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气质（1/1）

林玄早已确定了接下去的路线，一路向南，经峣东郡到萬津郡。

如今是四月份，宣静州处处草木葱茏，但林玄毫无赏玩的兴致。一路不是在马车上赶路就是在驿站里休息等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潜修通关窍。

五月什一日，在林玄离开红罗府的一整年之时，两人翻过了峣东郡南部的丘陵地带，踏入了萬津郡境内。此时林玄已将正阴脉全通，开始继续蚕食其余数个生死关。

“古风府江阳镇位于萬津郡东南界江沿岸，按驿站马车的速度，从这里过去大约需要两个月；耒德府四衢镇几乎位于天南郡正中，过去也要一个多月。若是一路顺畅，时间上倒是正好……”林玄叹了口气，不敢冒险。

“姐姐，我们已经到达萬津郡，往西横穿半个天南郡你就能到达四衢镇找你表叔；恕我食言，没办法与你同行了。”林玄如实坦言。

“小林你能送我到这里，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这最后一段路我能自己走的，只是……”花蕊欲言又止。

林玄从包袱里取出三张仟文笺，自己留下一张，递过去两张，道：“我只剩这些了，这两仟钱给你，应该是够了的。”

花蕊并不推辞，毕竟林玄在驿站有免费的房住、有免费的面吃，她没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林玄摆摆手，对重逢并不抱希望。

两人最终分别的地方是萬津郡的一个小镇，往西有条石板路直通四衢镇。

花蕊没选择坐马车，因为她要付全价车费，嫌贵。

林玄不好干涉她的选择，于是应邀与她在小镇城西门外话别，目送她离开。

“无知无能即是大恶。我答应了送她去找她表叔，却半途而废，这也属于无能。就是不知会不会造成大恶……”林玄望着花蕊渐行渐远的身形，默默思量。

“这走路姿势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像姜克、像沈峰、像燃鹿、像智奎，带着从容、恬静、悠然、自傲……完全没有沉默、寡言、内向、柔弱的特征。”转身迈出两步的林玄回头仔细观察，越看心中越是惊疑不定，脑海灵光一闪，对着花蕊以正常的声音说道：“多谢仙师一路护送！”

花蕊的走路节奏明显迟滞了一瞬，林玄咽下一口口水，目瞪口呆。

花蕊没有回头，步伐依旧不紧不慢，渐渐融入人流、消失在林玄的视野之中。

若不加怀疑，花蕊这一路毫无破绽，内向寡言的性格可以掩饰解释大部分的不和谐；但若一旦开始怀疑，花蕊似乎留下了许多破绽。

这一年，林玄已从瘦小变成了壮实，身高也有明显变化，但处于生长高峰的什岁花蕊居然毫无变化。

这一路，林玄数次濒临生病边缘，靠着法力运行才没有真正得病，但娇弱的花蕊完全没有生病的状态。

这一行，林玄有几次连续赶路，他都感觉疲累，但瘦小的花蕊却似毫无压力，完全不见疲惫神情。

以上这些或许都能用某些特殊性解释，但过于特殊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地方。

林玄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能解释花蕊的数学造诣为什么那么高；能解释她为什么能比自己更早发现海螺法器；能解释身为中级仙师的方篌为什么会向凡人拱手；能解释吴爷所见的钱庄仙师为什么如此巧合地出门；能解释铁笼中花蕊那个奇怪的行为和那抹奇怪的微笑；能解释她为什么几乎从来不问自己所作决定的原因，唯一一次询问还是因为自己走错了路；还能解释那两只尨为什么不见了踪影。

只要花蕊确实是位仙师，不管她是奉应山的命令监视自己也好、保护自己也罢，这一路所有的奇异之处全都可以变得合情合理。

林玄坐在东行的马车里，心情舒畅，对花蕊的担忧完全消失，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花蕊这位仙师还在保护着自己。

数日后，正在等待驿站马车的林玄被两个壮汉堵在了客房里。

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走进客房，上下打量了林玄几眼，笑道：“你跑得挺快！”

林玄心思百转，首先想到的是安南府的“吴爷”，但这两个壮汉的打扮与伐木工差异巨大；其次想到的就是那位“皇叔”，看样子自己没把追踪者甩掉。

“是古老爷？”吴爷都能查阅驿站的住客信息，皇叔和他的手下们没理由不会这一招。

“还能是谁？你们俩骑着尨出门游历，我家老爷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走亲戚，原来只是两个从穷乡僻壤钻出来的浑小子。你们胆子挺大呀，没势力没背景居然连皇叔的面子都不给！谁给你的胆量！我家老爷现在很生气，你要么乖乖悔过，拜到皇叔门下，否则……哼哼！”

林玄叹口气：“你们这属于绑架，犯法的！我还不满什岁，你们罪加一等！”

那文士闻言呵呵冷笑：“南林宣静各郡各府大半官员都是我们老爷的门生，在这里，我家老爷说的话就是法律！”

“那可是圣山圣谕！静山、长山的仙师都看着呢？”

“呵呵，你以为你是谁？仙师们才没空理会这种俗事！你也别东拉西扯了，马车就在门外，你最好乖乖地自己上车，否则逼我们动了粗，大家可都不好看。”文士语气平淡，言辞却极具压迫感。

两个壮汉堵着门，林玄没有逃跑的余地，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认栽，至少在见到古老爷这位皇叔之前，自己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且他坚信自己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唯一担忧的是时间，若果真被带回流云庄，那一定来不及去江阳镇。所以必须在中途找机会逃走，然后……林玄暂时没有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目前最佳的方案还是不抵抗，既能获得最佳的待遇，还能麻痹对方，给自己的逃脱提供机会。

“请！”林玄背起包袱和地图，对着三人行礼。

文士脸上显出讶异之色，一时无言。

林玄瞧了他一眼，跨出房间，从两个壮汉中间挤过，昂首挺胸，带着从容、恬静、悠然、自傲的气质在前领路。

文士和壮汉跟在身后，像是林玄的家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