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叮嘱（1/1）

雅寰天宇图是一张地图，图上勾勒了雅族九州以及南林族北疆的地形，标注了所有郡级以上的地名。

“这张地图虽然不够细致，但胜在全面。你随身带着，至少在大方向上不会迷路。我建议你这一行以水路为主。从这坐船沿沣水往东南进入雅江，然后沿雅江向东，在雅源州中部上岸。这一路我去京城时走过，水势平稳，又都是顺流，不但安全可以保证，速度肯定也比走陆路坐马车快得多。再往南去我没有走过，但就地形走势来看，南林州中部山脉以北都是北向的河流，你往南走就是逆流，安不安全我不确定，速度肯定不会太快，怎么走你自己决定。南林州中部山脉以南就又是南向的河流，可以直达界江。然后可以沿界江往东到达宣静州万津郡。这是我觉得最安稳、最安全，也是最为快捷的路线。”刘明虽然内心完全不同意让一个小孩独行万里，但显然早就研究过地图，为林玄的行程做好了准备。

林玄想了想背包里的四佰二什又六文钱，欲言又止。

“难道你想走路过去？别说一年半，就是三四年也未必能到！”说着，将右手布袋打开，从中取出两张长约一尺、宽约半尺的硬板纸放在了林玄面前，“我知道你身边钱不够，所以我这给你准备了两张萬文笺。这钱不是借给你的，更不是送给你的，而是买你家那什亩地和老宅的钱。这些钱省着点用足够你到达万津郡了。”

“多谢村长！”林玄来此除了辞行之外，本来也是想求他资助一些盘缠，原本想着要是能有个几仟文也就很好了，如今一下子就是两张萬文笺，当然是远超期许，不禁喜出望外，赶紧跪下给刘明磕了一个头。

刘明受了这一拜，等林玄站起身又对他说道：“这两张萬文笺藏藏好，不要丢了，也不要随意显露被人惦记上。

不要贪便宜坐小船，大船船票虽贵，但胜在安全。我知道你水性不错，但大江大河可不是村头小溪可比的。

出门在外，笑脸迎人、多说敬语，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你还是个孩子。不要与人结仇结怨，多交朋友，但要保持一定距离，切莫被人牵着鼻子走。

多看、多听、多想，孤身一人远行，最重要的就是保护自己。

我们雅族和林族虽然结盟，但林族种族部落众多，他们的仙师也难以全部约束；他们又生性暴戾，总有些不怕死的越过界江来。前几年南林州发生了多起林族禽兽袭杀我们雅人的事件，京城为此还特别遣使去林族交涉，但最后只抓了一个半开化的枭人，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所以你纵穿南林州时一定要谨慎。走陆路时尽量跟随人多一些的队伍，若有不得已必须独自上路，也该日行夜息，小心谨慎，千万别走人烟稀少的区域！”

说到这，刘明忽然语塞，不知道该再提醒些什么。

林玄体会到了叮嘱中的关心与担忧，不禁泪膜糊眼，恭敬行礼：“多谢……伯父”

刘明愣了一下，轻叹一声，把两张萬文笺拿起塞到林玄手中：“什么时候零钱用没了就去各府府衙所属的钱庄兑换。我建议你到了红罗府就把其中一张兑换成什张仟文笺，再把一张仟文笺兑换成什张佰文笺，以免在路上无零钱可用。”

林玄赶紧捏住萬文笺，轻触之下，一丝酥麻的感觉从右手食指指尖处传来，一闪即逝。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左眼疼痛敷热毛巾时左半个脑袋就是被这种游走不定的酥麻感充斥，直至它们互相交织、只剩下一片暖意。

“这是？”林玄疑惑不解。如果敷热毛巾之后出现的异样感觉是左眼这仙根引起的，那么右手食指，这根八指中唯一有酥麻感的手指难道也是仙根吗？一个人可能有两处仙根？林玄没听老师们说过，不能确定。

刘明见他摩挲着这两张萬文笺不肯收起来，于是轻咳了一声把他唤醒，说道：“放心吧，萬文笺是不会有假的！圣山有严令。况且各府钱庄都有仙师坐镇进行验证。”

“仙师验证？”林玄不禁试探性地问刘明道：“仙师们如何验证这萬文笺的真假？”

刘明皱了皱眉，出于对仙师的习惯性信任，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是仙师们的能力，你我凡人无需知道。”

林玄点了点头，将萬文笺收到行囊里，心中断定仙师们一定是通过刚刚那种感觉判断其真假的。

“玄哥儿，”刘明一边把雅寰天宇图叠起，一边道：“沣阳镇往下游去我确实是不能派人送你，但去沣阳镇这几什里地还是可以送一送的。一会儿你就在这吃早饭，吃完我让刘荣送你去沣阳镇。”

林玄双手接过已叠成一尺见方的雅寰天宇图，摇了摇头道：“早饭虽然没吃，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干粮和腊肉，就不叨扰村长了。另外既然后面的路程都是我一人行走，从这到沣阳镇的几什里路也还是让我一个人走吧，也不是什么危险的路段，就不必劳烦荣叔相陪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刘明看着林玄将行囊收拾妥当斜挎在右肩，一脸镇定，完全看不出丝毫担忧与忐忑，不禁轻轻喟叹，伸手从怀里取出两样东西，递到林玄面前。

“这是五岁纹虎第七椎，你爹最后一次狩猎所得，特地留下来给你的，他说对你很重要。”

《佰兽图》载：虎者，头阔耳大、齿利爪锋，身长三丈、声震苍穹，杂毛斑驳、矫健如风，密林深山、难得其踪。

“这是我刘氏祖传短剑，剑长两尺，虽然不甚锋利，却胜在小巧。你随身收藏，以备不时之需！”

林玄并不推辞，用腰带贴身固定藏好短剑，又将脖子上挂着的悬有铁球的绳子取下，把虎椎穿在绳上，虎椎椎孔直径不到三分，正好卡在直径三分多的铁球上。

刘明盯着铁球凝视良久，却未发一言，等林玄将它携虎椎一起又塞进衣领看不见，这才道：“虽然你爹总是神神叨叨的，但我相信他不会害你。既然他说你能安全到达宣静州，那你就一定能安全到达。多余的话我不说了，一路保重！”

林玄辞别了刘明，沿着刘村主路缓慢而又坚定地往村外走去。

此时虽已是五月仲春时节，但刘村所在的山谷中依然寒冷，蒸腾的水汽被寒意凝结，形成乳白色的清冷雾气。林玄身周白雾流淌，放眼望去，山谷中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此时万籁俱寂、天地空灵，林玄又一次体会到了全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但与上次，即奶奶天火葬仪那时天塌地陷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次眼耳空虚却心神充盈、寂寞无助却斗志昂扬、前途叵测却信心满满！

西峰金顶奇景已经消失，火红色的太阳正从东方道路尽头的白雾中缓缓升起。林玄右手伸向胸前捏住铁球，里面装着父亲的遗物和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