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德不配位（2）（1/1）

压迫感再次袭来，阿唯暗暗咬了咬牙不吱声。

她对自己说的话，有些后知后觉，生怕因插手访客之事，惹得幻海十三不高兴，赶紧收声住口。

也不叉腰了，也不指点人了，像只温顺的猫咪，坐在幻海十三身后。

“放肆！”那男子横眉冷对，

“在朕面前，竟敢胡言！”

他起身，剑尖直指阿唯。

阿唯毫无胆怯之意，却担心伤到幻海十三，大步迈出，就要迎上去 。

剑拔弩张之际，幻海十三一把拉回阿唯，站到阿唯身前。她长身而立，与男子面对面，剑尖离她颈窝不过寸步之遥。

幻海十三抬起右手，用食指将长剑拨去一边。

“再狼嗥狗叫，立死！”

这话刚出口，一股寒气，自她身上散出，瞬时逸满了整个空间，烛火都不再跳跃，仿佛被冻结。男子带来的压迫感，也无影无踪，阿唯顿觉周遭轻松了许多。

幻海十三像没事人一样，理了理衣袍，自然而然又坐在案前。

此情此景令男子不由身子发抖，不知是冷了，还是被吓到了。他目瞪口呆看向幻海十三，万没想到世上会有人，敢对他说此类话。

回过神来，他忽而变得有些局促，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想放出狠话，转瞬却愁眉苦脸，长剑掉落在地，也毫不在意，整个人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在椅子里。

“是了，我如今不过是具空壳子而已，还耍哪门子威风。”

烛火映照下，他长长的睫毛，覆满忧伤。连帝王专属的“朕”之一字，也弃之不用。

“我景元”

“婧瑜？”

男子刚开口自报姓名，阿唯就炸了毛，她把“景元”二字错听成“婧瑜”。以为面前这年轻皇帝，和婧瑜有什么关系，待弄清楚之后，面颊倏然红了，坐回幻海十三身后。

“咳咳，”

被阿唯闹腾之后，景元尴尬得咳嗽了几声，继续低声絮絮叨叨，

“我自登上皇位以来，还不曾有一日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幻海十三看了他一眼，面上满是同情。景元对此不以为意，像是终于能有人听他说话，也不管别人听没听，自顾自吐露心事，

“近来我日日躺在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由此看来，我不是有福之人。”

他满是自嘲的语气，勾起嘴角一抹难看的笑意。

“当皇帝还不是有福气吗？你也太贪心了些。”

阿唯也挪到案前，盯着这“没福气”的皇帝。她在外流浪时，多听坊间提起帝王之家，那富贵安乐的所在，曾令她羡慕万分。

景元抬头看她，摇头叹息，

“我在榻上，自觉全身上下被定住了般，怎么都无法动弹，就连眼皮都睁不开，偶尔实在太累，就昏睡一阵，大部分时间头脑都是清醒的。这样的福气你要么？”

他想了想，像是自言自语，

“你如何能懂帝王之家与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呢？”

他拉东扯西，有些语无伦次，

“自幼父皇便日日教导我，要以民为天、勤政爱民，我一直将其奉为至理。登基后，更是将其作为毕生追求。”

忆起往昔，他眼泛泪花，胸中的委屈，似乎就要在此时爆发。

幻海十三没搭言，阿唯也不出声，阁楼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景元的声音。

“我自问没做什么错事，从登基以来外平匈奴，内安黎民。减赋税、重商贾，百姓可说是安居乐业。做这一切，不说功劳多大，苦劳也有不少吧。”

他叹气，转而盯着幻海十三，像是要得到她的肯定。

“坊间确实对你评价颇高，都言你是好皇帝。”阿唯诚恳地说。

“那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

景元紧握双拳，用力抵在桌案上，双目圆睁，眼角泛红，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

阿唯满脑子疑惑，幻海十三终于开口，

“我不曾对你做什么，你有求皆可讲来。”

景元开口正要说些什么，却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唯小跑到对面椅子处，伸手晃了晃什么都没有。

她弯腰低头，在景元佩剑掉落处，仔仔细细察看，佩剑也凭空消失了。

“姐姐，我们见鬼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连连摆手，

“不不不，往常也见过有鬼来，不曾有他这般。”

阿唯皱眉想了想，

“姐姐，他是不是有些奇怪。”

“不错。”

“啊，我知道了！”

阿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姐姐，他好像来去皆身不由己，自己无法控制！来了却不知此为何地，话未说完便消失不见。”

“确实如此。”

桌案上的烛火，还没有熄灭。幻海十三在烛火照亮的这片小小空间，来回踱着步子。

阿唯则跑到门边，紧紧盯着景元刚刚出现的地方，期待他再次回来。

来寻访幻海十三的人，多得数不清，阁楼里满满当当的书，就是个很好的见证。

这许多的人，不曾有过如景元一般，带着未竟之事悄然离开的。幻海十三也深感疑惑，此刻并没有什么头绪。

火焰跳动，把阁楼映得更亮了些，就又恢复正常。大门突然被推开，寒风拍打着门板，险些撞到阿唯面上。

好在她反应快躲开了，不然只怕是要破相。阿唯惊魂未定，以为景元回来了在戏弄她，便有些生气，想要在言语方面占上风，

“你……”

这一个字刚出口，阿唯就看到面前的陌生女子，赶紧改口说道，

“你快进来，外面天寒地冻，当心冻坏了。”

她边说边暗赞自己头脑灵活，反应够快。今日已对来客言语不当，若再有第二次，怕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你就是十三姑娘？”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联想到诸多传言，有些难以置信。

“不不不，”

阿唯关好门，同女子一起来至案前。

“十三姑娘，人都道你神通广大，有求皆从，能解世间万般愁苦之事。我此来无他，愿在幻海阁当牛做马，为您效劳。只求您救我夫君一救。”

她越说越急，说到最后，已经泪流满面。

幻海十三手指敲击桌面，将景元之事暂且按下。

女子将背上一个长长的包裹，放在幻海十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