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养心院(1/1)
这皇城中本没有什么秘密。
太子殿下被罚十日禁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各个宫殿,连宫外世家大族也有所耳闻。
皇后娘娘自是头一个知道的。
她颓然倒在凤椅上,捂着心口默默流泪。
“本想借此机会将李翊炀连根拔起丢出邺方,没想到最后竟将阿鸢整进养心院。害苦了她,早知如此,当初我又怎会竭力劝戒陛下搜查那劳什子将军府?”千金难买早知道,默皇后悔不当初,时光也不可能倒流,她转念想起方才阿鸢在御书房的表现,实在叫她心痛,若阿鸢肯匍匐在陛下脚边哭诉流泪,陛下如何会狠得下心处置她?记忆中的阿鸢乖顺谦和,如何会变得这样忤逆?
默皇后想来想去,眼神中渐渐呈现出怨笃狠戾。
“一定是那个李翊炀!一定是他!不仅蛊惑了阿鸢,还怂恿她忤逆父亲,这个李翊炀!没爹没娘的狗杂碎!狗杂碎!”
站在长乐殿外头翘首以待的男人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这是个不好的兆头。
直到贾隆慌慌张张将御书房发生之事告诉李翊炀时,那股寒气自他脚底腾起,生生将整个人都给冻住了,与此同时,奉常大人府上,方固正悠哉悠哉品茗,闻得宫中消息,嘴角不自觉得扬起一个弧度。
“哦?关十日禁闭?呵呵,这还只算是个开头,哼!”
皇宫花园中,太子殿下疾走如风。
“殿下!殿下!养心院在这边!”
内监作了个请的手势。
阿鸢正站在岔路口,她朝东宫的方向望了一眼,想起翊炀还在长乐殿等她……
忽地,阿鸢伸手将跟随她的内监推得老远。
“哎哟喂!殿下!”
阿鸢腿下生风,朝东宫方向疾驰。
“殿下!”
内监想拦却又不敢拦,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将军!殿下回来了!薛沉尖叫起来。
李翊炀滞留在东宫想办法,却听到薛沉的声音,急急迎了出去。
阿鸢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进长乐殿,第一件事挥退所有侍从,第二件事把李翊炀拖进内室,第三件事吻他…
李翊炀脑袋一懵,他想赶紧问阿鸢情况。
“阿鸢,陛下方才的旨意……”
“别说话。”
阿鸢又吻了上来,饶是太子故作坚强到现在,这一刻在见到心上人时,再也忍不住,所有的委屈、愤怒、担忧,各种复杂情绪在这瞬间全部涌出,化作破闸而出的泪水。
阿鸢一边流泪一边亲吻着翊炀,她有太多的话想对翊炀倾诉,可是也许没什么时间了,他们分离在即,任何语言都不及最直接的动作更能表达心意。
滚烫的泪水落在翊炀脖梗上,淌进他的胸膛,灼地他胸口滚烫滚烫。
“是啊,陛下已经开了口,十日的禁闭躲不掉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这十日的别离十日的相思……”
翊炀这样想着紧紧将人拥在怀里,贪婪攫取阿鸢的气息,想以深情将时间永远凝滞在这一刻…
咚——咚——咚
“陛下有令!请殿下去养心院闭门思过!”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冰冷且深沉。
内室中二人正是深吻,听到这离别的号角,更是死死抱住对方身体,拼命唇舌相缠。
咚咚咚——
咚咚咚——
“陛下有令!请殿下去养心院闭门思过!”
饶是兴致再高也禁不住几次三番喊门打搅。
“知道了!”阿鸢没好气道。
“翊炀,我得走了……”阿鸢泪流不止,“我……我不后悔……”
二人心意相通,翊炀心头一痛,他明白阿鸢是想告诉他,为他出头得罪那群文官受了责罚,阿鸢不后悔。
“阿鸢,十日,很快的。”安慰压根没起作用,阿鸢仍是悲痛。
咚咚咚——
翊炀为阿鸢抹去泪痕后,指了指阿鸢胸口,凑到她耳畔道。
“东西在怀里,每晚一粒,不能再多,切记!切记!
阿鸢用力点头。
阳光将御花园中三道影子拉得老长。
恍惚间,阿鸢似乎不记得须臾前她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翊炀的怀抱,又是怎样有勇气离开东宫的,耳畔旁一直有个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如同雀鸟。
“殿下!这边请!”
“殿下!小心脚下台阶!”
“殿下,奴才唤作小吉子,殿下在养心院这段时日,就由奴才来伺候了。”
小吉子是极兴奋的,在永安宫同一群小太监争破了头才得了这个名额,失意的太子爷始终是太子爷,能有机会单独侍奉太子,待殿下解了足禁后,小吉子的好日子估计也要来了。
“殿下若想吃些什么,就由奴才去御膳房取来,这一日三餐,水果零食什么的是万万不能短了殿下的。“
“殿下前面那个侍卫是陛下派来保护殿下安全的。”
阿鸢冷笑,暗忖:“哼!保护?我看是父皇派来监禁我的人。”
“施大人可是保护陛下的大内高手!他一个人就顶得上一群禁卫军!”
“就他一个人?”阿鸢小声嘀咕一句,心头大喜,立时动了歪脑筋。
小吉子立刻解释道:“殿下可放一百个心,虽然养心院外头只有施大人一人,但由他把守,外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阿鸢重重吐出了个字。
“切!”
前面带路的侍卫对太子的蔑视置若罔闻,没事人一样大步向前。
阿鸢抬了下眼皮,望着眼前那个男人的背影,约莫着九尺有余,从阿鸢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此人比翊炀还要高大好几分。
“哼!那又怎样?这个傻大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我的翊炀厉害!”
阿鸢这样想着,又走了许久的路。
“到了!到了!殿下,咱们终于到了!”小吉子雀跃。
阿鸢一眼望过去,心顿时凉了一半。
“皇宫里怎么会有这么破旧的地方?”
养心院,阿鸢儿时也是有所耳闻,听到最多一句话便是陈琛大啦啦的威吓。
“殿下若再不听话吃饭,就要被关进养心院喂蚊子啦!”
当时阿鸢估摸着养心院,再不济也得是一个小一点的宫殿,没想到真的是一个院子。
这西北角的院子,外观看上去很是荒败,要是放在农家,这样的独门独院,也是个大户了,不过印在阿鸢眼里,这完全就是个弹丸之地!
小小一间房,四周用篱笆围起的一个院子……
“嘻嘻嘻!殿下!还不错吧!咱们进去瞅瞅!里面可宽敞了!”
小吉子是苦人家的孩子,小时候在乡里也没见比养心院更好的院子,至少这里不漏风,不漏雨……
小吉子央着殿下进了屋子,而那姓施的侍卫则按刀站在院外一动不动,开始了他的工作。
咚——
屋门阖上了。
阿鸢的心彻底凉了。
小小一间房,四面都是墙,书案中间置,还有一张床。
小吉子见殿下苦着一张脸,忙道:“殿下,您看呐!这儿还有个书架,上面还有许多书呢!”小吉子急急跑了过去,趴在书架上仔细端详,小吉子也去过几天宫里的内书堂,足以认得几个字。
“殿下,这儿有大学、论语、礼记、日火。”
阿鸢抬了下眼皮。
“小吉子那是春秋。”
“哦哦哦!春秋,这儿还有一本世说新语,还有……”
阿鸢呆呆看了那本世说新语发了会儿呆,无意听小吉子继续报书名。
“这些书,本宫都读过。”
“呵呵!这个什么故而知新吗?陛下让殿下过来读书思过,况且十天那么长,待在这儿总得靠什么打发些时间吧。”小吉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殿下,看!这书案上还有蜡烛和灯具呢!晚上咱们还能把屋子点得亮堂堂的!”
阿鸢越听心中越是酸楚。
“小吉子,你外头候着吧。”
小吉子撅了下嘴,焉焉地应了一声,离开了。
门扉再度阖上。
阿鸢环顾这昏暗的方寸之地,颓然倒在床榻上。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被褥床榻阴冷潮湿。
此刻她终于体会到家徒四壁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
今日阳光很好,可这间屋子偏生得不到阳光一丝垂怜。
阴霾悲伤笼罩着阿鸢,她流着泪蜷缩起身体,好借此汲取一丝温暖。
她摸了摸有些红肿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翊炀的温度。
怎么办?刚刚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阿鸢摸出怀中的小药瓶,缓缓倒了出来,十粒鲜红的恸绝静静躺在她掌心,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用这些药丸来换取翊炀在她身边。
药瘾发作的苦又怎么比得上相思的痛?
回忆起昨夜之事,阿鸢仍是不后悔,虽说当时云麾将府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可是只要她看到了,就不能再坐视不管。任由那群文官继续欺负翊炀,如若她连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那现下又如何担当的起王储的责任……父皇一时听信小人谗言,全盘否认我的政绩,不过没关系,真相总会水落石出,我不相信那群文官还能左右朝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