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子来2（1/1）

待子来醒了，就看见床边坐着一圈人，是子来的婆嫂。原来是子来晕过去时找了大夫查了一查发现有身孕了。子来身体虽还不舒服，但心情愉悦不少。常常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低语，一会说些天气，一会说些遇见的好玩的事。

自从子来夫君被抓走后，子来干的活就越来越多，原先只用在家里织织布，养养鸡，现在还要下地干活。农田里的活并不轻松，子来经常回家后倒头就睡，营养也跟不上，在一个阴天的早晨，子来肚子里的孩子化成一滩血染成一朵花儿。

原本还有些人气儿的子来经此一劫后整个人都沉了下去，旁人见了她，只觉得好像是路边原本灿烂的野花到了秋季枯萎了，成了一堆不受喜爱的干草，谁上来都能踩一两脚，偏偏还一碰就碎。

子来的孩子没了之后不久，婆婆就让子来和子来夫君的弟弟在一起，还将两人锁在一间房间。子来在那晚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拒绝那个男人。男人见子来不从，很不高兴一直骂她晦气，大抵是逼到绝路，子来一个腿踢，踢中了那男人的命处。

子来的婆婆找了村医来瞧，村医直晃脑袋，捋着白须连连叹气。子来的婆婆很不高兴，要把子来沉塘，还没来得及，就有一波官兵来村子里打打杀杀抢劫了一番，活下来的人不多，子来是其中一个。那些人后来都搬走了，只剩下子来一个人守在村子里。

她在村中呆了几月，一个人的日子实在难熬，她不想独活，出门买了一条绸缎。那是她这辈子摸过最舒服的料子，在她走出布庄后，路边有一短腿乞讨的人儿，浑身衣服又脏又旧，断腿处的裤子上还沾着血迹。子来走过去给那人一块银锭，那人道谢时，子来瞧出是招娣。

“招娣，招娣，你这是遇见什么了呀！”

外乡遇亲姊，两眼泪汪汪。

子来将招娣浑身上下看了一番，才发现招娣何止是断了腿。子来带着招娣去医馆里看了病又接回家中养着。原本聪敏的人如今连吃饭都需要人喂着。

有招娣陪着，子来的精神好了不少，仿佛是路边的石头缝中又开出一朵小菊花来，她捡起儿时会的那些手艺，做上四五个竹蜻蜓亦或是竹编的蚂蚱等等，留下一个给招娣玩，剩下的就背着招娣去城里卖。

虽然几日才能卖出去一两个，但子来也知足。可好景不长，这几日冬寒，家中也冷，招娣的病越发的重，她为了照顾招娣，草蚂蚱，小蜻蜓也来不及编。便没卖出什么钱，但招娣的身体拖不得，无奈之下只好去求旁人给些炭火来，好让招娣度过这个冬天。

“谢谢你，小姑娘。若不是你，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只能看着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的眼前。招娣现在这副模样，都是我害得，若我当初不想着要那些钱，如今她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了。”

上元坐在她身边，眼神看向招娣睡着的地方。窗外的光全部洒在招娣的身上，可除了那一方光亮外，余下的全部被隐没在黑暗中。

“可是为什么呢？”上元忽然说。

“啥？”子来抬起头看她，眼睛因上元身后的光而微微眯起。

上元从她的竹编筐中拿出一个竹编蜻蜓来，放在手上绕了一圈，又落下来，说：“为什么不离开呢？”

子来听她这话笑了笑，将手中的刚编好的蚂蚱放进筐里，道：“我从家中嫁了出来，再回去娘家也不要我，婆家也死的死没得没，不在这守着，能去哪里呢，再说了，就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出去了，大抵也活不了多久。”

“一身本领有什么活不下去的。”

子来叹口气，笑了，浑浊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翻不起任何的波澜，好像时光在她身上流逝的更快，仅仅是刚过了而立的年纪，就已然一副日薄西山之资。

“你还小呢。”她说。

上元摇摇头：“我不懂。”

“你不懂的，还多着呢。还是要谢谢你，不然我家招娣……”说着，子来看向床上的招娣，上元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夕阳斜下，屋中短暂的光明离开了，招娣周身被黑暗遮盖。

上元将手里的蜻蜓放回篮子里，站起身道：“今天待得久了，我便先回去了。”

子来拦住她，递给她几只草编的小兔子道：“我也没什么能力，就会做些小玩意，你今天帮了我大忙，算是救了我一命，这个你就拿着，当是我对你的感谢。”

上元看向她递过来的东西，接过来看了一番，心头一动道：“你既然做东西如此逼真，那我给你说一个，你可否能做的出来？”

子来点点头道：“说的细致些，大抵能做出个样子来。”

“那明日我再来找你。”

子来点点头，应下了。离开子来的家，上元没有从那空地上走，她从地上捡了根木棍，从荒草中间分开一条路，沿着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这一片全部都是荒滩，几乎没什么人。走从草地里走出来，远远地瞧见一座庙，上元左右无聊，便朝那庙走去。

走至一半，她又折返而归，在荒滩中找了块石头坐下，看向远处的落日。夕阳斜照，将那一片天空染红，微风擦耳，她双手撑地，向后靠去，看着夕阳陷落。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待光芒散尽，只留下余晖时，她听身旁一人道。

向后看去，原来是姜辰时。

上元直起身拍了拍手正要站起来，姜辰时却直接坐在她的旁边。上元看向他的衣摆，道：“快起来，后天还要给人家上课去。这衣服用处可大着呢。”

姜辰时道“明天洗了便干净了。”

上元不理他，站起身就要走，姜辰时叫住她，问：“你不看完吗？”

上元回过头，看向天边的粉红色道：“求得一时宁静而已。”

姜辰时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摆，跟在她的身后，沉默着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