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你相信吗（1/1）
镇国公府的下人都极通礼节。
毕竟是军中出身的王翦，从那日自己初次拜访白府，丫环府丁在青桐树下整齐排列、不声不响恭敬的体态神情中就可看出，老国公治理下人，规矩应是极严厉的。
老人本身就是守规矩不逾礼的人。
虽然老人身体抱恙，已远离军伍，梁帝也特许不必上朝，但老人居家仍会每日在早朝会之时面宣辰殿而拜。
宣辰殿是梁帝早朝百官觐见的地方，他曾在这座宫殿站过极为漫长的光阴，那时他还满腔热血，如今已垂垂老矣。
梁帝多次在宣辰殿上笑着对百官说，老国公立下过不世之功，如今年老体衰，不必如此。
这话自然通过旁人传到了王翦的耳中，但老人却充耳不闻，固执地坚持着，也时时刻刻向身边人言说，自己在世一日，便一日不改。
梁帝无奈于老人的执拗，只得派人为老人送来御赐的跪垫，说着有心之类的话语，老人拜谢圣恩，欣然接受。
因而受固执坚持规矩与礼节的老国公影响，府中的下人自然更为守规矩、知礼节。
因而婢女早早地就为赵漓送来了晚食——几个八宝馒头，一碗粥，一盘辣炒羊肉，一盘烧油菜，荤素齐全，品色也看得出用心，赵漓微笑接过。
羊肉并没有膻味，肉色与辣椒的颜色冲撞也显得十分有食欲，赵漓骨子深处是喜欢吃辣的，这很合他的胃口。
窝状的八宝馒头顶上点缀一颗恰到好处的红枣，仿佛一顶顶西方巫师帽，松软香甜，亦是赵漓喜欢的食物。
吃好后不久便有丫环敲门，不失仪态地将餐具碗筷收走。
赵漓内心感慨，这般舒适安逸的生活真是让人沉陷，如此下去，只怕自己用不了多长时间便要成躺平的废人。而且这种饭来张手时时有人伺候的生活让他感到愧疚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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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七国道试报名的第一天。
洛都城的第一缕阳光，带着耀眼光辉，自缓缓升起的圆盘发出，照在朱雀长街最华丽建筑的朱门前，照在走出门的两位少年身上。
身高略低的那位少年白净面孔上有些愠怒，似是在对另一少年小声抱怨着什么。
“镇国公府未免太不知礼数了些，说什么景色极佳，却只是有一周围种满青桐的小湖，哪有人将院中栽满青桐这劳什子树的？我在湖边看了半天，竟是连一条鱼的影子都未寻见！除了水草芦苇，称的上活物的只有飞虫，居所如此邻近湖水，他们多半是想让我夏日喂养飞蚊！”王山君愤怒地对赵漓说道。
王山君显然并未说完，抚了抚衣袖，抬起手虚指着身前说道:“更过分的是公府的那群私兵，卯时便有人在湖边操练，吵得人再难入眠！”
赵漓瞥了一眼身旁怒形于色的王山君，想起昨日院中发生的事，笑着说道:“那你我易房而居如何？我住的那处要清静些。”
赵漓并非打趣，而是真心希望如此，自己已经归还婚书，住在白洛清的庭院实在不合适。至于王山君……他没心没肺、不拘小节，住在哪里都没关系。
王山君并不知道此时赵漓正给出拙劣的评价，下意识点了点头，又旋即摇头，说道:“你连早膳都与我不同，要精细许多，只怕邀请你才是主要，我只是捎带。我哪能本末倒置。”
说话时少年失落地低下头，仿佛一块不被赏识的璞玉固执地藏在岩石之中，颇有怀才不遇的书生意气。
其实他的拒绝有着另一原因，昨日他费尽口舌打听才知晓，原来白府那凤凰伴生的天骄竟就住在赵漓院中，国公府不会有人粗心大意，只会是有意为之。其中必然有鲜为人知的缘由。
“或许是镇国公故意为之，在打磨你的心性，他总不至于连太郡王氏都不知道吧。”赵漓好心说道。
王山君并不相信他的鬼话，问道:“那你知道吗？”
赵漓料不到王山君会这样问，抬起左手尴尬地挠了挠头，“额……嗯……这个……”
王山君看着吞声踯躅不言的少年，也并不生气。
他和许多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不同，他并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相反，他很乐于受到批评、看到不同的人，王氏家族中长辈的赞扬只让他觉得厌烦无趣，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在洛都东门见到赵漓，便学着大喊，并要和赵漓做朋友的原因。
而且，现在王山君最关心的是，他的这位新朋友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任何一个和白洛清扯上关系的人都很危险。
尤其是作为尚未洗髓的普通人，尽管这是位理想远大、自述要夺得七国道试的狂人，但遍地修行者的洛都显然不会给他庇护和时间。
他不希望失去有志向的新朋友，于是说道:“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你的好心还是多留给自己考虑吧。”
“不论你与白洛清有什么瓜葛，你都应该知道，稍有不慎，这是会粉身碎骨，死于无声的，洛都足够大，容得下任何一具尸体。”
王山君此时眉头轻锁，面色郑重，这是他少有的认真模样。
所以赵漓的也很认真地回复。
“多谢你的好意。”
王山君知道赵漓不是不知进退的蠢货，他有自己的考虑，不需要外界的干预，这是和自己一样骄傲自信的人，那便不需多言。
两人不再言语。
赵漓看着前方，卖吃食的商贩已经支起小摊在卖力地吆喝，道上有一骑鸣铃急行而过，大概是传递紧急消息的驿使，洛都正值海晏河清，连街道都是干净，居然没带起一丝尘土气息。
远处有一座石质拱桥，桥上有不少年轻样貌动态的人经过，赵漓猜测可能不少都是和自己一样来报名七国道试的。
再远处可以看到城墙高楼上的翘檐飞角，以及飞过的白色信鸽。最后是东方那轮红色火球状的太阳，跃升而上，威严地扫视洛都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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