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陛下私下召见(1/1)
“皇儿,怎么沉默了?你是想这半块虎符应由李翊炀保管是吗?”
“我……我……我我……”阿鸢结巴地说了七八个我,她是想说是,又担心父皇指责她任人惟亲,何况翊炀刚刚上任,二十又六的年岁,怕是竞争不过沉稳,久经沙场的老将,她又想说不是,可怀化将军……他早忘了什么模样,镇国将军……似乎是个不错人选。可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李翊炀……李翊炀……李翊炀……”
“唉……”德辉帝长叹一声,“皇儿啊,知子莫若父,我知道你心里的人选是翊炀,人都是有私心的,父皇称帝后,不顾朝中老臣的反对,动了私心,将虎符交予鸿飞。那时父皇就在想,虽说鸿飞不是大昱最勇猛的将军,但朕相信他,他是永远不会背叛朕的人!”
“我也相信翊炀永远不会背叛我!”阿鸢脱口而出,言毕才察觉此言有多不当,立马捂上嘴。
毕竟她还只是太子,大将军背叛与否,这种话只能由皇上来说。
“呵呵!”德辉帝却不以为意,一笑而过,他犯不着因这一句话,不合时宜之言,责难最忠爱的皇儿。
“赵子固、黄辉、朕不疑他们作战才能,赤胆忠心,只是二人年逾五十,李翊炀的话太过年轻,而且……”德辉帝没再说下去,他看了看太子又道:“太子,终有一天,你会肩负起整个江山社稷,朝中百官,谁可以重用,谁不能放权,这些都是你该思考的事情,这半块虎符的归属权,你的意见尤为重要。”
阿鸢手心直出汗,“李翊炀……李翊炀……”心中那个声音不断叫嚣。
可理智上她觉得翊炀过于感情用事,太冲动,有许多缺点不足以担此大任,可阿鸢说白了也是个常人,他的心思也就是将所有能争取到的最好东西摆到最爱的人面前。
“父皇,儿臣觉得……觉得……”阿鸢心里在打鼓,便是要为翊炀争取,也要组织一番举荐他的言辞。
“觉得什么?”
父女二人一对视,德辉帝眼神充满信任同鼓励。
那一刹那,阿鸢好像获得某种力量,她现在的身份是大昱皇太子,做决策无需那么多阐述,况且在父皇面前何必那样拘谨。”
“阿鸢卯足气力,镇定道:“儿臣觉得建威将军——李翊炀是不二人选。”
“好!很好!你的意思,父皇会着重考虑的?”
“谢父皇!”
“太子,还有一事,建威将军呈上的两份重要文书,你可全部处理妥当了?”
阿鸢一愣,完全不知此事,也没听翊炀在床笫之间提过,如今父皇提起只能摇头。
“部分北绥军编入邺方军营却是复杂,涉及军籍、户籍等方面处理起来确实不易,施恩有功将领的表彰,总阅毕了吧,按军功拨款的数额人数统筹多少了?有多少军士将领此役立了大功,得了晋升军衔的?”
“儿臣……”阿鸢支支吾吾,完全回答不上来。
“这两封文书,三日前父皇便差人送入东宫,你不要告诉父皇,你根本没有处理这些。”
阿鸢如有芒刺在背,抬不起头来。
“哼!六天不来请安,你是不是又偷溜出宫?”
“不……儿臣……儿臣一直遵守本分,不曾离开长乐殿。”
“那政务处理了多少?让人拿来给父皇看看!”
阿鸢背后冷汗直流,窘迫万分,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不知如何作答,便只能说了实话。
“没……没有处理。”
呵斥声如洪钟般在耳畔震响。
“那你这六天都在东宫干了些什么?”
干了……干了……
干了……干了……
“儿臣……儿臣知错。”阿鸢跪伏在地:“儿臣今后一定勤勉政务。”
“太子啊……”德辉帝深吸一口气,语气却显得异常疲惫,“若是在三年前,你说这样的话,父皇不会苛责于你,不过你已快成婚了,再过一年半载就要为人父了,怎么可以肆意胡为!成日玩闹!没有半点责任心!”
咳咳咳!
“父皇!”阿鸢惊得爬起身来,轻轻为德辉帝拍背。
“咳咳咳!”德辉帝翻江倒海,一顿咳喘后,又服下几碗汤药,终是疲累的倒在座椅上。
“父皇……”阿鸢喃喃唤了一声,眼中俱是心痛。
“太子,你若当真关心父皇,就要做到让父皇放心!”
“平日要决策好文书要案,每日送至东宫的奏折及时审阅,若是实在不能决策的,便要来永安宫向父皇请示。”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还有,你要和菲菲早日为乔家诞下子嗣,开枝散叶,绵延香火。”
“是……儿臣……儿臣明白。”
德辉帝又嘱咐了一会儿,扭头对进来倒茶的邢公公淡淡道:“去将军府,把李翊炀召来。”
“是!”
阿鸢惊得一颤,父皇难不成要私下盘问翊炀,不免有些心虚,忙不迭道:“父皇若有事交待翊炀,儿臣可代为转达。”
“不必。”德辉帝一摆手,“有些话我必须亲自问他。”
“等一下!”阿鸢对着邢公公的背影伸出手,“翊炀不在将军府!”
德辉帝莫名看了太子一眼,心道:“你如何晓得?”
阿鸢忽地灵光一闪:“儿臣今夜本约了将军饮酒对弈,翊炀现在当是在东宫。”
德辉帝未再多说些什么,看了看太子眼神古怪,看得阿鸢垂下了头。
“去东宫,把李翊炀召来。”
“是!陛下!”
月满西楼,望穿秋水。
长乐殿中有一大狗,盘腿卧于榻上,兴味索然抚摸着腿毛,神思飘忽状。
“说了天黑之前就能回来。”
“月亮出来了……”
“星星也出来了……”
“怎么还不回来?”
对于大狗而言,惟一能让他兴奋前扑的便是主人的到来,主人离去时,满脑子也是主人的样子……
可怜大狗从天明等到天黑,仍是无人认领,只好在原地等待。
门框外,蓦地出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
“你说,将军在做什么呀?”
忽地,脑袋上又多出一个脑袋。
“可能是在数他的腿毛吧!”
凭空,又叠加了个脑袋。
女孩轻细声音响起,“瞎讲!将军分明在思考。”
翊炀似乎许久没有这般清闲了,今夜等的时间久了,心情却是愉悦。
脑海中一幕幕场景浮现,却都是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光。
“阿鸢坐在我腿上,扭动撒娇时,着实叫我心痒……”
“佯意喂我,却又故意调皮的样子,真是可爱,真拿她没办法……”
翊炀念及当时情境,竟“扑哧”笑出声来,惊得门框边三个脑袋,左右摇摆一阵。
“以为那样调皮耍赖,很好玩……看我今夜不好好惩罚她……”
门框外,一阵细碎响声。
“你去说!”
“为什么是我?你不能去啊!”
“凭什么?你去禀告好了,说不定还得了个表功的机会。”
中间一个脑袋疯狂摇了起来,这事儿能和别的事儿一概而论吗?我又不傻,你去说!”
李翊炀眼角一瞥。
“你们三个脑袋不要串在一起摇来摇去了!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小玉反应最快,一把将身躯下的薛贾二人推了出去。
三人推推搡搡来到翊炀面前,互相使眼色。
“你去说!”
“你去!”
“你去!”
“你们干什么?”翊炀恼怒。
小玉,薛沉互看一眼,二人一齐将中间的贾隆推了出去。
贾隆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我……将军……我有话……”
此刻,长乐殿外喧闹四起,火光将殿外照的通明。
“翊炀!”冷蝶如忽地闯入。
“陛下召你觐见!”
屋内四人一惊,同时问道:“现在?”
“对,现在。”冷蝶如认真答道。
李翊炀这一路上可谓忐忑不安,倒不是第一次面见圣上,只是回回都是公众场合,不知此番私下召见,所谓何事?何况已至戌时,陛下又如何晓得我在东宫的?
“大将军,请!”
永安宫外,大太监恭敬的低着头,手捧一个托盘,翊炀会意,解下随身宝剑,大太监仍是恭敬高举托盘,翊炀在腰间摸了摸,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交出形影不离的刀。
“手无寸铁的时候,我还真是少有。”翊炀这样想,便跟随内侍进入永安宫。
一扇门之后又是一扇门,偌大的永安宫竟是出奇的静,大抵是时辰已晚的缘故。
嗒嗒嗒的脚步声不断回响,在偌大的宫殿中显得十分单调。
视线中出现两个小点,饶是离得远,翊炀也能辨出阶下那人是他的阿鸢,而端坐于宝座上的,定是德辉帝。他们二人似乎在交谈些什么。
“太子,你先退下,在外头等,我要问建威将军一些话。
“是,儿臣先行告退。”
“阿鸢向父皇行了一礼,转身向外走去,与此同时,翊炀慢慢向宝座上的人走来。
二人一退一进,目光交织的刹那,皆是坠坠。
哐——
板门重重掩上了,将二人彻底隔在两个不同大厅中,阿鸢想侧耳去听内厅的情况,却是枉然。这种特质板材隔音效果奇好,阿鸢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等。
“不过戌时罢了,偏厅岂会如此冷清,半个人影都没有。”阿鸢却无心唤人前来侍奉,也压根没细想这蹊跷之处,只是自顾自坐着,她无意识的揪住衣袍一角,满脸焦虑。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我的面问的?”
“父皇莫不是察觉出我同翊炀之间一些端倪了吧”
“翊炀会不会说漏嘴?应当不会的,翊炀在父皇面前定会谨言慎行。”
“太子妃之事……我一字都未同翊炀提,也没想好该怎么说,父皇无意间不会和盘托出了吧。若当真如此,翊炀一时间又会作出何种反映。”
“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板门嘎吱一声,徐徐开启。
“翊炀!”
阿鸢几乎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急急奔了过去,见翊炀神色如常,长吁一口气,想必翊炀还不晓得太子妃之事。
“翊炀,父皇都问了你些什么?”
翊炀侧头想了想,“圣上问我是什么原因驱使我舍弃入云峰的一切,追随你来皇宫的?”
“你如何作答的?”阿鸢急切问道,因为那真实缘由在父皇面前是提也不能提的。
“我是这样说的。”翊炀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学着张祁勋平素认真说教的模样与口吻道:“好男儿习得一身武艺,若上不能为朝尽忠,下不能为芸芸众生百姓尽一份心力,那就是对不起师父对我的悉心教导,也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阿鸢眼前一亮,眉眼含笑,“那父皇什么表情?”
“自然是龙心甚悦。”翊炀笑着,暗忖:“平素听张祁勋那傻小子成日挂在嘴边的话,耳朵都生了一层茧,看来这茧没白长!”
阿鸢也是高兴,她拉住翊炀衣袖晃了晃,“还说了些什么?”
“就说了些我的身世,宫外相遇的细节,你我之间的交情……表忠心之类的,旁的也没什么了。”
阿鸢再想细问些什么,翊炀道:“都快亥时了,先回去吧,回去再细讲!”
“嗯,好吧。”阿鸢点头,二人正欲并肩离去,却听得一声呼唤。
”建威大将军!”
翊炀循声而望,大太监端举着托盘立于一角。
翊炀不曾多想,径直去取腰刀及宝剑。
手指将触未触之际,面前的大太监缓缓抬起头来,帽下那张脸从阴影中暴露出来,冲着翊炀露出个诡异渗人的微笑,同时双手慢慢松开托盘。
寒意自翊炀脚底腾起,如有万根芒刺在背。
“不好!”
翊炀第一反应便是回首冲向二十步之外的阿鸢。
伴随着托盘落地巨响,是百来支羽箭破空的声音。
阿鸢已然完全呆了,她站在原地,眼前蜂群般的羽箭朝她袭来,四面八方皆是箭矢破空声。
那个瞬间,阿鸢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没想到要逃跑,事实上她在四面八方袭来的箭雨下,根本无处可逃。
一个人影,身形如鬼魅般闪过,迅疾如雷电,抢在所有羽箭之前,抓住了那个站在死亡边缘,惶恐无措的少女。
身体被完全圈进一个怀抱中,阿鸢觉得自己双脚微微离地,此刻她蓦然反应过来,惟一活下去的希望就是上方。
“翊炀这样抱着我腾空飞跃,我们当真能逃过一劫吗?”
翊炀飞速调用全部内息,身体腾空的瞬间却听得上方扣动机括的声响,似是有什么重物直坠而下。
“完了!”
翊炀绝望闭上双眼,在即将被百来只利箭洞穿身体的那刹那,惟一能做的只有一件,是他最后一次用躯体紧紧圈住阿鸢,去嗅那熟悉的气息。直面死亡,翊炀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恐惧,惟有怀中颤动的温热,给予他安慰与勇气。
只要阿鸢能活下来,便是痛苦地死在上百支箭镞下,又有什么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