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师姐不是神仙，师姐治不了恋爱脑（1/1）
云城在夜间更是热闹，大概是市场火热，消费者与商家的双向奔赴。夜间的玄云城璀璨夺目。不久前还在前线奋战的修士们坐在小摊前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顾雅雅一路跟着谢秋枫，手平平揣着，这些夜色拢在她身上倒是将她平日里那些跳脱或古灵精怪的一切都掩去了，似是星云推着她成长了。明明半日前她仍是那个个性不羁的小小师妹，现在却觉得一切好像都离得远了，她的全世界好像都走远了。
明明师姐就站在三步内，好像那条轻易就能捉住的飘带变得迷茫了。她往日深刻于心底的形象在好似是浮光掠影后留给她的惩罚，嘲笑着问她“这就是你所谓的深刻？”
那些拥抱她一直觉得温暖，现在只觉得犹如蜻蜓点水，只是在那人悠悠岁月里片刻的停留。她总觉得，好像师姐喜爱世人，却不喜爱这个世界。
师姐很瘦，像是湖面倒映的月光，轻轻一碰便散了。却很坚韧，水波荡漾后又合上成了那轮圆月。若要触碰，遥遥无期。
遥遥无期，她不甘。
她跟得紧了，往前一抓。抓住那人柔和卷曲起的飘带。
抓的住的师姐，碰得到的师姐。
谢秋枫疑惑地回头望着她，顺着顾雅雅的手看向她扯住的飘带。
“怎么了？是喜欢这条飘带吗？”
她转身将飘带一扯，顾雅雅感觉心头一颤。
抓不住了，师姐离开了。
直到那人身上淡淡的橘子香气弥漫在鼻尖，湿润的嘴唇离得近了，免不了多了些醉人和旖旎的念头。只是在她与师姐无情的眼眸对视时，六年前的那盆冷水又泼向了她。
明明周围是灯火阑珊，师姐的眼里却未装下任何人，未曾装下这世间的一切。
那人侧过头解开披风的系带，唇又凑得近了，她却是不敢再有那些念头。
忽地什么落在肩上，这才察觉到自己手脚已是冰冷。手臂两侧被轻轻拍了几下，她也低头看了看，原被谢秋枫披在身上的飘带正被师姐披在她手臂的两侧，身上的披风令人感到无尽的温暖，像是有温度从披风上传来。
“极北的天也是极冷的，我想你的思绪大概是被这些寒意冻得乱了，披好披风，莫再受凉了。”
没了披风的师姐更显单薄，站在一片热闹喧嚣下的她只是揣着手，由内而发的自信使得她极具威严，路过的人却视她们两如无物。她想，师姐大概是又消除自己的存在了。
顾雅雅将披风拉紧了，道：“谢谢师姐的披风，极北确实是有些冷了。”
听到她回答的谢秋枫只是站在对方左侧，平静地道：“走吗？去吃碗兽肉馄饨面暖暖身。”
“吃！连师姐都推荐的混沌面我很好奇！”顾雅雅重新打起劲，如往日那般元气满满！
……
“师妹，北地的辣椒不同于极寒谷的辣椒，你确定要加如此多吗？”谢秋枫往馄饨里加了些醋。
顾雅雅单手拦在碗前，急切道：“师姐你不要拦我，我倒是要看看这辣椒是不是真的和宣传的那样辣破屁股。”
谢秋枫用勺子将馄饨送入口中，嗯，一如既往的酸。眼含怜悯地望向顾雅雅冒了尖的辣椒馄饨面。
倒霉孩子。
“现在给师姐表演一个顾雅雅牌嗦面技术。”顾雅雅面露兴奋之色，用筷子夹起沾满辣椒面的拉面，狠狠一嗦。
“唔，呜？呜呜呜呜——”
顾雅雅的腮帮子鼓起，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呜呜……”顾雅雅顶着一张小可怜样的脸看着谢秋枫，咀嚼时都能感觉到眼泪哗哗地流。
谢秋枫觉得，都被辣成这样了也没有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这孩子能处，能一起吃饭。
顾雅雅敲了敲胸口，咽下嘴里的面后张开口使劲嘶哈。
谢秋枫取了块帕子给她：“擦擦泪，面已经够辣了不能再咸了。”
顾雅雅接过帕子，叠好压压眼睛：“呜呜，师，姐。你。呼呼嘶——你。说得嘶——你说，嘶哈——”
谢秋枫看着她说不完一句话的样子无奈地将自己的那碗面推了过去，“吃我的这碗吧，就是酸点。”
顾雅雅欲言又止因为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好将面拉近了些，试图靠汤面压下那股刺痛的辣意，结果被谢秋枫那碗有亿点酸的面第二次背刺。
“呜呜……西姐唔讨愿李呜呜嘶——”
谢秋枫尝了一口有亿点辣的混沌面，眼泪如她的后悔一般奔流而出。
方桌。
黑发的少女像是股票暴跌一般，撕心裂肺地吃着一碗馄饨面。
白发的少女像是个坏了的傀儡，无情落泪，无情吃面。
谢秋枫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想直接扛上顾雅雅夺门而出。
“谢尊者和顾仙者怎么都哭了？”
“我猜是尊者和仙者共情到世人苦痛的悲天悯人，啊，多么崇高。”
一顿饭吃下来谢秋枫的脚趾差点扣破酒楼地板。即使如此她被顾雅雅扒着出门还是得保持面上的平静。
大概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咬碎自己的后槽牙，谢秋枫选择了假笑。与其让牙齿被咬碎不如让自己的脸笑僵。
于是玄云城的大家们就看见顾仙者扒在谢尊者背上哭嚎，往日总没什么表情的谢尊者面上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二日修真八卦上刊登出了一篇“震惊！知名OO谷首席大师姐，清冷孤高的O尊者竟因这件事露出了笑脸！O尊者疑似第二春！”
谢秋枫不知道，谢秋枫正和顾雅雅在雪山深处杀虫子。
“这种虫子很好杀，攻击方式很少。”
忽然她发现她给顾雅雅打样的这只虫子似乎变了，攻击方式似乎变了。在她跳起后原先只会一味猛冲的沙虫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拐了个弯，攻向她身后。
谢秋枫转过身向后猛退，肌肉记忆没被控制住直接将沙虫竖着劈开了。
慢了一步才想到，不是吧？她到这世界之后怎么一直被打脸啊？刚说攻击方式少就变了？
顾雅雅散了散空中粘液的臭味：“师姐，是有什么不对的吗？”
谢秋枫对着还在流脓液的尸体点点头，“我杀了五十来只沙虫了，这是它们第一次连续攻击，就好像在学习我的攻击方式。”
“我一直以为这种虫子是没有学习能力。这是新发现，必须要通知玄云尊者。”
她将手在空中一掐，平铺在面前。敲敲点点后合掌揉进掌心，雷信飞向玄云城。
“种族性的学习能力，这些虫子也许更需要我们去杀。如果让它们和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打很可能会加快它们的学习速度。”
这种虫子已经不只是卡在地里的虫子了。
“斩杀后还是要彻底烧成灰。”
“力求一击必杀。”
一击必杀会导致它们进化出更快的速度吗？
而且这才多久？两周多吧？
就已经在进化了？
“师妹，我们再去找一只。”谢秋枫面露凝重。
两人御剑在雪山深处寻着剧烈震动处飞去。
大概从杀第四只虫子时谢秋枫就没了什么戏耍或者用虫子磨炼技术的兴趣，只是找着虫子的攻击规律。现在却是不得不耐下性子和这个丑东西好好打招呼。
“师妹，你能和我一起观察吗？”谢秋枫问。
“当然可以！”顾雅雅不带一点犹豫。
“上来。”谢秋枫将双手做出个托举状，顾雅雅一时间没明白这是要做什么。
谢秋枫感觉有些尴尬，但一时半会也没想出别的能两个人视角相似的方法。
为什么不是背着？背着她看不到，她怕把顾雅雅创树枝上。
“我抱着你，师妹。上来。”谢秋枫在心中念一百遍静心咒，后来发现一百遍静心咒也做不到压下她心里的尴尬。
顾雅雅从有些呆滞到嘴上的笑容根本消不下去。
“师姐！我来啦！接好我！”顾雅雅特意升得高了些再从过栖剑处一跃而下。
她搂紧了谢秋枫的脖子，像是只抢到游客香蕉的猴子：“芜湖！师姐抱着我！”
谢秋枫仰着头，她真的很敏感真的很怕痒，顾雅雅搂向她脖子的手温热的，和她冰凉的皮肤温度不同，这一阵刺激到她差点笑出声来。
“师妹，你的过栖可以借给我用一会儿吗？”谢秋枫问。
“师姐你稍等嗷，我现在叫过栖出来，你问问它。”
过栖的剑灵是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齐肩直发，刘海像是狗啃出来的一样。有一双红与蓝色的异瞳。剑灵和剑很像，一红一蓝是过栖两面镶嵌的宝石，护手平直。至于那个狗啃刘海，大概是被顾雅雅敲了两锥子的血槽。
过栖飘出来后使劲和谢秋枫贴贴脸。
谢秋枫将头扭来扭曲试图躲开非常黏糊的过栖。
“过栖，你可以将你借给我一会儿吗？”
过栖和谢秋枫对对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孩的声音总是辨不出男女，却是清脆极了，像是被夏风吹地轻响的风铃。
“好呀姐姐，过栖很喜欢姐姐。”
顾雅雅露出一个骄傲的小表情：“不愧是我的剑灵。”
断水缓缓从面前飘上来，用一种看负心汉的表情看着谢秋枫。
谢秋枫默默移开了视线，“谢谢过栖，过栖可以和断水一起去攻击下面的沙虫吗？不要造成致命伤，在我说击杀后再杀死对方。”
“好呀姐姐，过栖都听姐姐的。”
过栖欣喜若狂断水的泪水抽抽嗒嗒。
“主人，你个负心娘。”
“你甚至不问我可不可以做得到！”
谢秋枫掂了掂手里的顾雅雅，望向断水，说话的语气极其温柔。
“断水，你愿意和过栖一起去攻击下面的虫子吗？”
断水是个没心没肺的：“好的主人，断水愿意为主人做所有事情。”
“去吧。”
谢秋枫抱着顾雅雅在雪地上飞奔着，雪还来不及落在她们身上便被谢秋枫躲了过去，耳边的风声呼啸着。她敏捷地在沙虫腾起的空隙中飞奔着，怀中的人仿佛没有添上任何的麻烦。
十，九……一。跳！
只见她后撤半步的腿微微一曲后使劲向上发力，在空中向前一翻。滞空时只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扭曲的沙虫。
蓄力，一。冲击。
转头，蓄力，0.7s，吐。
冲击，未击中。0.7s，转头，袭击。
0.3s，口器，束缚……
当时间到了一个时辰时沙虫与刚开始相比，在反应速度和愈合速度上都不明显地快了些。
“杀。”
断水利落地将沙虫竖着斩成两端，过栖在沙虫死后将尸体烧成灰烬。
谢秋枫缓缓蹲下，顾雅雅安安稳稳落地了。
一个时辰，进化速度非常快。
还不知道会不会催化出什么属性抗性，猎杀沙虫不可以交给和它水平相近的修者了，至少要是渡劫期的实力，不然只会是去给虫子当老师的。
“师妹，我们再去找一只，这次全程只有你攻击。”
顾雅雅立正说yes，sir！“好的师姐！”
于是她们都站在高空中，顾雅雅在谢秋枫身侧只等着一声令下好直接冲向前斩杀蠕动的乱吐口水的虫子。
“断水，过栖。粘液沾到你们身上时有不清醒的感觉吗？或者说神智被蒙蔽，被控制？”
断水剑身发出嗡鸣，剑身都变得蓝了些。过栖还留在外面便直接开口说到：“没有的姐姐，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本质只是一些金属块吧。能影响到我们的神智大概只有同为器械的精神攻击。”
谢秋枫并指划向前：“杀。”
顾雅雅俯身，踏着过栖冲向前方。“收到！”
真的会抓狂，我要让这些虫子进化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它们在战斗时处在“难打但能打得过”的范围里？
断水飘出来补充了一句：“虽然神识没有受伤但是那些恶心的粘稠液体沾到身上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恶心，感觉受了工伤。”
谢秋枫感觉被这句话吓到汗毛倒立，无法克制地干呕起来。
断水见她这个样子被吓了一跳：“主人，怎么了主人？您很难受吗？”
谢秋枫看着男人形态的断水直接一退到十里外。
“断水，变成我。”
断水还第一次听见她这需求，愉快地将自己搓成了与谢秋枫有几分相似的模样，不同的是断水的身高以及标志性的黑曜石眼眸和水蓝色的长发。断水变成的谢秋枫眼下有一颗泪痣。与“谢秋枫”是不同的。
大概是因为与命剑与主人间的心意相通，断水只觉得有一刻开始就感受到一种无法遏制的苦涩，痛苦和厌恶。这些年总会这样，忽地便被窒息包围了。谢秋枫眼底盛满的泪使她看不见断水，却能感觉到断水张开双臂抱紧了她。温柔的，轻轻的，像母亲那般温暖地抱住了她。
“m……”谢秋枫忽地惊醒，才发觉自己差点将那两个字说出口。
“谢秋枫”是孤儿，她只有一个父亲，太岁。
她忽地想着，谢秋枫失去生她的父母，拥有了爱她的太岁。她丢了四年的欢喜，更爱更爱母亲和妹妹了些，一些些，大概只有山那样的一些些，也许也是将海填平的一些些。
她揉着头拍拍断水化作的自己：“好了，断水，我没事了。回去吧。”
断水也缩回剑中，亦如往常那般。
她努力忍下那些想要干呕的念头，亦如往常那般。
顾雅雅在原地等待火灭后转头却不见谢秋枫，惶恐不安地四下搜寻才找到面色惨白的谢秋枫。师姐躲了起来，亦如往常那般，却不将自己藏得太好，师姐总担心关心她的人会惶惶不安。
“师姐，师姐你还好吗？”
谢秋枫随口编了个理由，亦如往常那般。
“别担心我，只是衍算反噬。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雅雅看起来是相信了，像是松了一口气地没有好气道：
“师姐你总爱推衍他人命运，更改他人命运。却没想过更改自己的命运。”
亦如往常那般，她假装信了师姐蹩脚的谎言。
谢秋枫看向她的目光空荡荡的，有些迷茫，似是透过她看着谁。
明明自己映在那人眼中，却仿若无物。
那只手伸了过来，亦如往常那般。
“别怕，接下来换姐姐保护你。”
顾雅雅环着手却是感觉心头一颤，一些可悲的酸意涌上双眼。
这样的抚摸，与往日是不同的。这样的抚摸像是她偷来的，不是给她的。
还有这句话，她隐隐感觉到些不对劲。
谢秋枫拉着她的手腕，亦如往常那般。却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啊啊啊我的天啊徽竹我刚才都做了什么？我刚才都做了什么？】
徽竹好笑地看着她已经扯到40%的剧情偏移度，开口道：“你让剧情偏移度成功穿过40大关，魔鬼老板决定在你回来的时候放香槟庆祝。你只能看着不能喝。”
【啊啊啊啊啊OMG！】
“走吧，先回城找尊者当面谈谈异样。”谢秋枫往断水上贴了张神行符，又加了个加速阵法在上面。
身后的顾雅雅看着她瞬间清明的眼睛，在心中苦笑了一声，面上也是不显。
学习是假，想要二人相伴是真。“师姐好厉害啊啊什么都会！好羡慕——师姐能不能偷偷教教我？这样我就可以在和天森相师兄练习时占些上风了。”
谢秋枫想起某个她费老大劲去培养的人，有些复杂。
“师姐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到。”
关于这点顾雅雅是真的有些好奇：“师姐做不到什么呀？”
“师姐做不到挽救一个深陷其中的恋爱脑，师姐我都打不过的那种超级恋爱脑。要是师姐打得过师姐就用强硬手段让她清醒了。”
顾雅雅盘算着整个九洲大陆谢秋枫打不过的人，嗯，没多少。
大概八个极地的尊者算进去，师尊算一个……檀兮那个鸡贼算吗？檀兮的剑总会快师姐半招。不，我觉得不算，师姐在自家洞府门口肯定是放不开手脚的。
好像……就，没了？
极北的玄云尊者不会是恋爱脑，玄云尊者三千年前还因为师姐说事时突然跑去找归澄尊者然后带着满身伤回来就和她打了好几天。中途路过还见了极西的尊者，大概也不是的。
其他地方的尊者她不知道。
师尊，师尊是老父亲，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檀……兮？
顾雅雅宁愿相信有极地有别的尊者也不想去相信师姐打不过檀兮。
顾雅雅凑上前去，问：“师姐，我要是是恋爱脑怎么办？”
只见面前的人转过了身，明明五官好像还是那样淡漠疏离，眼中却仿佛多了些复杂。
“那你一定要找和你两情相悦的人。师姐没有成神，九洲没有丹药治你。”
“师姐有欢喜的人吗？”顾雅雅问。
谢秋枫转头继续向前走。“没有了。”
顾雅雅很想抽自己一巴掌，问这破问题干什么呢？
她追上去，“师姐可以和我讲讲你和归尊者的故事吗？”
她们站定在玄云尊者府邸前。
“没什么，挺无趣的。”
顾雅雅长长地“欸——”了一声。
“师姐你是这般好的人，不该会无趣吧？”
门从内被两位侍者拉开了。
她跨过门槛。
“你知道师姐是从哪里学到的恋爱脑无药可医吗？”
“不知。”
谢秋枫看着剧情，有些讽刺。
“那我便不说了，你会明白的。”
顾雅雅跟在她身后，因着在他人府邸，只是短促地“哦”了一声。
“有一件事你可以记住。”
谢秋枫用手接下玄云丢向顾雅雅的茶杯，她已到大乘中期的身体居然因为这看似轻柔的一丢泛起些红意。
“师姐永远会保护你的。”
她领着顾雅雅走进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