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谁执牛耳(1/1)
“儿臣没事……没事……”
好在德辉帝没多留意她脸上表情,只是将话题又引到正事上。
“太子啊,你虽生在帝王家,但年少气盛,有几个莫逆之交,不足为奇,你是不是时常有拉着李翊炀拜把子的冲动啊?”
阿鸢背后虽是一身冷汗,听到父皇这句话,登时整个人放松下来,觉得窗隙间的微风将她吹得神清气爽。
德辉帝见太子忙不迭点头,笑了笑道:“父皇像你这么大时,也是将义气这两个字看得极重,拉着身边三个兄弟就欲煞血为盟,拜了把子,结为异姓兄弟,按着年岁,我排老二,当时我们四个是豪气干云,可以说,若不是这三位好兄弟,我也不太可能夺下皇权。”德辉帝回忆得眉飞色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我那时就想,我们四个的友情情义是一辈子的,待我夺下这天下,坐上皇帝这把宝座时,才发现,原本以为坚不可摧的情义,变得那么不堪一击,父皇常想,为何无权时,我们可以凝成一股绳,拥有权力时,我们竟成一盘散沙!德辉帝重重拍在扶椅上,似是怒了,可眼角分明闪着泪花。
“老大是东裕王,你见过的,你看他沉湎酒色的模样,你能想象得出,他当年一个人带着十把刀,五十个死士,杀了一天一夜,就血洗叛乱属国的宫殿吗?”
阿鸢骇了一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从前的她就常听父皇提及此人的能耐,以一敌百,上了战场就大杀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没想到他竟是能屠城灭国之人!
“你看老大现在,成日在东裕王府做些什么?怕是连怎么挥刀都忘了?”德辉帝一个劲地叹息。
“至于老三,你那时太小,怕是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因一些不可调和的事情,隐姓埋名,浪迹天涯,如今我连他是否尚在人间,也不晓得……”德辉帝黯然神伤。
“不可调和之事?连父皇也没办法?”
德辉帝笑笑,“皇儿,等你坐上龙椅那天,你便会明白,即便拥有至高权力,有些事情仍旧无可奈何。”
阿鸢似懂非懂。
“至于老四嘛……”
“皇儿知道,老四是骠骑将军,鸿飞叔叔。”
德辉帝点了点头。
“太子,今日我同你说这些往事,是想告诉你,便是现在你认为的可以以命换命的生死之交,这样牢固的情谊也有可能变化,但也可能不变,关键是要看对方的本质和忠诚,便是你鸿飞叔叔去世前,父皇也相信,他仍可为朕两肋插刀,就如当年的誓言一样,可东裕王和老三就……”德辉帝言及此处,叹了一口气。
阿鸢终于明白,今日永安宫中为何就他们父女二人,父皇这番言论着实不宜给外人听到。
“权力着实会让人变化,但本心却很难改变,你鸿飞叔叔乃儒将世家,为人刚正不阿,父皇将兵马大权交予他,也从不后悔,至于……东裕王……天生将才不假,但毕竟土匪出身,还落草当了一段时间流寇,也不知道做过多少烧杀抢掠之事。便是这样的人,再献忠心,再有本事,都不可以委以重任,果真他面对安逸享乐的生活,便成了这副德行……”
此刻,阿鸢忽地灵光一闪,反应过来父皇那句,“你觉得李翊炀怎么样?”是什么意思了。
“父皇,儿臣相信,无论过去多久,建威将军待儿臣的忠心、情义绝不会改变,李翊炀是江湖侠客出身,一腔匡扶正义的热血,为人正直,可并不擅与官场同僚周旋,是以惹得不少非议流言,容易意气用事,遂易失了人和。”
德辉帝听着,皱眉不语。
“可建威将军却当真仁义,驻军河阳这段时日,体恤流民,在百姓军士面前威望极高,儿臣前几日忧虑战后国力恢复之事,翊炀竟提议将他此次得到的黄金封赏全部捐赠出去,翊炀虽是不能理解国力恢复非朝夕之事,但他想尽这一份心意,确实让儿臣感动。”
“嗯,不错!”德辉帝微一颔首,“身为武将,可不必通晓朝政,但绝不能以权谋私,以兵力欺压百姓。”
“这一点,儿臣可以以名誉为建威将军担保。”
“皇儿,虽说英雄不问出处,可成长环境当真影响一个人一生啊!”
“翊炀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这一点父皇知道的。”
“朕知道,父皇问的是他又从何处习得一身武功?”
“这……”阿鸢面现踌躇,“儿臣将翊炀带走时,答应过他的师父,不提翊炀出处,说是江湖之人不愿与朝廷之人有什么瓜葛……”
德辉帝吐了一口长气:“能说出这样话的,又带得出翊炀这样功夫了得徒弟的,江湖上也屈指可数。说吧,是叠云山的宋成?入云峰的杨成誉?还是凌霄派的易澜?”
“父皇如何如此了解江湖人士?”
“当年父皇虽是个皇子,但成日游历江湖,怎会不知?说吧!是谁?”
“嗯……嗯……”阿鸢眼珠转来转去,还是犹豫。
德辉帝干脆使一激将法,“哼!你不愿说,那翊炀的师傅难不成是什么魔教头子?”
“不是!是杨大侠!”阿鸢一怔,见父皇嘴角挂着得逞般的微笑,便知自己中计。
“呵呵,这个好!杨成誉,不错!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此人收徒弟,尤为注重天赋品行。可以,李翊炀也算是师承名门了。”
阿鸢松了口气,只不知该喜该悲。
“杨成誉是不是说什么无论翊炀将来成了一代名将,还是奸佞小人,都与他入云峰无关之类的?”
“父皇?父皇如何晓得?”阿鸢惊愕。
“父皇曾与他见过数面,这应当是他会说的话。”
德辉帝又细细问了一遍,当初李翊炀是如何救了太子,二人又如何再次相遇,问得十分详尽,甚至包括零碎细节。
阿鸢回答得十分认真,小心。省略掉不能提的事情……
“……翊炀护送我至城下,遇见陈琛率军搜寻儿臣,儿臣同陈琛说话之际,翊炀见儿臣安全,一句话未留,便孑然远去。儿臣回东宫后,一直在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大恩,儿臣只听翊炀提了一句,他是入云峰子弟,便带着陈琛等东宫禁卫去寻他……翊炀进宫之后的事,父皇便清楚了。”
德辉帝未语,侧着头,似在揣摩这番话中是否有什么蹊跷之处。
半响,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太子,过来!”
德辉帝从怀中掏出了个铁匣。
“这个!是……”阿鸢睁大双眼,这个铁匣,她认得!几个月前,在灵堂,父皇亲手从骠骑将军怀中取出的遗物。
“这个匣子是父皇年轻时亲手打造的,朕赠予鸿飞时曾说过,你得把你认为最宝贵的东西装在里头,这才不负巧夺天工的手艺。”
德辉帝轻轻转动匣底的机括,阿鸢探过头来,想看清鸿飞叔叔最宝贵的东西是何物?
“是半块青铜虎符!”阿鸢惊呼出声。
“原来鸿飞叔叔最宝贵的东西是象征兵权的虎符。”阿鸢喃喃道。
“不对。”德辉帝一字一顿道:“鸿飞最宝贵的东西是朕给予他的信任。”
阿鸢浑身一震,继而用力点头。”
青铜虎符,调令大昱千军万马,虎符对军队有绝对控制权,更有认符不认人之说,按照大昱惯例,半块虎符由历代皇帝掌握,而另一半给予正一品大将军保存。
“鸿飞已去了……这半块虎符的归属者,悬而未定,父皇想听听你的意见。”
阿鸢巨震,心中波涛起伏,朝中只有三位一品大将军,怀化大将军赵子固,镇国大将军黄辉,还有刚刚被任命的建威大将军李翊炀,怪不得今日父皇一直问我翊炀的事,详细的恨不能在他面前来个场景重现,对于黄将军和赵将军,父皇都是熟识的,惟独翊炀是我十分器重了解之人。事关虎符归属权,父皇自是要把翊炀的人品、出身问个清楚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