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迟来的阳光，终究救不了枯萎的花吗（1/1）
——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
——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思念跟影子在傍晚一起被拉长
——我手中那张入场券陪我数羊
——薄荷色草地芬芳像风没有形状
——我却能够牢记你的气质跟脸庞
——冷空气跟琉璃在清晨很有透明感
——像我的喜欢 被你看穿
……
《游园会》，在设定好的时间里响起，悠扬地飘荡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惊动着每一个生命。
这本该用来告白的深情，还未萌芽就死在了摇篮里，落成了无声的祭奠。
是他错了。
他不该逼她的。
他早就该明了。
沉默就是她的答案。
闪躲就是她的答案。
都怪他，偏偏要去爱。
都怪他，幻想自己是个例外，不知好歹。
轰的一声爆炸开，人潮人海从楼下涌上来。
门口被挤满，脑袋们削了尖往广播室里塞，想看看今天隆重登场的两位主角该怎样收场。
只见男主失魂落魄，一言不发，怔怔地遥遥相望。
女主被泪水湿透，看起来十分脆弱，苍白的肤色一碰就能碎掉。
两人被老师拉着，相册手帐散落在地，在他们之间隔起了一道无法跨越的银河。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回教室自习去！”
教委的河东狮吼让人潮散去。
她艰难地弯腰，拾起一张被踩踏过的照片，嘴角里再一次溢上了泪花。
这一次，是甜的。
他和她，原来是那么像。
她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她可怕地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情和残忍。
多年后，回想起在相册手帐上写满心事和爱意，满眼是她的男孩，只剩亏欠。
如果当初第一眼遇见的那人是他，或许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可是啊，迟来的阳光终究救不了枯萎的花。
她也只能祝愿，祝愿下一次起雾的玻璃窗，他会为另一个女孩画上名字。
祝愿那被爬山虎遮住的心墙剪影，有佳人相知相惜，相守相伴。
鹿溪犹记得，她回到教室的那刻，所有人都昂着脖子投来同情和研究的目光，要将她看透。
从什么时候起。
她的座位上就总是多了些没有署名的东西。
药膏，祛疤膏，护手霜，身体乳。
隔些日子就有一支。
甚至还有星空小夜灯和云朵抱枕。
广播室事件掀起轩然大波，学生们惶惶不安，甚至闹到市局，引起了强烈反响，纵使有些人想从中作梗掩埋真相，也逃不过被挖掘出来的命运。
当施暴者的名单被一连串扒出来，校方和警方双双坐不住了。
5个，10个，20个，校内的校外的，数字还在不断累加。
办公室里，那些曾经施暴的人心虚地站成一排排，交出照片，向她鞠躬道歉。
那个冬日往她内衣里塞雪球，食堂打饭故意将她绊倒的女孩，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却始终抬不起头来。
她没想到，她不敢向任何人诉说的恐惧和秘密，竟然通过这种方式释放了出来。
这场乌龙广播事件，竟成为了她的救赎，成了昔日好友冰释前嫌的转机。
她终于能自由地呼吸口新鲜的空气。
也许今后，也终于不再为见到明天的太阳而忧心忡忡。
这也是顾以琛始料未及的吧。
她想，她该谢谢他。
“顾以琛。”她叫住他，“你后悔喜欢过吗？”
他愣了，凝望着她，然后摇摇头，“不后悔。”
他勾起嘴角，“暗恋很苦涩，可也很美好，如果再重头来一次，我依然会为你停留。”
他的思绪飘向似乎很久远的高一。
“鹿溪，你还记得吗？运动会上我摔伤了腿，是你一直陪着我跑完了最后一圈，让我撑到了最后，跑完后，我们都累得气喘吁吁，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我的英语总是拖后腿，也因此常遭批评，是你像天使一样出现在我眼前，你给我的鼓励和那本笔记，让我有了信心跨越这道难关，我也才有了现在的突飞猛进。”
“我好后悔，那时不该骗你，不该和他们设计，让你在全班面前对我说出那句Je t’aime,Je t’adore，害你招来误解和诽谤。”
“我不该对你使坏，对你恶作剧让你出丑，在你受伤的时候欺负你，成为他们的帮凶……”
“我曾以为我的那些小心机很聪明，能换来你的注目，却没想到把你越推越远。”
“现在，我为那些不成熟向你道歉。”
扑檐直破帘衣碧，上砌如欺地锦红。
养眼的绿慢慢变成了专属于秋日的红，红的随时要破裂留下汁液来，形成一面巨大的织锦。
他将她带到一面墙下，扒开错落缠绕的爬山虎藤叶。
“我还幻想着有一天你能发现这个秘密，看来，只能亲自带你来这里了。”
他轻轻地抚摸着墙上的七个粉笔字，似乎要永远地铭刻在记忆里。
顾以琛喜欢鹿溪。
他用袖子擦掉。
转而笑着对她说，“你说你有喜欢的人，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鹿溪捡起地上残留的粉笔头，神情认真地写上：My love-时白羽。
她将几叶爬山虎捏成了爱心模样，附在文字旁，火红绚烂。
时白羽。
羽毛？
那一本本的画纸，那一页页的书签。
原来如此。
“他好看吗？”
“好看，对于我来说，他也如天使般，好看到惊艳了我所有的时光，好看到值得我一辈子去凝望。”
“有时候我很好奇，你的歌单里为什么都是周杰伦的音乐，也是，与他有关吗？”
“是，因为……那是他的最爱。”
原来，有人把某份喜欢藏得比他更深更久。
他愿赌服输。
南墙已撞，故事已忘。
没有结局的暗恋，他不愿继续了。
在这样的一个平常日子，他放弃了一份爱而不得，虽然很不舍，但是那些心跳悸动和欢喜苦涩也该告一段落。
“高三，我们都要好好加油。”
“好，不负自己，不负韶华。”
他们都笑了。
树影折射着山河日月。
阳光温柔而坦荡。
梦想将远方照亮。
红意与风轻吟浅唱。
少年在绯语中出鞘，悄悄蓬勃了生长，大胆为未来上色梳妆。
青春是华丽的诗行。
少年的梦透过格子窗，在课桌上一寸一寸明亮。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150天。
莘莘学子们，在紧张着所剩不多的日子里，轻快地收拾起书包，等待着寒假的宣判。
午间时分，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金色的阳光流转在课桌上，与空气中的轻尘起舞。
她的课桌上，不知是谁打翻了一杯奶茶，流出恶心的褐黄，凳子上还有碎掉的鸡蛋壳和蛋液。
正当疑惑又气恼时，她注意到奶液旁边的小木盒。
好奇地打开一看，一只幽暗的大黑蜘蛛猛地爬上她的手背，她吓得没拿住盒子，放声尖叫。
窗户外一阵哄堂大笑。
鹿溪怔怔地看过去。
那些笑脸，在玻璃角的反射和婆娑树影的折射下，光怪陆离。
难道那些噩梦又来了？
难道还没有结束吗……
教室门被猛然推开，室外的阳光洒进一片明媚耀眼的光芒，黑板上的线性流光扩散，空气里散发出宜人的香甜，朝气蓬勃的少年们，将整个教室渲染得明亮而温暖。
把她的心也暖了。
顾以琛走在最前面，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粉白色生日蛋糕。
蛋糕上装裱了一圈白色奶花，粉色的奶油从上至下，形成了一条条优美可口的流萤带，中间缀满了缤纷可爱的草莓和蓝莓，旁边插着白金色的五角星和爱心巧克力棒，还有一个闪亮浪漫的“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to you.
顾以琛、徐子笑、还有她的好友们，每个人拿着花束或礼盒，合唱着这首生日快乐歌，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直到蛋糕伸到近在咫尺的那刻，她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鹿溪，明天就要放假了，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鹿溪，吹蜡烛吧。”
他们起哄着。
“许愿！”
“许愿！”
“许个愿吧，小鹿。”
她被热烈地包围起来，在盛情欢呼中紧张无措地合上双手，吹熄了蜡烛。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鹿溪，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嘿嘿。”
徐子笑跑到她的座位边，拿起打翻的奶茶液和打碎的鸡蛋。
离开课桌的液体，立刻变成了晶莹透亮的固体。
“徐子笑，你送的这什么鬼东西。”
他们哭笑不得。
徐子笑得意地翻转着这两样东西，“拜托，擦亮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手机支架好吗。”
“就是看着有点恶心。”
“哪里恶心了，明明很有趣。”
他们不可置信，抢过去玩着，“还真是，还挺有创意的嘛。”
“要是我坐上去会不会坏。”
“你试试看。”
他们不亦乐乎地玩起手机支架，还有盒子里的恶搞蜘蛛玩具。
惊喜又开怀。
“鹿溪，这是我的礼物。”
“这是我的。”
礼物一个接一个送到她手里，贴心地摆放在课桌上。
“谢谢你们。”
这些青春洋溢的身影，这些温暖的留言。
带着微笑，带着祝福。
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成人礼。
淡化着她被时间遗弃的伤痕，填补着她某年某月某日被荆棘刺穿的洞口和心穴。
她的世界里已经很久没有日头，总是一片黑暗，但现在，却开始闪亮，因为真心和友善为她铸造了光芒。
人一旦心情好了啊，连眉梢嘴角都露出光来。
当眼里盛满璀璨星芒，连命运都对她柔情了几许。
山间的百合收起了敏锐的倒刺，在晨光清风里轻声哼唱起美妙的旋律。
她为那幅未完成的紫罗兰色《星空》，涂抹上了金色的星云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