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圣诞节（1/1）
那晚以后，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勋照常迟到早退，考试交白卷，他的身边又开始围绕着形形色色的女生。
方小鱼亦如往常上学放学，偶尔会和杨思思开玩笑，但大多时候是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盯着窗外呆呆的坐着。
冯艾和高伟在张晓萱的监视下，感情愈发热烈，粘的像个连体婴儿，怎么都分不开。
小有喜欢上了一个男生，两人约定要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于是她发了疯的学习，只为能赶上他的成绩。
林轻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疏远了冯艾她们，她跟其他班几个在外面混的女生，混成了个小团体，放学总能看到她们成群结队的占据学校门口的小卖部。
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日子就这样无风无浪的过着。
也似乎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有一次，王鸳和方小鱼去小卖部买零食时，遇到了林勋，他蹲在门口抽烟，身边几个男生调侃：”你的小女朋友来了。“
林勋头都懒得抬。
他对她的态度，冷漠，疏离。
满不在乎。
方小鱼才明白，原来伪装得再好还是无法隐藏心里的难过。
没多久，学校里就传出许多谣言，他们说，林勋对方小鱼只是玩一玩，得手了之后就狠心抛弃，也有人说，是方小鱼主动勾引，被林勋嫌弃。
版本很多，但都是不堪入耳的话。
后来，听说林勋把谣传的人打了。
渐渐的就没人敢说了。
方小鱼没有力气去管别人，她只觉得好累。
她加倍的用功学习，直到筋疲力尽了，就倒头睡觉。
心里难受的时候，她会坐在售楼部门口的滑滑梯上待一会，方小心在她身边绕着她一圈又一圈的奔跑，不知疲倦。
她总会想起跟林勋一起躺在草坪上的那个夜晚，他俯身亲吻她的手指，试探的小心翼翼的望着她。
她也总会想起游乐园里那个夕阳余晖下的吻，她坐在旋转荡起的秋千上，惊慌得无处可藏，却又深深的沉溺在他爱意如水的眼里。
她会想起林勋生日那晚绚烂的烟火，把夜空照得如梦如幻。
还有那个的吻。
那些记忆，清晰却又模糊。
交织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圣诞节如期而至。
今年的圣诞节是周一，早上上学的时候，方小鱼把挑选好的苹果，用包装袋包好，绑上写好的祝福卡片，把它们仔细的装进袋子里。
她提着沉甸甸的苹果，欢喜的走在巷子里，远远的看到巷子口似乎站着两个人。
男生倚着墙，女生站在他身前，抬头看他。
女生清秀干净，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清瘦的身型，男生即使是慵懒的倚着也比她高了许多。
方小鱼并不认识这个女生，但只一眼便知道男生是谁。
女生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包装好的礼物，递到林勋面前，有些羞涩的说：“林勋，我是一班的董子萱，这个送给你。”
方小鱼记得这个名字，一直在成绩榜的前十名。
这个名字方小鱼总是听说，但对不上脸。
女生的长相不算惊艳，倒也明眸皓齿，戴了副细框眼镜，十分有书卷气息。
林勋没有接下礼物，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眼对上方小鱼的目光。
方小鱼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往哪边走。
“我……我喜欢你。”女生羞红了脸，鼓足勇气表白。
方小鱼把头埋得很低，却还是无法掩饰内心的无措，她强装平静的从他们身边走过。
身后传来林勋的声音：“想做我女朋友？”
“嗯……”是女生娇羞的声音。
“好啊！谈啊！”
林勋的声音很轻很淡，像在空气中刻画了斑驳的痕迹，悄无声息的划破方小鱼薄如蝉翼的平静。
她定在原地，随后加快脚步走出巷子。
方小鱼把平安果送给每一个她在乎的人，包括林勋。
她趁着教室里没人的时候，把精心包好的苹果悄悄的放在林勋的抽屉里，他的抽屉里已经放着许多各式各样包装起来的苹果，她的那个显得尤为普通。
王鸳跟她说，平安果的寓意是健康平安。
她希望他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健康平安的。
可是那些苹果却被林勋一股脑的倒进了垃圾桶，包括方小鱼的那个。
在安静的自习时间，她愣愣的看着那些苹果哗哗的往垃圾桶里钻，可怜的像个被人轻易丢弃的动物。
下了自习，王鸳和杨思思想去附近的教堂凑热闹，她们听说今年教堂有表演，方小鱼觉得疲惫，只想早点回家睡觉。
天气愈渐寒冷，方小鱼穿着厚厚的毛衣，把脖子整个缩进高领里，依然觉得刺骨的寒冷。
她们见方小鱼精神不佳，知道她一向怕冷，也就没有勉强。
王鸳把脖子上的粉色围巾取了下来，围在方小鱼的脖子上，方小鱼想拒绝，但王鸳已经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
”我不冷的，你把围巾给我了，等会你去教堂会冷的。“
”我没事，我不怕冷。“王鸳笑了笑，“跨年我们一起去市心广场看烟花秀吧！”
杨思思兴奋的点头：“好呀好呀！听说今年的烟花秀是封城十年以来，最盛大的一次。”
王鸳仔细的把围巾整理好，方小鱼很感激：“市心广场离我们这还挺远的吧。”
“没关系，反正那天是周日，我们早点去，抢个好位置。”杨思思兴奋的计划起来：“那天我们大概八点就可以出发了，公交车坐四十分钟左右能到，那天周日估计人比较多，我在想要不要带把折叠椅，因为烟花秀要晚上11点半才开始，12点结束，站几个小时估计腿会受不了。”
“嗯嗯。”王鸳表示赞同。
方小鱼没有去过市心广场，不了解那里的地形，所以也只是附和：”嗯嗯。”
“那天得多穿一点，这几天风都好大，站那吹几个小时肯定得面瘫了，围巾帽子一个都不能少，还有，包里得带点吃的，你是不知道我去年真的是挤得又累又饿。”
杨思思喋喋不休的抱怨起去年跨年的情景，方小鱼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只是笑着听她说。
杨思思和王鸳去了教堂，方小鱼则与她们走了相反的路。
出校门口时，方小鱼听到角落里有隐隐抽泣的声音，她不想多事，便准备加快步伐，却在听到林勋的名字后，顿住了脚步。
”林勋真的是混蛋，你怎么会喜欢他呢！“角落里传出女生愤恨的声音。
”我就是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另外一个女生抽泣着说，“明明早上我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是答应了的，可是转头就不认了，说是开玩笑。”
“这个事情还能开玩笑？哼，林勋真的是混蛋，人渣，败类。”女生咒骂声再次传来。
方小鱼没有再听下去，而是默默的走了。
回家的时候，方小鱼没有走那条黑得看不见路的巷子，而是选择了光明的大道。
经过一家水果店时，她莫名的走了进去。
门口的展示台上放着各式各样包装的苹果，只一个晚上，这些代表寓意的苹果就从昨天的高价跌到现在贱卖都无人问津。
方小鱼觉得有些讽刺。
它们又有什么错呢！
它们本来就是普通的苹果，在特殊的节日，被覆上了特殊的含义，而失去了这层特殊的身份，它又会变回普普通通的它。
—— ——
新闻说封城跨年夜的那场烟花秀是政府筹备的，时隔了10年，据估计，那晚应该会聚集大半个城的市民去观赏。
周五放学之前，张晓萱站在讲台上，十分严肃的叮嘱：“跨年夜我知道班里的同学几乎都会去市心广场，那天晚上聚集的人非常多，大家玩归玩，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挤到人多的地方，保护好自己，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班上的同学大声的回复，接着一哄而散。
周日晚上八点钟，方小鱼三个人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在校门口碰头，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已经有不少市民在等车，大多是在等去市心广场的那班公交车。
连着两辆车，她们三个人都没能挤上。
眼看挤不上去，杨思思心里焦躁了起来：“哪里冒出来这么多人。”
“别生气，再等等，反正时间还早。”王鸳安慰她，她的情绪一向很稳定。
“嗯嗯，没事的，再等等，下一辆一定挤得上去。”方小鱼也安慰她。
今天的风比昨天更大，呼啸而过的寒风里好似带了无数的刀子，一下下刮在脸上生疼。
方小鱼裹紧身上的衣服，把围巾拿下来仔细的在脖子上多围了一圈，耳朵上的粉白色毛绒耳罩让她看起来软糯可爱。
虽然已经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但仍觉得冷，便往王鸳身上靠了靠。
三个人在寒风中紧贴着相互取暖，眼睛时刻盯紧远处驶过来的公交车，生怕错过最佳挤车的机会。
“我的妈呀！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好像是小有的声音。
方小鱼转头，似乎对上了远远的一道目光。
车站外，小有挽着冯艾的胳膊站牌旁查找路线，曾旭搭着高伟的肩膀站在她们身后，许凡搂着林轻轻站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车站里拥挤的人，林勋则独自站在旁边抽烟。
方小鱼不自觉往王鸳身前躲了躲，恰到好处的让自己不被他们看到。
“果然新闻里说的半个城的人出动真没骗人，一个车站都这么多人，等会市心广场人得有多少。”冯艾皱眉。
“靠，真他妈多人，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烟花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网吧打游戏。”许凡瞧着人心里就烦，他讨厌人多的地方。
“凡哥，你就不懂浪漫了吧！女孩子最喜欢这种场面了，什么烟花啊！流星啊！”曾旭打趣他。
“老子当然懂，林轻轻，哥不浪漫吗？”
林轻轻白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生气了？”许凡不以为然的笑：“等会哥给你来个浪漫的跨年吻，保你终身难忘。”
林轻轻白眼翻得更明显，许凡也不恼，他知道林轻轻是口是心非，心里明明开心得要死，表面上却要装作嫌弃的样子，女生都这样，他知道。
曾旭表示抗议：“能不能顾及一下我这个单身狗。”
“那不是还有一个妹子。”许凡挑了个眼神看小有。
小有听到了，马上撇清关系：“我可心有所属，别打我主意，要不是他今天没空，我可不跟你们出来吃狗粮。”
曾旭被场面搞得有些尴尬，默默的闭了嘴退到一边。
冯艾踱步到高伟身前，整个人倒在他怀里咯咯笑了起来，如胶似漆。
许凡转头看林勋：“今天你怎么不叫个妹子出来。”
林勋没搭话，迈着长腿朝车站里走去，他眼神很好，在方小鱼还没发现他们的时候，已经眼尖的看到了人群里的她。
方小鱼虽然有意躲他，但是又忍不住的用余光偷瞄他，见他好像朝自己走了过来，下意识想找个地方把自己隐藏起来。
“你在找什么人吗？”王鸳问。
“啊？没有。”方小鱼拉着王鸳往站台外走了几步。
远处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进车站，站台上的人纷纷朝公交车跑去，杨思思见势赶紧拉着他们跟着人群跑了起来。
“快点，这趟怎么也得挤上去。”
杨思思向来是挤公交的好手，她一拖二跑的飞快，身后的方小鱼被拖着差点把鞋子给跑掉了。
车门前人挤人，众人一拥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抢钱。
方小鱼原本离车门挺近的，想着后面的人推一推自己也就挤上去了，可是左边莫名冒出一个胳膊伸到她的脸上，右边又莫名一条腿跨在她身前，她像个玩偶一样被人推来挤去，不知怎么的，竟然从前排被挤到了后面。
她站在人群外，眼睁睁看着杨思思和王鸳被人硬生生推上了车。
“别挤了，别挤了，挤不上就下一趟。”公交车司机见场面失控，赶紧发声劝导。
“哎呦，踩我脚了。”
“我先来的，这个位置是我的。”
“能不能往后面走走，后面那么空。”
“挤死了，别再上人了。”
…………
车厢里乱成一团，充斥着咒骂和抱怨。
方小鱼想起来某一天跟方妈去菜市场买鱼，在鱼塘前看到水池里挤得无法涌动的鱼，它们滑溜的身体不停的拍打同伴，却怎么也游不动。
她想，如果鱼会说话，大概也会像现在车上的乘客一样开口骂鱼吧！
杨思思焦急的在车厢里指挥方小鱼，但这趟车已经再也挤不上人了。
“市心广场车站汇合，我们在车站等你。”公交车开走之前，被人潮挤到车尾的王鸳趴着窗户再三叮嘱方小鱼：“到了别乱跑，就在车站等着我们。”
方小鱼点了点头，无奈的看着公交车驶出车站，她叹了口气退后几步，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脚，往旁边踉跄了一步，却被人轻扶住。
“对不起……”她转头道歉，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咦？小不点，你也去看烟花秀？”许凡凑到林勋的身边：“我说你怎么突然走过来，原来是看到某人了。”
方小鱼马上往旁边退了几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小鱼，你也在，你没挤上刚才那趟车吗？”冯艾和小有走过来：“人真的太多了，多的可怕。”
“怕什么，待会你们女生走前面，我们男生在后面给你们杀出一条血路。”高伟笑嘻嘻的拍了拍胸脯。
“伟哥威武，也保护保护我呗！”曾旭娇柔的伏在高伟的胸前，尖着嗓子：“人家也是女孩子。”
“滚滚滚！”高伟推开他，嫌弃的掸平衣服上被曾旭压的印子。
林轻轻从后面走了过来，扯住曾旭的衣服把他扯开，她从两个男生中间径直走过，目光在方小鱼身上定了一下，随即挪开，望向不远处：“车来了。”
公交车还没来得及驶进车站就被人群逼停，他们几个人也只能跟随人群快步走。
林轻轻走在最前面，方小鱼跟在小有和冯艾的身后，四个男生在后面用身体为她们挡开不断推挤的人。
有个中年的阿姨被挤得暴躁起来，用力的拍打高伟的背，用浓重得口音大声斥责：“小伙子，你们能不能动一动，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门口别人还怎么上去？”
高伟礼貌的给那个阿姨让开了一点空隙，这一让仿佛开闸放水，身后的人纷纷往这个缝隙里钻，任是他一米八的青少年也挤不过身经百战的中年人。
四个男生摆好的阵势瞬间被人推散开。
林轻轻第一个挤上了车，小有和冯艾也紧随其后被人推挤了上去，只有方小鱼被突然钻出的中年女人推了一把，原本一只脚已经迈上车的她被推到门外，脚下踩空，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后倒。
还好身后的林勋稳稳的接住了她，不然倒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她就成为这群人的踏脚石了。
他们被挤到车门的最左边，林勋左手扶住方小鱼的肩旁，身型往右靠，伸出右手紧紧抓住右边车门的扶手，用身体和胳膊把所有的人都挡在了身后。
旁边被挡的几个人脾气上来了，不停拍打林勋的手，或用身体想撞开他的手，还有些大爷直接拳头砸在他身上，但林勋仍一动不动。
他轻推了方小鱼一下说：“上去。”
方小鱼微愣神，来不及思考，赶忙抬脚迈上车，林勋随即跟了上去。
车里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方小鱼第一次知道挤公交车是这么窘迫的事情，她的身体被人推着不受控制的往车尾走去，身后的林勋紧贴着她，想躲都躲不了。
车厢里嘈嘈杂杂，小孩尖锐的哭叫声，司机无奈的怒吼声，身边此起彼伏的抱怨声，让人耳膜备受煎熬。
方小鱼开始后悔出门。
“上不来的人都下一趟，下一趟车马上就来了。”司机终于关了车门。
她被挤在车厢中间的座椅旁边，不再动弹，想找个扶手，无奈头顶的扶手她够不到，座椅的扶手又被人占满，车子启动的时候，她身型不稳，往林勋的身上撞去。
“对不起。”方小鱼抱歉的说。
“你抓我的衣服。”林勋轻松抓住头顶扶手，不经意的看她。
她仰起头，白白净净的小脸被冻得有些红，围巾把她的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双明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
她耳朵上罩着粉白色的毛绒耳罩。
真的很像一只温柔的，软糯的猫。
他以为是耳罩的缘故，她没有听清他的话，于是俯下身体，拿开她一只耳朵的耳罩，略提高些声音说：“你抓住我的衣服。”
她犹豫了几秒。
司机一个急刹车，她又倒向了林勋，本能的就抓紧了他的衣服。
林勋的手本能的扶住她的肩膀，片刻之后，默默的收回手。
他们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
纷杂的车厢中闷得很，车窗被人打开了一条缝隙，冷风从缝隙里灌了进来，吹起方小鱼披散的头发。
她不自然的先挪开眼神，侧头望向窗外。
窗外满眼的榕树一晃而过，城市亮起的灯恍恍惚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