学校的情况。
初一有10个班，初二9个班，初三有8个班。
一楼二楼是初三的教室，三楼四楼是初二，初一则在最上面两层。
哪里是操场，礼堂怎么走，音乐教室在哪里，绘画室又在哪里，事无巨细的跟方小鱼介绍，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王鸳是个典型江南女生的性格，温柔腼腆，说话声音柔柔的很好相处。
两个人性格倒是挺合得来。
下课了之后，劳动委员走到方小鱼这边，拍了拍她的桌子：“我们班值日是按轮的，今天轮到你们这桌，放学之后记得留下来值日。”
方小鱼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后桌的小有却为她打抱不平了起来：”有没有搞错啊劳动委员，人家今天才转来就要人家值日，你就不能对新同学友好一点？“
劳动委员摊摊手：”就是这么轮的，你别着急，明天就是你。“
他没跟小有过多纠缠，而是走到讲台上，把黑板上右下角的值日生名字擦掉，改成了王鸳和方小鱼，他不确定方小鱼的名字是哪几个字，转过头大声的问：”哪个方，哪个小，哪个鱼？“
小有怼了他一嘴：“字都不会写，真丢脸。”
“远方的方，大小的小，海里的鱼。”
劳动委员写完，经过方小鱼身边的时候加了一句：“每节课后，记得擦黑板。”
小有白了劳动委员一眼，故意当着他的面对方小鱼说：”别理他，他这个人色得很，就是看你好看想来跟你搭话，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你们……“方小鱼有些疑惑，看小有对他的态度似乎极其不满。
”她们两个是邻居，从小就不对付。“王鸳过来打了个圆场。
小有上手轻打了王鸳的胳膊，双手环胸哦那个，重重的靠在椅子上，嘴里哼了一声：”跟这样的人做邻居，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小有的性格倒有些风风火火，不过也不失可爱。
今天一天的时间，方小鱼都是在熟悉新的环境。
新的课本，新的老师，新的同学。
一切都是新的，仿佛重新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但又只能被迫接受。
放学之后，班级的同学陆续离开，她和王鸳把椅子一个个倒放在课桌上，王鸳负责扫地，而方小鱼则负责拖地。
她拎着水桶去女厕所打水。
厕所很干净，里面站着两个女生，一个女生站在镜子前捻着手细心的梳理她绸缎一样铺在身侧的头发，另外一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溜着几缕碎发，拿着化妆品在脸上扑腾。
方小鱼是不会化妆的，甚至连化妆品都不认识。
乡镇的小孩还没有这么时尚，涂面霜已经是她唯一的护肤步骤了。
“我听说隔壁高中的校霸追到白薇了。”高马尾的女生对着镜子挑了眉，拉着眼尾画了条细细的眼线。
“你说陆肖？长得是挺帅的。”长头发的女生掏出口红涂在嘴上，抿了抿唇，觉得不是很满意，又用手擦去了些：“不过跟林勋比，还是差点，不知道白薇怎么想的。”
“林勋虽然长得帅，但太花心了，是我也不愿意跟他谈。”高马尾女生又扯了另外一边眼睛的眼尾，手一抖，黑色的眼线高高扬起：“操，又歪了。”
方小鱼在她们身旁找了个位置，把小水桶放在水龙头下，打开水，白花花的清水咕咕的冒出来。
“就你？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还不是希望他能看你一眼，眼线都画不对称，还想入他的眼。”长发女生哼了一声，讽刺了句。
“切，许思思，你不也看上他了。”高马尾的女生扭着身子站定，炫耀一般刻意挺了挺胸。
她虽然脸长得一般，但身材好，修长的腿穿上小短裙，耸起的胸脯随意一挑，媚态如丝，谁见了不迷糊。
长发女生余光从上到下瞟了她一眼，眼神最后落在她高耸的胸前，嘴角微微翘起，没搭话。
有时候，高端的讽刺，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
三分讥笑，四分不屑，还有两分无所谓，外加一分白眼。
便能轻松击溃一个人心里的骄傲。
高马尾的女生显然是被她的眼神伤到了自尊，咬着嘴唇又不敢发脾气。
许思思家算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有钱。
在这个学校里有两种人不能招惹，一种是林勋那种，暴戾乖张，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人，还有一种就是许思思这种，有钱到可以为所欲为的人。
因为钱可以摆平一切，包括让她从这所学校消失。
她没办法冲许思思发脾气，继而转头朝方小鱼怒吼。
“三八，听够了没有？”
她的声音很大，吼的方小鱼拿着水桶的手一个哆嗦。
“对……对不起。”她连忙道歉，关了水龙头，正想提桶离开。
许思思走到方小鱼的身后，斜了她一眼，转头对着高马尾的女生讥讽：“王瑶，你爱而不得也不用对着初二的学妹发脾气，还有没有点学姐的样子。”
她一边嘴角上扬，眼底全是不屑，说完轻瞥一眼方小鱼，云淡风轻的离开。
那个叫王瑶的女生横眉怒目，用力推了方小鱼一下，她没来及闪躲，手扑到水桶里，溅起的水花在白色校服的胸前留下一大滩水渍。
“警告你，刚才的事情最好别乱说，不然有你好看的。”
王瑶凶神恶煞的警告了句，翻了个白眼也出了厕所。
方小鱼提着桶快步回到班级里，把水桶放在讲台上，轻轻的拍着胸脯，心有余悸。
她胆子小，被人凶了一下就跟个鹌鹑似的。
王鸳见她神色不好，走了过去：“怎么了？”
她平复了下思绪说：“刚才我在厕所里遇到了两个女生在化妆，一个高马尾的，一个长头发的。”
王鸳听了方小鱼的描述，不假思索的说：“应该是初三的王瑶和许思思，他们最喜欢跑到我们这层楼来。”
“她们好凶。”方小鱼凑近王鸳的耳边。
“我听说，她们喜欢林勋，所以总爱往我们这层跑，但好像林勋看不上她们。”
“很多人喜欢林勋吗？”
“非常多，多到难以想象。”
见方小鱼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王鸳本着对新同桌的关爱，主动把拖地的活也包揽了，只让方小鱼把垃圾拉到垃圾场倒了。
方小鱼不同意，但又拗不过王鸳，只好答应。
操场的拐角不远处是垃圾场，方小鱼拖着半人高得垃圾桶，穿过大半个校园。
垃圾不多，但垃圾桶不轻，拖着费了些力气。
操场上只有零散的几个男生在打球，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校园的角落。
快到垃圾场时，方小鱼听见旁边的树林里面有细细簌簌的声音，觉得可能是流浪猫，于是放下垃圾桶，猫着身体蹑手蹑脚的探寻。
她蹲着身体轻轻拨开草丛，里面果然有一只颤栗的黑猫，顶着对尖尖的小耳朵，眼睛乌黑圆溜，见人靠近，它迅速退到不远处，弓着骨瘦嶙峋的身体，可怜又胆怯。
“喵~”
方小鱼小声的叫了它一声，它似乎听懂，回了一声，但仍没有靠近她，而是又后退了几步。
“你是不是饿了？你等等，我去给你买吃的。”
方小鱼赶忙跑到学校外的小卖部，买了根火腿肠，原以为它会离开，没想到它还在原来的地方等着她。
小动物果然是通人性的。
她咬开火腿肠的包装袋，掰了一小块放在脚下，朝小猫招了招手：“你过来吃。”
饥肠辘辘的小猫见到食物眼睛都亮了，往前探了几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几步，就这样谨慎的慢慢的靠近。
最后觉得方小鱼确实不会伤害它，才大着胆子小跑着到火腿肠面前，狼吞虎咽起来，几口就吃完，然后猫着步子走到方小鱼的脚下，拿身体蹭她的脚踝。
方小鱼摸了摸它，它亲昵的仰着脸迎合她，喵喵的叫着。
于是她又咬了几口火腿肠放在面前，小猫满足的大口朵颐起来。
这个时候，方小鱼好像听到有脚步声，转头，见林勋和一个女生朝这边走了过来，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反应是躲，她迅速抱起小猫躲在草丛茂密的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
它把小猫放在脚下，把手上剩余的半截火腿肠全部掰成小块，放在小猫的面前，小猫埋头解决晚餐，而方小鱼则尽可能的把自己缩在草丛里。
林勋倚靠在旁边的一棵树旁，神色不耐烦：“什么事，快说。”
他总是这样不耐烦，对谁都一样，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跟别人都有深仇大恨。
女生声音低柔，眼眸微抬，娇媚的目光直勾勾的看他：“明天我生日，你……我想请你来我的生日派对。”
天色渐暗，女生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下模糊起来，她穿着校服，乌黑浓密的长发铺在身后。
方小鱼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关我什么事。”林勋不假思索的拒绝。
“林勋。”女生顿了下，垂下头像在做什么内心抉择。
方小鱼也跟着紧张起来，屏住呼吸，生怕听不清女生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你，能不能跟我交往？”
女生再一次仰起头，声音些许颤抖。
“不能。”他依然拒绝的干脆。
“徐陆瑶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她不能给你的我也可以。”
“给我什么？跟我上床？”
几秒的安静。
“我可以。”女生坚定的回。
林勋冷笑，带着嫌恶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眼：“就你？这身材？脱光了我都没兴趣。”
女生被林勋没由来的羞辱震惊，瞳孔逐渐放大。
“林勋。”女生低吼一声：“不要仗着我喜欢你，你就以为你可以这么肆意侮辱我。”
“你自己送上门的。”
女生听了林勋的话，错愕住，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咬紧嘴唇，努力控制住想哭的冲动。
自尊心被他狠狠的踩在脚底下，碾碎揉进泥里。
她努力的想要维持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设，但一向骄傲的她无法忍受任何人欺辱。
一分多钟的沉默。
她从一个卑微的暗恋者身份迅速脱离，重新变回以往不可一世的样子，自嘲的笑了起来：“我他妈真的是疯了，居然会喜欢你这样的混蛋。”
“这样你还不走？真是够贱的。”
“哼，我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混蛋，也是，你们家那样的家庭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好人。”
女生因爱生恨，话里极尽嘲讽的攻击他，借以找回些尊严。
“许思思。”林勋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怎么，别人怕你不敢说，我可不怕你。”
爱来得快，走得也快。
她忽然就恨起他来，不由的，扭曲着刻薄的嘴脸，迎向他阴狠的目光：“你妈那就是活该，活该毁容。”
林勋面色铁青，深邃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
在许思思和躲在草丛里的方小鱼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手掐住许思思的脖子，手指收紧力度，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你再说一个字，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许思思只觉得掐着她脖子的手逐渐收紧，空气只出不进，她被迫张大嘴巴想尽可能的汲取一点氧气，但是无果。
她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
在他的手里，许思思仿佛一个提线木偶，任他摆布。
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方小鱼的身体里。
她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强忍住想尖叫的冲动，紧捂住自己的嘴，腿却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正在津津有味吃火腿肠的小猫吓一跳，惊恐得叫了一声溜进草丛里不见身影。
听到声音，林勋才放开已经喘不过气的许思思。
许思思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周身不住的颤栗，她越想越怕，刚才的林勋犹如一条冷血的毒蛇，慢慢缠绕住她，把她的空气一点点抽干。
“滚。”林勋从失控的情绪中平缓了下来，朝她吼了一句。
许思思被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多待，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跑走。
林勋随后也走了。
方小鱼坐在草丛里不敢起身，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手脚冰凉，头皮发麻，仿佛被他掐住脖子的人是她。
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倒垃圾的，她从草丛里起身，拉起一旁的垃圾桶朝垃圾场走。
艰难的倒完垃圾，转头看到墙角蹲了一个人，她被吓得整个人跳起来，浑身哆嗦，本能的尖叫了一声。
老半天才缓过神。
“我有那么可怕吗？”肇事者声音不咸不淡。
散漫的，带着清冽的音质，低沉和缓。
林勋蹲在墙角，面色冷淡，微抬起头，侧脸线条异常优越。
远处浅蓝的天空泛着鱼肚似的淡白色，翻卷的青白云层缓慢飘动。
树叶在风中轻摇慢摆，在夕阳的照映下，树影婆娑，破碎斑驳的光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
有些温柔。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根燃了半截的烟，扶着额头，些许无奈的神情。
第一次见他，她也是像现在这样，精致的五官被惊慌失措填满。
“没……没有。”
方小鱼害怕回答，但又不敢不回答他的话。
结结巴巴的，很是可爱。
“那你每次见到我就跟撞鬼一样？”
“我没……没看到这里有人。”
“那是你眼睛有问题。”
“…… ……”
方小鱼沉默了一会，老实回答：“我只是没想到，有人会在垃圾堆旁边抽烟。”
在垃圾堆旁，不臭吗？
正常人也不会选择这样一个抽烟场所吧！
九月的夕阳，即使冒着半个头也亮堂得很。
打在林勋身后高楼的玻璃窗上泛着白光，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他站起身，猛吸一口手里的烟，烟雾从他的鼻腔里缓缓吐出，痞里痞气的，但又帅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甩掉手上的烟蒂，脚尖泯灭，舔了舔唇朝方小鱼走去。
方小鱼以为是自己刚才偷看的事情被他发现，他要过来揍她。
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脸色霎时白的像翻卷的云层。
他个子很高，身型不似同龄人精瘦，而是有些肌肉，恰到好处的壮硕。
站在她身前，像一堵墙挡在前面。
如果他真想揍她，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轻轻一推她就能倒。
“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到。”
他手举到半空的时候，方小鱼缩了缩头，五官因为害怕扭曲在一起，识时务的道了歉。
他低声笑了下，并没有停下动作，手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拍，声音轻柔，有些宠溺的语气：“个子不高，管得不少。”
说完很自然的抄起方小鱼身旁的垃圾桶拖在身后。
不远处跑过来一个穿黑色球衣的男生，见林勋拖着个桶身用白色颜料涂着初二（4）的字样的垃圾桶，十分诧异：“你拖着你们班垃圾桶干嘛？”
“值日。”他漫不经心的回。
“你？林勋？值日？”男生很是震惊：“你们班劳动委员居然敢排你值日？不想活了吧！”
“你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这么多。”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方小鱼才从拐角探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