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山（1/1）

少年来得不巧，正好错过了春天的樱花和秋天的枫叶。行到此处时，只剩下漫山的皑皑白雪，连只鸟雀都不曾有。

眼前的岚山虽不是盛景，但还是换来了少年口中的一个“美”字。不过少年此行只是为了还剑，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美不美的，也不是那么重要。

下次来一定要是夏天或是秋天，少年暗自盘算着，其实春天也不错，只要不是冬天就行。

少年这番话也只是在心里说给自己听的，还刻意多强调了几遍，生怕自己回头忘了。

但别人说不准，少年身后的五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遂开口询问:“冬天不好吗？”

“好，只是我来过了，下次再来若还是白茫茫一片，就不新鲜了。”少年说罢敲了敲脑袋，“你听，空空的，我得多装些东西才是。要不然啊，我的记忆和此刻的天地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现状不是一个成年人失去了所有记忆，而是一个婴儿在一瞬间长大，但他的记忆没有，还是一张白纸。所以他连恐慌都没有，有的只是不知所措。

五宝听后若有所思，少年知道他和自己是一类人，都是一无所有的可怜人。但并没有因此出言安慰，只是默默拉着他的手。

“五宝，我们走。”

五宝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光亮，他们的羁绊在这莫名的一问一答中成立，此后的路他们注定要并肩而行。

少年携手身边唯一的朋友，迈步踏上渡月桥，朝着百米之外的岚山走去。这段路算不上长，但少年却走的很吃力，仿佛是背负着一整座山岳在走，差点就被压的喘不过来气。

但少年的脚步虽然慢下过，甚至停过，但从未后退过。哪怕是距离岚山愈近，这股压力就愈大也无法阻止少年前进的脚步。就是这种明目张胆的警告才更叫人兴奋！

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你问我为何？因为我总是要来的。

少年朗声道:“不过是一座小小岚山，不及泰山十之一二，我有何去不得？”

顷刻间，少年身上背负的山岳土崩瓦解，随之一同瓦解的还有少年的一些怯懦以及身后罪人的无尽悔意。

刚刚好就在少年意气风发的最盛时，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某刻，始终紧紧跟在少年身后的罪人身上的厚重枷锁稍微轻了几分，使得他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呼吸了，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原本佝偻的身子明明可以直起来却非要再弯几度，可能是怕少年看见为他担心，因为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不远处的岚山深处，一抹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一双无神的瞳孔极为扎眼，好似什么都不在乎。如果少年见到她，只是背影都可以断定，她就是那天带走女孩的山神，是个美丽的女人。但她的美貌是虚幻的，是不真实的，哪怕是历史上最美丽的艺妓都不及她的一半。

可此时她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有目睹。换句话说，刚才凭空出现的山岳就是出自她的手笔，想阻止少年登山的也是她。可是她失败了，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怕了。她怕少年来此是那位的授意，她得罪不起。可又怕她的女儿受刺激，就想着略施小计好让他知难而退，可少年的意志堪比顽石，十足坚韧。

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默默关注。从她的视角下看，少年已然来到了岚山山脚，刚欲进山，却有一人撑船渡河来到岸边，叫住了他，这一变故使她重燃希望。

来人正是不久前与少年有过交集的贺茂源生，他在不远处就一眼瞧见了渡月桥上的少年，起初还觉得大概率是赶不上了。不料中途少年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这才给了他追赶的机会。

“等等我啊！”贺茂源生三步并作两步，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少年身前，“真的是你呀，咱们又见面了。你居然还活着！哦对了 ，这回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你认识我吗？”少年疑惑中掺杂着惊喜。

可这却把眼前的贺茂源生给吓坏了，“什么？你可不要开玩笑啊，我胆子小你别吓我啊！”

“没有没有。”少年赶忙摆手，“我不小心失忆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贺茂源生狐疑不决，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我发誓。”贺茂源生看见了少年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索性就信了他的鬼话。

“这样啊，没关系，反正我们也才刚认识不久，就重新认识一下好了。”贺茂源生咧着嘴笑个不停，“我叫贺茂源生，是一名阴阳师。”

“阴阳师？”

“就是专门捉妖怪的。”贺茂源生赶忙补充道，“唉，对了，妖怪嘛就是……”

“这个我知道，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就是吧。”少年又回忆起了女孩的样貌，不禁感叹，“还挺可爱的。”

“是啊，是挺可爱的。”贺茂源生轻声附和。

不料少年的话锋一转，“是啊，他们可爱，又不可恶。那你还要捉妖怪，这是为何？”

闻言，贺茂源生一愣，从小到大，无论私塾里的先生也好，还是家族里的长辈也罢，都不曾教过他这个道理。只告诉他，阴阳师的存在就是为了降妖除魔。也只教他捉妖的本领，不曾教他分辨妖怪好坏的能力，似乎天底下的人都是好的，妖怪都是坏的。

这是什么道理？贺茂源生一时语塞。只得尝试再次转移少年的注意力。

“话说那个女孩呢，怎么没和你在一块？”

“她啊，被她妈妈接走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受伤挺严重的，好像是为了救我。”少年满脸都是担忧与自责，“我这回来这就是来找她的，她的佩剑落下了，我看着不像普通物件，丢了该心疼了。”

说罢拿着手中紧握着的宝剑在贺茂源生眼前晃了晃。

“的确是把难得的宝剑，哎，等等你背上的那把剑是？”贺茂源生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少年背着的那把草薙剑上了。

“你是说这个吗？”少年背过身来让对方仔细端详，“这个是朋友所赠，给我防身用的。”

贺茂源生端详了好一会儿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又转念一想，觉得并无可能，就又松了口气。

“是把不错的兵刃。”

在得到贺茂源生的肯定后，少年在心里又默默感激了男子一遍，想着再见面时也要送他件合适的礼物。

少年开心极了，不过三两天，就认识了两三个朋友，找到了一两件要做的事情。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

等等，贺茂源生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怎么又被一把莫名其妙的剑给吸引去了，自己该在意的难道不是少年说的话吗？贺茂源生平复好了心情，一句一句慢慢梳理。

第一，传说是真的，雪姬是山神的女儿。

第二，那个女孩就是雪姬，还因少年而负伤。

第三，少年此刻还要去找她。

此举不是羊入虎口吗？我得想办法阻止他。贺茂源生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掀起了波涛骇浪，他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都找不到一个劝少年离开的理由。

于是他只能试着开口道:“要不你把剑放在山脚下，山神大人感应到了自会拿走还与姑娘。”

“我其实不只是为了还剑，我还想见见她。”少年不好意思的开口回答。

“山上很危险的，有很多妖怪。我上次来过，险些丢了性命。”贺茂源生刻意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那次我遇到了一位特殊的存在，她只是远远的隔着竹林瞥了我一眼，我就怕的不行，比山君还吓人。”

“我不怕。”

“那好吧。”眼见吓不到少年，贺茂源生只能妥协，“那我陪你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