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且苟且珍惜(1/1)
“启禀王爷,大小姐求见。”
姜佑持笔的手一顿:“本王记得曾告诉过你,在书房时谁也不见。”
小厮当即亡魂皆冒,若非大小姐又是求情又是给银子的,给他八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在这时进来吵王爷。
他在王爷身边侍奉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发火,好似王爷不论何时总能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向来温和得很,可即便如此,那一句话依旧令他毫不犹豫跪下。
“王、王爷,若非大小姐称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小的几个脑袋也不敢来烦您呀!”
人命关天?
四个字令姜佑禁不住蹙了眉,薄唇轻启:“者清。”
顷刻之间,姜佑身后闪现一矮小身影,书房一角本就暗淡无光,而那身影又颇擅隐匿之术,一时,小厮还道是空气热出波纹所致,旋即听见对方出声,暗道一声他滴娘耶。
“王爷。”
“去正院瞧瞧,王妃可有事。”
那身影点点头就闪现而去,小厮呼出口气,这也太神不知鬼不觉了,然而很快那身影回了来,恭敬道:“王妃无事。”复隐于无形。
由此,小厮抬头试探看了一眼,料想正对上姜佑无波无澜的眸子,心下直呼糟糕。
好在此刻姜佑没有闲工夫同他计较:“叫她等一炷香。”
“是,王爷。”
小厮忙不迭退了出去,走出书房阳光临身,这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他一直想不通,分明王爷总是看上去一副好脾性、甚至时不时有些“呆”的模样,怎么每每一个眼神就能让他禁不住想跪下磕头……或许,这就是气场压制吧?
姜念惜赶忙让梅心扶着上前:“怎么样?爹爹怎么还没出来?”
小厮忍不住投以诧异的目光。
大小姐究竟在想什么,莫说身为子女没有让爹娘迎接的道理,便是她求见王爷,也应该是自己进去找王爷吧?
此刻就算是嫡女二小姐姜穗来了说这么一句,他也必要在心里问候一句规矩是否学狗肚子里去,莫说这位大小姐还是个养女,连庶女都算不上!
“大胆!本小姐的容颜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窥视的?”
“是,奴才知错,”小厮装模作样说了句,而后还是从袖间将银子掏出,“这银子,大小姐还是拿回吧,奴才拿着烫手。”
此等不知轻重,他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切莫沾上一丁点的关系。
就是那银子进兜里还没捂热又没了,实在难受——不过啥也没有小命重要!谁知道这大小姐回头将王爷惹怒,届时会不会追究到他身上来?
做小厮难,且苟且珍惜。
话说回来,那么些年王爷从来都没说过自己是奴才,她凭什么?
小厮这么一想,歪头轻哼了声,在姜念惜不可思议的怒视中走远了。
姜念惜:“岂、岂有此理,一个奴才也胆敢犯上欺主了?梅心,去将他抓回来,本小姐要打他几十大板!”
“小姐如今身子虚弱,梅心还是留在这儿扶着小姐吧,”梅心安慰道,“况且,等改日小姐恢复了,再将他罚了便是。”
“倒也不无道理,”姜念惜的气顺了些,“不过爹爹怎么还没出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这身子莫说立着,便是张嘴说话都抽抽地疼,于是指了不远处杂扫的丫鬟:“去,给本小姐搬把椅子过来。”
一炷香后。
姜佑自书房走出,只见院子中央坐着姜念惜,她身后还立着两名丫鬟,其中一名又是说好话又是捏肩膀的,另一名给扇扇子。
扇扇子的那位,姜佑觉得有些眼熟,想了想正是半年前府上新纳的。
这丫头,连他院子里的下人都支使起来了。
一见姜佑,姜念惜满心的委屈终于有地方释放,起身嘴巴一扁就要开始痛诉:“爹爹~念儿终于等到您出来啦!呜呜,念儿方才受了好大的委屈。”
姜佑淡淡扫了一眼,只见姜念惜身上颇为狼狈,除后背那道伤口又深又长以外,其余仍有大小不一各处鞭伤,其中更有衣裳裂开、露出内里皮肉。
于是,姜佑错开眼:“念儿尚未出阁,却显露皮肉行走至此,一路令丫鬟小厮所见,实在有失体统。”
她就知道,果然还是爹爹最疼她!
哼,若非那个臭婆娘,她至于让那些卑贱的奴才们瞧见她的雪白肌肤?那可是留给慎行哥哥看的!
姜念惜心下委屈更甚,眼泪哗哗:“爹爹,若女儿再晚来一步,女儿便要被母亲打死,爹爹便再见不到女儿了!”
“你母亲打你,你不但没有认错,反倒逃到我这里来了?”姜佑道。
姜念惜瞪大了眼,爹爹这是在说什么,难道她伤得还不够重嘛?!她都说了要被那婆娘打死,爹爹却在关心她有没有认错?
许是姜念惜的反应太过强烈,姜佑又补了一句:“你母亲为何打你?”
现在终于想到人家了!
姜念惜根本没理会丫鬟递来的帕子,任由鼻涕眼泪挂在脸上,只想着叫姜佑看了愈发心疼,好给那婆娘再加一道罪状:
“女儿、女儿也不知母亲为何打女儿,结果母亲又是戒尺又是鞭子的,还令丫鬟堵门!可将女儿吓得不轻,浑身疼得很,头也烫得很,怕是要高热呢!”
姜佑:“渺渺不是这样的人。”
“起初女儿也不相信呢,可自打上次手心被母亲打得快烂了又被罚跪佛堂以后,母亲便变得不太一样了,”姜念惜吸了吸鼻涕,“从前女儿要什么母亲都给,如今就是一支太后送的破簪子,都要被母亲拿来小题大做重罚于我!”
如果姜佑没记错的话,姜念惜口中的破簪子,正是他与谢舒成婚时太后所赠,工艺巧绝不说,孝贤长公主求了两次太后都没答应。
莫说簪子本身价值意义皆非凡,便是太后随手赐的夜壶,多少人都恨不得天天顶在脑袋上出门以彰显恩宠。
况且,能惹得他家渺渺动怒的,怕不仅仅是索要簪子那么简单。
这养女,怕是犯了大罪仍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