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君归01(1/1)
埋葬了妻子的骨灰,匀山很欣慰,有种完成了一件大事的踏实感。
二月十二下午,萧海为他饯行,于是两人一起吃了顿饭。六点半从饭店出来,二人在门口道别。七点钟,匀山回到酒店开始收拾行李,正在这时,杨泉打来电话。
“白哥,你能来一趟大同吗?”
杨泉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哭腔,张口就说,连寒暄都省略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哥,……他走了!”
“啊!……”
匀山讲不出话来,猛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好像炸开了,陷入空白。几秒钟后,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问:“怎,怎么这么快?”
“人早就不行了,全靠医生抢救才支撑到现在,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命……”
匀山手脚哆嗦,遍体生寒,他竭力克制住想放声大喊大哭的冲动。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不由地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身后的椅子里。
隔了好几秒不见匀山说话,杨泉连声喊:“喂!喂!喂!白哥,你没事吧。啊?白哥,你还在吗?”
“在呢。”
匀山的手掌汗津津的,又湿又黏。他在大腿上擦了擦,稳稳心神又重新把手机靠在耳旁。
“明天你有时间过来吗?”杨泉问道。
匀山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我现在就买票,明天一早出发。”
“好的,到了我去车站接你。”
“OK。”
挂断电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匀山才慢慢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望着被窗帘遮挡一半的窗户,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真不敢相信,转眼之间连庆文也死了。虽说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感,可当死讯真得传来时,匀山仍有点措手不及。
他像一团软泥,瘫倒在椅子上,心如死灰。匀山恨不能痛痛快快哭一场,把心里的苦闷全都发泄出来;可实际上,眼眶中没有一滴泪水流出来。他一动不动,长久地坐在那里,仿佛与椅子融为了一体。
一个小时前,他还和萧海一起吃饭,愉快地谈论着自己的打算;就在转眼之间,这个坏消息又把他打入悲伤的深渊。匀山不禁怀疑老天这是在考验他的毅志。
窗外是夜色笼罩的城市。对面高楼上亮起的霓虹灯带光芒耀眼、色彩明亮;占据半面墙壁的电子屏里播放着洗发水的广告,楼下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匀山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从椅子里起身,走到窗台跟前向楼下望去;只见海淀大街与中关村街相交的丁字路口被电灯照得亮如白昼,街上的行人如蚂蚁一样在缓缓蠕动。
此时才七点多,正值下班高峰。街上那一群群年轻人大概是在附近上班的白领,他们挎着包赶往公交站,以便乘车回“家”。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熟悉、亲切。回想起来,几年前,自己也曾是那人群中的一份子;每日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人样,背个包,装着传单、合同、价目表、水、笔、纸巾等等,在北京城里四处奔波,一本正经地与各种老板、经理喝茶、喝咖啡、谈合作,谈项目。在老板们的创业传奇故事激励下,心怀梦想,不辞劳苦,努力奋斗,重复着前辈们曾经走过的道路,期望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然而,历史证明,大多数人的结果都很悲伤;在经历几次挫折与失败后,上班族们不得不放弃梦想向现实屈服,最后一步步走向平庸。只有极少部分意志顽强的人通过各种手段,加上些许运气能够实现华丽的转身。
以前,匀山坚信自己属于那极少部分人,并矢志不渝地认同这一想法。可是,自从被关进监狱后丢了工作,他才渐渐有所醒悟。即使经历风雨,自己也未必能见到彩虹。对普通人而言,想在北京“成功”,那是何其艰难。
公交站台像块磁铁把人群聚集起来,望着黑压压蚂蚁般的人头,匀山想起了自己初到北京的那些往事。
四年前的六月底,匀山大学毕业。
拿到毕业证书后,第二天他便与同学登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老早就听闻在北京那样的大城市里工作,不仅薪水高,还有机会创业,特别适合有梦想的年轻人闯荡。
匀山向往已久,一直渴望去北京。于是,他毅然决然摒弃了回老家当公务员的想法。
绿皮火车摇摇晃晃奔波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下午四点抵达高碑店站,此时,距离终点还差一站。火车在站台停了七分钟,之后继续向前驶去。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当火车越来越接近终点时,匀山和同学的心情就越加兴奋。可能是激动过了头,当火车驶入北京地界后,他们反倒沉默起来,透过窗玻璃,凝望着天边连绵起伏的山峦幻想未来。
车厢内的广播报站后过了半个多小时,车速开始慢下来,窗外出现成片的高楼大厦。不久,终点北京西站已遥遥在望了。当火车驶入站台将停就停之际,广播再次响起,提醒乘客们做好下车准备。
“终于到了……”
匀山和同学兴奋地说着笑着,两条腿抖个不停。
五点二十分,火车终于停稳。车门一打开,车厢内再次混乱起来,拿行李的拿行李,穿外套的穿外套,大人小孩全都涌到中间过道来,人群像上车时那样争先恐后,横冲直撞、野蛮无理。
二人被裹挟在这股洪流之中离开了车厢,拖着行李走下月台,再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到达出站口。剪过票,走出闸道车站广场便立刻呈现在面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栏杆把广场与车道分隔开,广场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尽是拖着行李箱的人和一些揽客司机。
道路上车水马龙,大车小车混杂在一起,缓慢地行驶着。
车站对面高楼林立,洗浴中心的霓虹灯招牌发出五彩斑斓的亮光让人眼花缭乱。尽管天快黑了,可街上到处都是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觉的热热闹闹,大城市的繁华令他们激动不已。
“北京,我来啦!”
在登上通往广场对面的天桥时,同学望着脚下的车流朝夜空大喊一声。
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初来乍到的兴奋劲儿还没有冷却,烦恼随即而来。出发之前他们没做任何计划,全凭一腔热情就上了火车,至于到了北京在哪儿落脚,怎么找工作,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考虑过。
“现在怎么办?”
匀山茫然地问同学。
“不知道。我们先四处看看再说。”同学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
二人拖着行李箱在街上盲目地往前走,没有明确的去向。途中询问了几家酒店,由于房费太贵始终没有定下来。于是,他们想找一家价格低廉的旅馆,便在莲花东路上往西边走去。
出发之前,匀山身上有一千两百块,三天来吃饭喝水花销,现在只剩下九百,同学比他稍微多点,但也不富余。两人已经下定决心自食其力不再找家人接济,那么眼下在找到工作之前节省开支就必需认真考虑了。
走了二十分钟的路,他们浑身冒汗,衣服、裤子、袜子全都湿透了,贴在皮肤上格外难受。八点钟,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二人来到莲花桥,已经再没力气多走一步,只好停下来去吃饭。
在街边一家叫小马拉面的饭馆里吃了晚饭。填饱肚皮,他们又沿街继续询问,可无论档次高低,旅馆的住宿费仍然大大超出了预算。看来,今晚想在旅馆过夜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希望。可是,他们又不想像乞丐那样随便睡在大街上。
望着喧嚣、热闹的街道,二人立马开动脑筋思考对策。不久,匀山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去网吧里过夜。那年头,一个家境普通的年轻人孤身去陌生城市闯荡,网吧落脚几乎是他们的首选。花十块钱,就能在小包厢里过一夜,如果走运,碰上促销活动,甚至还有免费的宵夜可享。
二人在莲花立交桥右拐,进入西三环。没走多远,他们就找到了一家网吧。用身份证登记之后,开了一个包间。勉强对付一夜,第二天,他们把行李寄存到服务台处,之后出门买了几份报纸,坐在路边翻看招聘版块里的资讯。
上大学时,匀山学习的专业是市场营销,相比于整日坐在办公室写写字,不用外出的文案工作,他更喜欢销售。销售工作不仅自由、灵活,还得跟各种人打交道,最能锻炼一个人的交际能力。
匀山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心一定要找销售工作。
那天,恰逢周一。北京日报,京华时报,北京青年报等刊登了大量的招聘资讯。二人仔细浏览着,把心仪的公司用笔圈出来,依照上面留下的联系方式,一一打电话过去咨询。
他们耗费了半天时间,然而结果却无一成功。那些公司拒绝的理由大体相似,都嫌弃二人没有工作经验。这让他们感到愤慨,却又无可奈何,好在这些打击没有使他们灰心。吃完晚饭,二人回到网吧继续开包间,转向人才网站投递简历。
翌日,在焦虑的等待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天,他俩没接到一个面试电话。到了第三天上午,同学在十点钟终于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达芬奇科技公司的人事专员,让他下午两点去公司面试,地点在垂碧坊。
二人无比兴奋,吃午饭时还破天荒开了瓶啤酒来庆祝转运。然而,等他们摊开地图找到对方公司所在的位置时,立刻傻了眼。垂碧坊在大兴,距离二人现在的位置实在太远,看样子一去一回就得花上一天时间。同学思考再三,打电话回绝了对方。
第四天上午,二人看完招聘讯息,下午无事可做,为了打发空闲时间,他们就去街上游走。一来,参观城市,散散心;二来,混在人群当中,时刻保持着一个目标,能够减轻他们心里的压力和烦恼。
时间在奔波与等待中飞速流逝,不知不觉已在网吧寄宿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他们虽然面试了三四回,可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公司。在此之前,匀山与同学从不觉得毕业生找工作有什么困难。
眼下,屡屡碰壁,他们才认清现实。意识到一个普通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在社会上值多少斤两;并且,随着钱包日益干瘪,二人不禁为糊口问题开始担忧。
在网吧寄宿到第十八天,面对日益加剧的窘境,同学率先放弃了寻找销售工作的决心,他决定改行去当一名送餐员。当同学把这个想法告诉匀山时,他的思想只动摇了十来分钟。匀山没有转变心意,也绝不向困难低头。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熬到第二十三天,在他快要身无分文时,终于再次接到面试通告。
不过由于太兴奋,匀山竟忘了对方的地址;于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打电话回去询问,接电话的女士倒脾气温和,她耐心地告诉匀山公司所在位置以及公交线路,挂断前还热心提醒他别迟到。
翌日早上八点,匀山与同学在车站分开。同学要去木樨地集合,那儿有经理给送餐员分配任务。
匀山的目的地是京铁大厦。
九点二十,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分钟。乘电梯上到十八层,出来往右边一看,北京华伟传媒时代有限公司的招牌就赫然映入眼帘。
玻璃门半开半掩,前台后面正坐着一位穿红色衣服的年轻女孩。匀山主动报上姓名,她瞟了一眼,然后低下头查看写着许多人名和电话的笔记本。
“您是白先生吧?”
“对。”
“是来应聘广告业务员对吗?”
“是的。”
“好的,请您跟我来。”
她把匀山领到前台右边一间小会议室里,再倒一杯水礼貌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您请稍等,我去通知杨经理。”
“谢谢。”
女孩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房间里安静下来。匀山靠在椅背上心情十分放松,想象着杨经理的模样。没过多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一个年轻人从外面推开,他快步走进来,脸上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表情温和,微笑着跟匀山打招呼。
“你好。”
“你好。”匀山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没关系,坐吧。”
那人说完,便在匀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翻开手里的简历浏览起来。显而易见,他应该就是前台小姐口中的杨经理了。
趁对方简历的空档,匀山开始观察他。
目测来看,这位年轻的面试官比他稍长一点。白衬衣搭配黑裤子黑皮鞋,标准的职场精英打扮。头发不长不短,微微卷曲,又黑又粗,每一根都仿佛在昭示着本人的性格。
他有一双丹凤眼,自信、坚毅的目光从眼眶中射出来;虽然眉毛不长,但十分俊美;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极具磁性,像电视台主持人那样悦耳动听。
“我叫杨庆文,是广告业务部的副经理。”
他拿笔在简历上随意地划了几下,然后对匀山说:“请你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匀山把自己的学习经历简短地说明了一下。
听罢,庆文微微点下头,介绍道:“我们公司是一家专注于户外媒体开发、发布、制作的广告公司,我们的媒体有单立柱、楼体、指路牌、落地灯箱、公共交通设施媒体等等。我们与万科,远洋,首钢,恒大是战略合作伙伴,此外,我们的业务还涵盖了建工、金融、银行、医院等领域。公司在2003年被广协授予‘中国十佳户外媒体’的荣誉称号。”
见对方介绍的如此专业、细致,匀山不由心生钦佩。
“你对户外媒体感兴趣吗?”
“坦白说,我对销售工作非常感兴趣,只要是跟销售相关,任何行业应该都没问题。”
匀山拿出了毕业答辩时的自信,感觉十分良好。
庆文微微一笑,低下头在简历上写了几个字,接着又问,“那么,你是如何看待户外媒体这个行业呢?”
匀山暗想这问题太专业,自己根本没资格谈论,便诚实相告回答不了。其实,庆文心里明白,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而言根本没意义。之所以要问,其目的是想测试一下他的应变能力以及是否诚信。根据以往的面试经验来看,有许多高学历、名校毕业生为了不丢面子,在碰上这个问题时往往会说谎。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要强行发挥一番,东拉西扯来掩饰自身知识匮乏的短板。在实际工作中,说谎是十分危险的。
“谈谈你的职业规划吧?”
“职业规划?”匀山一愣,不确定他想知道什么,反问了一句。
“没错,你的职业发展目标是什么?”
第一次听到“职业规划”这个词,匀山有些发懵。此前,他从未考虑过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只有一个想干销售工作的模糊念头。现在突然被问到,匀山连忙转动思绪,想找个目标出来。忽然想起在书店看过“成功学大师”陈安之的视频,觉得他很厉害,便回答道,“我想成为演说家,像陈安之那样的人物。”
“哦。”
庆文颇感意外,看了他一眼。
“你想成为‘陈安之’,这个目标可不那么容易实现哦。”
“我知道,但是目标越困难越值得挑战嘛。”
或许是自信,又或许是轻狂。庆文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初来北京闯荡时的影子,不禁心生好感。那天,二人谈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午饭前才结束面试。
毫无悬念,匀山成功了。他顺利入职华伟传媒时代,成为杨庆文手下一名销售员。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庆文觉得他为人诚实、随和,便邀请匀山与他合住。匀山感激涕零,对他而言,有人雪中送炭帮助自己,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就这样,二人在六里桥孙家大院度过了三年的合租时光。如今,庆文死了,匀山更加痛苦、孤独。这一年来,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两个人相继离世,这些变化无不使他对这座曾经心心向往的城市产生了陌生感。
第二天,匀山在早上七点来到车站大厅,检票前三十分钟,他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给杨泉打去了电话。当时,杨泉和几位亲戚正忙着搭建灵堂,看到号码后立刻走到屋外接通了手机。
“喂,白哥,你出发了吗?”
“已经进站,再过半个小时开始检票,我大概下午三点左右到大同。”
“行,没问题,我就在东边的A2出口处等你。”
“好的。”
“我提醒一下,你过来的时候多穿几件衣服,家这边冷。”杨泉叮嘱道。
“很冷吗?温度多少?”
“大概十一二度的样子。”
“我知道了。”
“今早刚刚下过一场雨,才停了没多久,风特别大,跟冬天一样冷。”
“没关系,我带了羽绒服,应该可以对付。”
“那最好。白哥,先不和你说了,我得去忙了。”
“OK,你忙吧。我们晚点见。”
“路上小心,我挂啦。”
“OK,拜拜。”
登上火车,匀山依照车票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座位,并把箱子放置在头顶的行李架上,然后坐下来假寐。他闭目养神,把自己从眼前喧哗、闹哄哄的环境中隔离开来,任凭周围的乘客们怎么吵闹,从头到尾他始终没睁开过一次眼睛。
火车开了六个小时,下午三点一刻准时抵达大同站。
跟随着人流下了月台,在出站口对面的接客区远远望见了杨泉的身影。他立在一人群当中,穿着褐色夹克,一脸焦急地望着出口方向;发现匀山后,立刻变换了表情,笑着对他挥舞左手。
匀山也朝他招了招手。
“白哥,你辛苦了。”
匀山刚一走出围在检票口外面的人墙,杨泉便迎上来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
“那里那里。你等了很久吧?”
当匀山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时,赫然发觉杨泉左臂戴着一块黑纱。在此之前,他还没有庆文死亡的确切感受,只觉得此次是来看望二人;可这块黑纱结结实实打破了幻想,匀山的心不由暗暗一沉。
“我也没等多久,早到了十来分钟。”
杨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想替匀山拿行李箱。
匀山忙拦住他,“你别客气,我来吧。”
杨泉笑了笑,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
果然如杨泉所言,地面湿漉漉的,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积水随处可见。风确实很大,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杨泉领着匀山朝左边的停车场快速走去。越过二、三十米长的车队后,停在一辆黑色别克车前面。杨泉掏出钥匙摁了一下,轿车随即“滴滴”地叫了两声。
“上车吧。”
杨泉打开驾驶室的门,对愣在一边的匀山说道。
“你的车?”
“对呀,去年提的,开了一个多月。”
“了不起。”
杨泉嗬嗬地笑起来,一弯腰钻进了驾驶室。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用在杨泉身上十分贴切。如今的他更加成熟、稳重,与当初在北京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回头再看,那时决定回家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