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暧昧的溜冰室（修）（1/1）
十一月的F市，风里着深秋的清爽。
篮球场旁的树木愈渐枯黄，落叶被扬起的秋风吹落，纷纷扬扬的飘进球场。
球场的广播放着周杰伦的《夜曲》。
方小鱼安静的坐在台阶上，静静聆听从广播里流泻而出的温柔旋律。
夜风挽拂，随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荡漾在球场的每一个角落里。
她吃完晚饭就被拉来篮球场做啦啦队。
林勋穿梭在人声鼎沸的球场，身上的球衣随着他的奔跑跳跃上下起伏，刘海被汗水浸湿，湿粘粘的搭在额前，躲过层层阻挠的人，转身一跃，轻松将球投进球筐。
倒是没看到平常黏着林勋的那几个女生。
许凡在旁边教林轻轻投篮，两个人打情骂俏，全然不顾旁人。
冯艾则在一旁跟小有讨论哪个男生更帅一些，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会问一下方小鱼的看法。
都还可以吧！
她只会说这句，冯艾鄙夷她不懂欣赏。
方小鱼对帅没有什么概念，放眼全场的男生，她真的觉得都还可以。
天色渐晚，方小鱼犹豫着要不要回家时，一个女生坐在她身边。
干净利落的短发，单眼皮，眼尾狭长。
中性打扮，很干练的气质。
女生从烟盒里抽一根烟递到她面前，携着探视的神色在她脸上打量。
盯得方小鱼有些不自在，她礼貌的摇摇头，人往旁边的空位挪了挪。
女生笑了一下收回烟，放到自己嘴边，利索的点上。
“你叫什么？”烟雾从女生的鼻腔喷出，萦绕在两人周围。
“方小鱼。”
“你是林勋新女朋友？”她略微颔首，依然盯着方小鱼看，情绪不明。
那天晚上她看到的就是眼前的女生，虽然只看到了背影，但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啊？”方小鱼被她问得一愣，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
张茹没有说话，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久久才吐出，烟圈在夜空下萦绕。
“真不是，我们是同班同学，不太熟。”方小鱼再次解释。
“嗯。”张茹笑了笑，平平静静的看她。
在朦胧的烟雾中，她仿佛看见了年少的玩伴，不经意的瞥一眼，方小鱼的眉眼确实有点像她。
“我是林勋的姐姐，我叫张茹。”
“姐姐好！”方小鱼礼貌的打了招呼。
方小鱼长得精致可爱，光滑的皮肤如初生的幼儿，白里透红，说话软乎乎的，张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就住在那天晚上你给那小子送鸡蛋的地方。”
方小鱼不知道那晚还有第三个人在，震惊之余，心虚的垂下头，脸色羞红。
“溜冰去不去？”张茹问。
方小鱼抬手看了眼时间，为难的拒绝：“不好意思，我得回家带妹妹。”
出门之前，方妈只允许她玩到八点，八点之后必须回家照顾方小心。
坐在一旁的冯艾凑了上来，目光灼灼：“姐姐，带我去呗，我想去，我还没溜过冰呢。”
她推了推小有：“你去不？”
小有举手：“我也去。”
上学这件事情耗尽了学生大半的心力，只能靠着仅有的消遣活动，唤醒他们仅存得枯槁的热情。
张茹把手里抽了一半香烟猛吸一口，大手一挥，揽住冯艾的肩膀：“走，姐请你们。”
她扔掉香烟，踩灭烟头，对着球场大声询问：“溜冰去？”
许凡和林轻轻停下打闹，走了过来，许凡说：“走呗，好久没溜了。”他捏了捏林轻轻的脸颊：“让哥带你飞。”
“拉倒吧！”林轻轻调侃。
互怼是他们秀恩爱的一种方式，所以大家见怪不怪了。
林勋结束一场，把球扔给旁边的人，大步走过来。
“溜冰去？”张茹问他。
“嗯。”
他余光瞥了眼方小鱼，这细微的举动却被张茹捕捉到。
“她不去，她说要回家带妹妹。”张茹知道林勋那个眼神的意思，抢先替方小鱼回答。
方小鱼点了点头；“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家了。”
“要不要让林勋送你回家，你一个人回家可以吗？”张茹问。
张茹的话带着试探，眼角眉梢有微微的笑意。
众人同时愣了一下，纷纷侧头看了林勋，眼神又瞟了方小鱼一眼，不解的表情似乎在问，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林勋送？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家。”方小鱼尴尬的拒绝。
林勋则没什么表情，转身朝球场外走去。
“下次再带你玩。”张茹对方小鱼温柔的说，挽着冯艾跟了上林勋。
方小鱼轻轻呼了口气，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那天晚上好似被秋夜精心藏匿的秘密，原本并不起眼，却因为有了张茹这个见证者，这个秘密突然就暧昧不清了起来。
—— ——
自从被张茹带着溜冰之后，冯艾就迷上溜冰，隔三差五的要去玩。
“小鱼，真的很好玩的，你跟我们去玩一次。”这是冯艾第三次约方小鱼了。
她怕疼，害怕摔倒所以不敢去玩，但架不住冯艾的软磨硬泡，最终答应。
溜冰室离得挺远，冯艾开着电瓶车载着方小鱼骑了二十几分钟才到。
溜冰室在一座废弃的工厂旁边，附近是一大片还没开发的荒地，旁边有条浑浊不堪的小河。
电瓶车停在一个破旧院子里，院子外面围墙的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东一块西一块露着墙皮，潮湿的苔藓贴着墙底斑驳一片，墙上各式各样的不规则的涂鸦，写着些不堪入目的画。
电瓶车经过的时候，方小鱼似乎还闻到了腥臊的味道。
院子里立着的二层小屋也很是破败，像废弃了多年的危楼。
里面更是脏乱不堪，推开爬满锈迹的铁门，楼梯狭小，铁质楼梯的油漆斑驳脱落，墙上依然是方小鱼看不懂的涂鸦。
她有些不敢踏上去。
“愣着干嘛？”
冯艾停好电瓶车，挤过方小鱼先走上了楼，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诡异而恐怖。
方小鱼进退不得，只好跟了上去。
“我来了。”冯艾对里面打了声招呼，就拐去柜台拿鞋子。
方小鱼紧随其后上了楼。
溜冰室不算大，灯光昏暗，铁锈的味道很重，夹着隐隐的酸臭味，房间四周用栏杆围住，窗户上贴着一些不知名明星性感妖娆的海报，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悬在房间的四周，一个旋转的七彩灯吊在正中央，像电视剧里老式舞厅。
没几个人，大都是方小鱼认识的。
还有两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张茹拉着小有从方小鱼的眼前滑过，转了一圈停在她的面前。
林勋坐在对面的扶栏上，吊着腿嘴里叼着烟，背对着窗户，看不清表情。
“小鱼来了。”张茹微微一笑。
方小鱼乖乖打了声招呼：“姐姐。”
“乖，去换鞋，等会姐带你滑一圈。”说完她就牵着小有滑走。
等方小鱼来到柜台租鞋的时候，冯艾已经换好鞋入场了。
“穿多大？”柜台里的女人问。
“嗯？36。”方小鱼答。
女人在一堆歪七扭八的溜冰鞋里翻出一双破旧的鞋子递给方小鱼，她脸色蜡黄，精神不佳，哑着嗓子不耐烦的说：“自己的鞋子换下来就放到旁边的柜子里。”
女人说完递给方小鱼一个手牌就不再理她。
她拿着已经破烂不堪的鞋子有些嫌弃，想换一双干净一点的，但见女人不是好商量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只好拿着鞋子坐在换鞋的椅子上，皱着眉迟迟没脱下自己的鞋子。
溜冰鞋很重，鞋面的皮掉的差不多，裸露着一层绒皮，蔫怏怏的鞋面被压得变了形，原本白色的鞋子已经脏成了深灰色，鞋子的四个轮也磨得不圆滑了，凑近鼻子一闻，腥酸的脚臭味扑鼻而来，她差点要把刚吃的碗饭吐出来。
在冯艾的催促下，她不情愿的换好了鞋子。
这溜冰鞋实在太沉，穿上鞋子的方小鱼仿佛失去了双腿，不会走路了。
滑轮太过丝滑，完全不受控制，她一抬脚差点滑倒，吓得她尖叫了一声，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身边的扶栏。
她勾着身体，扶着栏杆一点一点的滑到溜冰场内。
冯艾和小有这段时间玩得多，已经滑得很好，她们在场内飞驰而过，一圈又一圈。
而方小鱼则像个双腿残废的人一样紧紧抓着栏杆，恨不得整根抱住，一步都不敢动。
脚下的轮子太不听使唤，随时都有可能摔个人仰马翻。
此刻方小鱼唯一的想法就是，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她想回家。
“你去教她。”张茹滑到林勋旁边推了推他。
“不教。”
“为什么？”
“她笨死了。”
想起台球室里她怎么都摆不好的手势，林勋兀自笑了起来。
“哦，那我去教。”许凡凑过来。
“滚。”林勋把嘴里的烟在后面的窗台上熄灭，踹了许凡一脚。
方小鱼专注脚下，尽量稳住全身，没有留意滑过来的林勋，她尝试着慢慢动了一下腿，结果就是一屁股摔在地上。
人仰马翻，滑稽得很。
正巧被林勋看见，他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伸手去拉她。
方小鱼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慌忙握住林勋的手。
这是方小鱼第一次牵林勋的手，与上次校门口外他抓着她的手腕不同，这次两人掌心相对，交织紧握。
她的手很小，柔软滑嫩的肌肤在林勋略有些粗糙的掌心里，宛如一个掌中之物。
他轻握她的手，干涩的掌心瞬间得到些许暖意。
以前方小鱼也幻想过牵男生手的情景，也会想自己那时候会是什么心情，是激动，害羞，还是紧张。
但是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脚下这该死的八个轮子。
林勋把方小鱼从地上拉了起来：“站好，脚不要外八。”
方小鱼乖乖听话。
“身体微蹲，上身向前弓，滑的时候脚不要抬很高，要让轮子轻轻贴着地板滑过去，而不是一脚踩在地上。”林勋的声音很温柔。
他耐心的教，她听话的学。
因为害怕，她纤细的手指死死的抓住他宽厚的手掌。
她的头一直低着，眼里心里都只有鞋子和脚的动作，完全没发现她们两人现在暧昧的姿势。
方小鱼往前滑一步，林勋就微微后退一步。
两人手牵手，随着场上的音乐，在瑰丽奇幻的灯光下，她笨拙的跟随他的脚步。
恍如在跳一场优雅华丽的舞蹈。
林勋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隐隐的，只有靠近了才闻得到。
闻着属于他的味道，她心里的恐惧逐渐消失。
“对，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滑。”林勋小心的牵着方小鱼的手，她的手心因为紧张微微出汗。
学了一会，方小鱼似乎掌握了一点技巧。
林勋一点点松开手，让她自己学着滑。
离开了林勋的保护，方小鱼照着刚才的步伐，一步一步缓慢的滑，如刚会走路的小孩。
林勋滑开一段距离，张着手臂对方小鱼说：“滑到我这边来。”
方小鱼虽然害怕，但心里有些兴奋，点点头，笑着冲向林勋的方向。
那里明明没有扶栏，只有一个高大的少年张着怀抱，她毫无胆怯，义无反顾的冲过去。
昏暗暧昧的室内，头顶的七彩灯旋转摇晃，五颜六色的光在场内四处乱撞。
身边有人快速滑过，塑料滑轮与木地板摩擦发出撕裂的声音，带动的风扬起少女的裙摆。
少女仰着头，扎着一半的头发在身后摇摆，柔软的身躯直直撞进少年的温暖的怀抱里。
“我会滑了。”
少年怀里的少女激动的叫起来，她紧紧的抱着少年，抬起头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
“林勋，我学会了。”
少年低垂眼眸看她。
听见哪里有咚咚咚的声响，震耳欲聋。
“嗯。”少年宠溺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发，随后慌忙放开怀里的少女，朝场外滑去。
谁也不知道，那个慌忙放开少女的少年，心里的七彩灯早已经在这个溜冰场满室乱撞。
跌跌撞撞的砸向每一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