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红颜生祸(1/1)
月华交织着淡雅如雾的星光,洒进夏钦文的客房。
铜镜前的少女,细致乌黑的长发如墨般披于双肩,衬得她线条优美的背影,更显曼妙勾人,那双勾人心魄的丹凤眼在这月华下尽显得有些妖娆,樱花瓣似的双唇在那美瓷般的肌肤上极具诱惑。
“就是因为这张脸,害得我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却毁于一旦。也是因为这张脸,我不得不戴上这张奇丑无比的面具,隐姓埋名整整三年!
三年前的邺方城,流传着一件人尽皆知之事,新科状元夏青在醉梦楼打死了何太尉的侄子,犯下命案的新科状元郎逃离王都后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官府如何也捉拿不到。
谁又能想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夏青本就是个女儿身,而后又会伪装成相貌丑得石破惊天,苟且于穷乡僻壤的夏钦文呢?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星辰,辰宿列张……”
十几个男童摇头晃脑地朗诵千字文。
这是云野镇上唯一一座学堂,堂上座的那位是本地很有名望的私塾先生夏夫子。
夏夫子望着学生们认真晨读的模样,甚是满意,他又看向学堂最后一张位子,心情复杂又骄傲又惋惜。
骄傲的是他唯一的养女夏情,才思敏捷聪慧,绝对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惋惜的是纵然夏情资质再出尘,毕竟是个女儿,一身才华也无处施展,只盼她日后觅得良人,好好相夫教子。
幼年的夏情,除了热爱读书,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和学堂里的男孩们玩闹一处,他听到男孩们讨论的最多的四个字就是金榜题名。
“哟!夏情你读书这么好,难不成还想金榜题名不成?”男童们纷纷打趣道。
“哼,我夏情要是个男子的话,肯定是一甲状元郎,你们这帮蠢货都得靠边站站!”女孩儿童稚的声音天真纯粹。
“那是,那是,金榜题名算什么?咱们夏情以后还能当大官当丞相呢!哈哈哈!”
夏情也不恼,只当互相玩笑,是一种乐趣,常年混迹在男孩堆里,夏情性子也不似闺阁少女,甚至跟在他们后面,在镇里的武馆学了一套花拳绣腿。
童年过得倒算安稳,可随着夏情一天天长大,她那绝色姿容也渐渐显露出来。
灾难随之而至。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夏夫子对着那群冲进他家中的壮丁们怒喝!“你们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壮丁们奉了他家老爷之命,直接来抓夏情。
几日前,夏情外出游玩之时,被一五十多岁富商老爷相中,欲意纳她为妾,夏夫子读圣贤书长大的,哪里肯把养女给脑满肠肥的商人,那富商老爷多番交涉未果,竟仗着在邺方城中结识多位大官,今日竟直接派人来抢。
“爹娘!”
夏情被几名壮汉擒住,眼看着就要被带走,夏青干娘情急之下竟持棍来打,推搡中后脑着地,命陨当场,夏夫子见夫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女儿又要被带走,气急攻心。
“老夫跟你们拼了!”可夏夫子还没冲出二步,突然捂住胸口,面容痛苦,轰然倒地,没有再动弹一下。
“爹!爹!你怎么了?爹!爹!”
骤生陡变。
夏情亲眼目睹干爹干娘先后在她眼前丧命,悲痛欲绝的她拼命挣扎,可她那点力量犹
如蚍蜉撼树,她强行被壮汉们抓走了,当然,那位富商老爷也未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因为夏情在那老爷宅中放了把火,穿上男装趁乱逃走了。
这一身男装穿在身上像是再也脱不下来一样,他心里明白的很,如今的她已是孤苦无依,若再像从前那般打扮,也许会被抓进秦楼楚馆,夜阑时分,她偷偷跑到干爹干娘坟前,他立誓一定会报仇,一定不会让那目无王法的富商逍遥法外。
可她一个弱女子,又有何办法报仇?
法子……也许是有的……但是铤而走险……
那便是再也不做弱女子。
两年后。
青山镇一家茶馆。
“哟!阿青,你这收拾干净的模样,可真是俊啊!听说今日就要放榜了,激动不?”茶馆老板乐呵呵道。
账房先生正在柜台上,算盘拨得啪啪响。夏情笑道。“老板,这都月底了,该给银子了,万一待会儿放榜的人来了,我就要去邺方城了!倒不如现在把这个月的银子结给我呗!”
“哈哈哈!”老板抚掌大笑。“好小子,不错!不错!”老板早就看出此人虽不济武学,但才识过人,若是谈及四书五经,治学论道之说,那阿青在青山镇可谓鲜有人及,是以两年前收留了这小子,让其在茶馆中做账,说不准阿青能有朝一日榜上有名,飞黄腾达。
一旁擦桌子的伙计打趣道:“我看咱们阿青把脸洗洗干净,收拾一番,真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少年郎啊,说不准刚进邺方城就被哪家小娘子相中,被哪家老爷带回去当乘龙快婿了,哇!哈哈哈哈!”
茶馆里又是一阵哄笑,夏情也不由觉得好笑。
两年前,夏情逃到青山镇,化名夏青,初来乍到,一身男装的她自以为很是安全,可渐渐的她却发现竟仍有不少男人总是盯着她看,那种从上到下,打量著她的贪婪目光令夏情恶心至极,更有甚者对夏情动手动脚,夏情毫不客气,挥舞着棍棒赶跑那些令她汗毛倒竖,觊觎她身体的男人。到后来,夏情索性每日都用灶头上的灰尘抹在脸上,衣着破旧滥偻,做完帐收工后她就每日只读圣贤书,一心想考取功名。
那时的夏情时常想,长得再是倾国倾城,若要一辈子依附男人,老死于深宅大院中又有何意义。
好男儿志在四方,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才算得上不枉此生,我夏情虽不是男儿,才华学识却不输他们半点,为何我不能在庙堂之上施展才华报负?我要这绝美容颜,又有何用?夏情每日便用泥土灰尘抹脸,想要掩饰她的容颜。一心只求一件事——考取功名。
多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夏情永远记得放榜那刻,考官亲自捧著皇榜宣读。
整个小镇上的人都围在茶馆附近,挤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承赐天恩!皇恩浩荡。”御笔钦点。
“豫县青山镇人士夏青。”
“一甲状元郎。”
啊——啊——青山镇一下就炸了锅,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村民们奔走相告,激动万分,即便是同夏情素未蒙面的村民,也是兴奋得一时不能言语,毕竟他们闭塞偏僻的青山镇何时出过状元郎啊?
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夏情早已是热泪盈眶,不能言语的泪水冲刷着她刚刚抹在脸上的灰尘。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夏情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夏情对著皇榜磕了个响头:“叩谢皇恩!”
青山镇道贺之人络绎不绝,夏情平日里一心扑在四书五经上,鲜有好友往来,前来祝贺之人大多是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攀亲带故的,想来结识,只有夏情心里清楚得很,她夏情并没有亲人。
那一晚,夏情在干爹干娘坟前磕头。
“干爹,干娘孩儿立誓,定要手刃害死你们的凶手,自古巾帼不让须眉,孩儿不愿老死于深宅大院之中。待到了邺方城一定大展宏图,建立功业,若是当了大官,一定是为民请愿的好官,清官,定是不输男儿郎。
翌日,夏情便收拾行装,前往她从小梦寐以求的邺方城,送行的村民送了她二十里地,夏情那日换上一件崭新衣袍,将脸收拾得干干净净。
人逢喜事精神爽!
夏情骑在一匹高大骏马上,仍是十二分的风流潇洒,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邺方城——夏情十八年以来第一次来到这天子脚下。
“哟!你是……夏青!没想到啊!你把自个儿收拾收拾,竟是这般好看。”说话的是今年新科探花郎——王冉。同夏情在殿试会场上有过一面之缘。
“王兄,你可别笑话我,我也嫌自己长得女气!”夏情说着便发觉这街上不少五大三粗的男人用着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就好像把她从上到下摸了一遍,那种熟悉的恶心感又犯上她心头。
王冉立时察觉夏情的异样忙道:“夏兄!这邺方城男风盛行,不过这邺方城大都有为这些好龙阳之风的男客设的小倌馆,毕竟这男人论他人品学识再高,也总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他们这样盯著你看也不足为奇,夏兄不必理会他们。”
夏情只是应和著点了点头,但心里仍是反感得很。
“夏兄,不如今日我王冉做东,请夏兄去醉梦楼,找点漂亮姑娘开开荤!”
夏情有些迟疑,但想着三天后才去皇城赴天子宴,面见圣上,与其站在此处被人乱打量着,倒不如去青楼畅饮一番。以免引得他人怀疑。
二人谈笑说话间,便进了这醉生梦死的醉梦楼。
曾妈妈忙得热火朝天,吩咐姑娘们招待客人,蓦然间进来了一个人吸住了她的目光。
“哟!这是哪个楼来的小妖精?他往这儿一站,不是成心拆我们这儿姑娘们和小相公的台吗?是来砸场子的?”
曾妈妈刚想走过去,却见得那小妖精身旁站了个人。
“哎哟!王大人!恭喜恭喜!高中探花郎,这邺方城啊可都传开了,姑娘们快过来好好伺候王大人。”
一群步姿翩翩,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皆是纷涌围了上去。
“王大人,您身旁的这位是……”
“你们可别有眼不识泰山啊!我告诉你们,我身旁这位来头可不小,他可是今年新科状元郎——夏青,夏大人!”
此言一出,醉梦楼皆是沸腾,人群争先恐后一睹状元郎的风采。抱着花姑娘的男客们眼睛直直的发愣,姑娘们也是目不转睛盯着夏情看。
曾妈妈暗忖:“这么美艳,还是个状元郎啊,要是肯来我们这醉梦楼作相公定是头牌,一年下来赚的银子啊,肯定比他当官的俸禄要多,嘿嘿”当然这也是曾妈妈美好的设想罢了。
“什么?状元郎?”二楼雅间的何大人正搂着两位姑娘寻欢。只听说今年新科状元是穷乡僻壤来的书呆子!听到这人群喧闹声也不禁探出头来,当他看到夏情的刹那,两眼顿时放出金光来。
“何大人,何大人你在看什么呀?”
“去!去!去!何成嫌恶地赶跑那两个先前搂在怀中的姑娘。
夏情正同王冉畅饮甚欢,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沙哑嗓音!
“夏大人,在下何成,早就仰慕夏大人学识,今得以相见,实在幸会。”夏情见此人脑满肠肥,满面油光,半分不似读书之人,心下实在不愿意与之往来,只是礼貌做了一揖。
王冉凑到夏情耳畔道:“此人乃当朝何太尉的亲外甥,不好得罪。”
夏情冷淡的神情并未浇退何成滚烫的绮念。
“夏大人,不知可否赏脸同何某一起到雅间一叙。”夏情初来乍到,实属不愿得罪权贵之势,便咬牙随何成上了二楼雅间。
望着二人上楼的背影,王冉忐忑不安,他心里清楚得很,凭夏青这般身姿容貌,怕是难以在这鱼龙混杂的邺方城全身而退吧。
醉梦楼所有雅间内皆是焚着催情的迷香。
何成望著夏情仰著头,饮著自己为他斟上的酒,那双丹凤眼有意无意的瞥了何成两眼,对何成而言简直是致命的诱惑。口干舌燥的何成再也忍不住了,他撕下自己彬彬有礼的伪装。
“何大人,你在做什么?快从我身上起开”夏情猝不及防被何成一把压在桌上。
“我在做什么,你还不清楚吗?别以为中了状元就能飞黄腾达,你在邺方城无亲无故,朝中无人,照样混不下去,不过现在好了,哥哥我看上你了,哥哥我日后都罩着你。”
“何大人,请你自重,放开我!”
“别装正经了,你这样的容貌,今日就算我放过你,明日想尝夏大人鲜的人可不在少数啊,别动,让哥哥疼你。”
夏情实在推不走身上的庞然大物,眼见衣袍就要被扯开,女儿身份即将大白于天下,前途清白尽毁。
夏情挥舞著锋利的指甲乱抓,何成脖子上,刹时多了五条血印子。
“啪!啪!”何成愤怒甩了夏情两个耳光。“你个兔爷居然敢抓老子,老子玩死你。”
何成的污言秽语直冲夏情的耳膜,夏情胸腔里一团怒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面目丑陋不堪的急色鬼暴打一顿。她的手开始在桌上四处摸索中,终于摸到一个沉重的香炉。
“啪!”夏情用尽全部气力把香炉往何成头上砸去。
何成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大,鲜血从他额角突突往外涌。
哐——一声何成从夏情身上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夏情这一砸,砸掉了何成的性命,也砸毁了她的全部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