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拨浪鼓（1/1）

除了商谨之，韶泽与怀姝还没正式进过信王府。

如今万俟枭身在北境，他们更不能贸然入内，好在商谨之与其交往甚密，入王府不易叫人生疑，目前怀姝交代他的事已了，魏家兵械也都送到，不必在此地逗留，可以启程回主城去了。

二人送商谨之上了马车，告别之际他从车内探出头来：“我家新到一些枇杷，我亲自送去信王府，给你留点送去萧府可好？”

怀姝没有推辞，含笑应下：“多谢。”

商谨之回以一笑：“客气。”

待到马车远去，怀姝回头看向韶泽，正想问他下一步打算，却见他阴沉着脸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她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问道：“怎么了？”

韶泽收回视线：“你喜欢吃枇杷？”

“没啊，姨母喜欢，你到北境第一天他同我上街买礼物，没买到合适的。”

他脸色缓和不少，默默点头：“北方枇杷没南方好吃。”

怀姝没去细想，更关注接下来怎么处理孟珏的事：“你叫苻阳看好孟珏，你想让他何时出面。”

“尘埃落定之前，他最好不要出现。”

矿场沙石灰尘颇多，即便距离它有一两里路远，一阵风吹过来还是夹带着刮人的碎沙，韶泽拍拍衣上尘埃：“你一夜未睡，先在此地小憩，我带人去把铁矿找回来。”

看样子他并不管自己同样一夜没合眼。怀姝无奈，却也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信都之行，出乎意料的忙碌，从他们踏入东山道进城开始，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好歹在萧府有过几夜好眠，韶泽仿佛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有些怀念在帝都的日子，准确来说是春狩之前，那时还没接触到很多阴谋诡计，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谁是敌人，亦或谁是大徽的敌人。不过转念一想，她与韶泽相处的时间，似乎也是在那之后才开始变多的，好像也不亏。

不论如何，也是为了大徽，她虽没什么远大抱负，但守卫自己国家也是应尽之责，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只愿早日拔除大徽蛀虫，百姓共享盛世太平。

怀姝转身回客栈订房休息，商谨之设法进信王府探听消息，韶泽也带着士兵绕过山脉寻找铁矿，刑旭那边也没闲着，拖着一条伤腿去了信王房中。

万俟枭手中搓着两粒光滑的核桃，闭目听着刑旭汇报今日见闻，待他说完，开口道：“韶泽身旁有一位侍卫，名叫苻阳，此时并未跟在他身旁，同样，也没在吕开云身边。”

“王爷的意思是，昨夜带走孟珏的，是他？”

万俟枭冷笑一声，核桃相互之间没有碰撞，静静地不发出声响，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敲打道：“你该好好练习武艺了，一城守将怎能如此差劲，是想着，该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

“不敢不敢，下官谨遵教诲。”

“刑大人老来得子实属不易，本王体谅你，眼下韶泽很快就会找到铁矿，这份功劳落不到你头上，你若抓不到孟珏，啧。”

“孟珏身受重伤，应该跑不远，下官这就带人搜查。”

“不必了。”两个核桃一磕，万俟枭缓缓抬眼，“你找他也没用，该说的不该说的想必韶泽已经知道了，你现在要想的是，怎样去堵他与怀姝的口。”

“是，下官明白。”

“还有，最好不要有什么事牵扯到本王身上，否则，本王保不准府中会不会有人突发急症暴毙而死。”言尽于此，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刑旭匆匆退下，不敢久留。

未过晌午，韶泽那边传来好消息，找到了掩埋在松针之下的铁矿，除此之外还找到一条通往矿场内部西北角的通道，可以确定这是运输铁矿的道路。

大批士兵按照原路运回铁矿，刑旭也闻讯赶到现场，对着韶泽就是一顿千恩万谢。可韶泽的目光并未落在他身上，而是看着一块巨石发呆。

刑旭见状挡在他身前，那巨石之后是他叫人连夜填补的密道，因土质较新，故而搬来一块林中巨石挡住。

“将军辛苦了，还未用膳吧，不如我们先去找家酒楼吃顿午饭。”

韶泽收回视线，问道：“你昨夜在哪遇到的孟珏？”

“就在矿场西北角，矿场戒备森严，他轻易不能入内，想必就是通过这条道路进去的。”他指了指士兵正在运输矿石的通道。

“他进矿场做什么，按理来说，他该躲着你们才是。”

偷到铁矿，又是逃兵，谁会没事找死还往刀口上撞。刑旭愣了愣，察觉到这么说不对，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话：“许是他有什么东西落在里面了，想偷偷回去取也说不定。”

韶泽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也有可能。”

那洞口开得不算大，勉强够推车通过，韶泽过去还得弯腰，他不想从此路走去矿场，准备绕过山脉回北境，刑旭擦了把额上冷汗，转身跟上。

身后忙忙碌碌的搬运队伍渐渐远去，刑旭本想开口刺探些消息，韶泽却率先开了口：“刑大人岁数也不小了，换做帝都人，孩子都快到婚配年纪了，为何不见你膝下有儿女呢？”

他自是有妻儿的，不过目前正被关在信王府后院。刑旭笑着打哈哈：“终日和这些矿工与将士们打交道，北境风沙大，没有好人家的闺女愿意跟着下官在这吃苦。”

“刑大人每月也有几日休沐，何不在信都主城安个家，信王体恤民情，想必也很乐意为你出一份力。”

见他提到信王，刑旭心中有些不安，摸不清他是否知道了些什么，但那不应该啊，自己从未离开过北境，即便是妻子来北境，也是乘着信王马车过来的，没人敢拦信王的马车，也没有外人知道自己有妻室。这么一想，当做韶泽是在跟自己打官腔，笑着说道：“回不了几次家，没必要。”

韶泽没有回话，两人一路走上街道，渐渐热闹起来。

街上多是些出售吃食的小贩，没有客人时便用蒙了油纸的簸箕盖住，避免风沙弄脏食物。也有少数摊子贩卖一些孩童玩具或挡风的帷幔，一个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孩童拖着父亲冲到玩具摊前，指着一只拨浪鼓满含期盼的望向父亲。

那位父亲看上去生活拮据，破旧的灰色衣裳上打了好几个补丁，面对孩子渴望的眼神，只能蹲身将他抱起，一边远离小贩一边说道：“爹可以给你做个更好玩的。”

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真的？”

“当然是真的，爹爹可厉害了。”

父子谈笑声渐小，韶泽瞥向刑旭，见他看着那父子二人出神，轻咳一声以作提醒：“可惜刑大人没法享这天伦之乐了。”

他不尴不尬的扯出一抹笑，欲言又止：“没这福气罢。”

两人继续走在街上，刑旭仿佛忘记了初衷，跟在韶泽身后不发一言，他也没太在意，自顾自说道：“听闻有许多达官显贵，都喜欢送下属女人，等到他们感情和睦诞下子嗣后，贵人便会将下属妻儿收回，当做稳定忠心的手段，可叹呐，许多人该背叛还是背叛，抛妻弃子者数不胜数，人性还是不能用亲情衡量。刑大人，你说呢？”

这话是越听越不对劲，明显是意有所指，刑旭压下心中惊骇，面上如沐春风：“的确，将军所言甚是。”

韶泽拍拍他肩膀，宽慰他道：“好在信王殿下是个贤王，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笼络人心。”

听听，就差没点名道姓了。刑旭觉得在他身边不能久待，连忙借口处理要务告辞，哪知韶泽根本没想放过他，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信王府后院那批人里，有没有你的子嗣。”

刑旭脚步一顿，半晌接不上话来。

见状，韶泽不再追问，闲庭信步越过他身边，轻轻飘来一句：“刑大人，下次记得把拨浪鼓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