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左丞相（1/1）

婚礼在一派欢腾的气氛中落下帷幕，宾客也带着几分醉意即将散去。

看着公子们陆续离开，许莫负不再犹豫，走到了如今最位高权重的臣子李斯面前。

“左丞相，请留步。”她的声音不大，但因年岁不大很有辨识度。

李斯停住了脚步。

他已经为秦国尽职尽忠谋划了三十余年，此时已经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人。但似乎是因为有着权力的滋润，他看起来精神矍铄，目光机敏，身体素质更是一般的壮年人也比不上的。——这个世界上，有几个权贵六十来岁还能自己爬上泰山呢？

当他对许莫负说起话来时，倒像寻常人家的祖父，颇有些和蔼可亲的意思：“既是仙童相邀，斯，却之不恭。”

于是在一番互相恭维的客套话之后，李斯随着许莫负，来到了幸舍之中。

“丞相见谅，我仍旧寓居于幸舍之中，寻不出什么方便谈事的地方，还请丞相多多包涵。”这是实话。许莫负虽然有的是金子，却是个十足的守财奴。往后天下是要日渐乱起来的，她可不舍得在太平的时日里多花钱。

上辈子帮助刘邦，为之提供的兵马城池，可全都是许莫负一点点攒下来的。

看着幸舍修旧如旧的模样，李斯未免不心生感叹：“无妨，老夫年轻时，也曾寓居于此。仙童与我在此处交谈，倒了却我怀旧的心愿。”

“莫负年幼，不知丞相初入仕时，此地是怎样一副热闹的光景。”许莫负大胆地试探道，“吕相邦权倾朝野，想来此处在当时，必然比如今更为宏伟吧！”

吕不韦，说来也对李斯有些恩情。当年如若没有吕氏门客这个身份作跳板，李斯也没有成为长史，服务秦王左右的机会。但也正是由于吕不韦权倾朝野，他墙倒时，惹来的更有众人推。

李斯知道许莫负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意思，回答说：“仙童所说不差。吕相邦乃陛下之仲父，当年的景象，自然是今非昔比。只可惜，物，盛极必衰，如理之必至。幸舍不论如何，都无法再重现它当年的光彩了。”

“丞相此言差矣。您既然知道这样的道理，今天又怎么敢坐在众公子之首呢？”许莫负说完，心脏跳得很快。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手上攥着多重的杀孽，但有些话嬴政可能有所顾虑，不会多说，她却不得不加以提醒。

她赌了一把，赌李斯不是那种掉入权势眼子里的人。赌赢了自是好处多多；要是赌输了，她在朝堂上的官运可就难顺了。

许莫负记得，上一世，李斯在嬴政寻访至梁山宫时，其车马仪仗远远超额，让嬴政心生不满，问询了左右此为何人的车队，得知属于李斯后却默然不语。李斯在从梁山宫的仆从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才急急遣散了随从车马。此事，虽未使君臣真正离心，却令梁山宫的宫人们因涉嫌泄露皇帝言谈，均处以死刑。

许莫负拿不准李斯到底是不是忠臣，但她知道，能够助力嬴政重夺权柄亲政、统一天下六国的臣子，一定是难以取代的谋士。

为了嬴政日后需要时，仍旧能放心地用上李斯，她必须趁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时，努力保他一保，提醒一二。

李斯闻之一愣，转息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还有几分假意的笑脸变得真切起来。

“仙童提醒的甚是，李斯必将此话铭记于心。只是仙童如此的大胆，让李斯想起了一位故友。”

许莫负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

“仙童可还记得，为你引路的，兰陵子。”李斯此话说得很慢，却并无威胁的含义。

许莫负明白了，嬴政当时说派人来引路，莫不是又把事情交给了李斯来办。她嘴角的微笑不免有些挂不住了：这嬴政，可真是心大得很，上辈子背叛过自己的人也敢继续任用。

“兰陵子与恩师缘份颇深，莫负自是不会忘记。”许莫负低头，不知道他出此言是何目的。

“如若不是你的老师，我当时陷入两难的局面，几乎难以脱身啊。”李斯摇了摇头，“当年，我的师兄，韩公子非，不惜死间，以一己之力，说服秦国朝堂近乎半数人弃韩攻赵。如若不是陛下机警，堪破他的巧舌如簧，如今的秦国，应当还在西陲之地偏安一隅。”

许莫负神色一动，原来兰陵子说的自己对不起韩国，是这样。

“间谍之罪甚是严重，莫非……”

“正是由你老师出面，赐予了我一枚九死还魂丹，使我能用‘毒酒’送走韩非，再使他的‘遗体’在韩国复生。”李斯注视着自己手中的杯盏，面容很是凝重，“若非如此，我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老师的存在也改变了许多历史，不然，按秦律当被极刑处死的韩非，应当会如许莫负上一世所知的一样，被李斯用一壶真正的毒酒送走，以避免受到公开处刑的折磨与侮辱。

“那，您之后还见过我的老师吗？”许莫负问道，如果没有再联系过的话……她倒是有个想法。

李斯面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怅惘：“再也未曾。但我知悉黄石仙人好酒，曾经数次委托师兄送酒过去，但终究不能报此大恩。”

许莫负知道，老师的能力局限在任务的范畴之内，大部分时候都只能专心修炼，能够和人接触就算是给她的奖励了。左右老师也用不上这一份人情，不如顺水推舟就让自己收下。

许莫负笃定，不论如何，嬴政是老师任务中的重要一环，所以如果能保对嬴政有用的人，就是用一用她的面子，她也不会介意的。

她略一沉吟，便想起了兰陵子当时教授与她的些许篇章，开口道：“左丞相，老师如今已入关修炼，但她托付我，叫我交代给您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