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 章 抑郁症(1/1)
眼前的世界灰暗一片,易岁陷入其中,无助,恐惧,不安。
全身都在颤抖,捂着脸的双手被人温柔的松开,泪水模糊了视线,面前的人温柔的帮她擦去眼泪,温热的指腹划过布满泪痕的脸颊,那股温热像干枯的玫瑰得到了一场迟来的春雨。
视线渐渐清晰,朦胧中看到的是江肆年紧张的神情。
江肆年抱紧易岁,大手不断的轻拍易岁的背部,哄着,“别怕了,我来了,我一直在。”
易岁茫然的抬起手,又放下,最后她只是低头,额头抵在江肆年的颈窝处。
眼泪像是得到了某种命令,再没有落下,脑海中的喧嚣慢慢的退步,最终归于平静。
鼻尖萦绕的是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跟江肆年本人一样,有些冷冽,但莫名的让人安心。
易岁渐渐的平静下来。
江肆年还在哄着,周围是蠢蠢欲动想要动手的男生,空气中火花碰撞,江肆年全然无觉,感受到怀里的易岁慢慢的变得放松那颗悬着的心才摇摇欲坠的停下。
刘毅从未见过这样的江肆年,踢那个男生的一脚实在是生猛,眼里的戾气压不住,那个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他想将那人碎尸万段。
刘毅走上前,挡在江肆年和那群男生的面前,扭头看到的是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这人便是江肆年喜欢的女生吧,刘毅看着易岁精致的脸颊,即使哭花了脸也依旧美得赏心悦目。
江肆年那一脚踢得过猛,周响过了好几分钟才缓过来,捂着胸口从地上缓慢的爬起,眼露杀意的瞪着地上相拥的两人。
“妈的,你们TM谁啊,今天不给老子跪着道歉一个别想走。”
刘毅不为所动,依旧英勇的站在前方,像是守望灯塔的哨兵,坚韧挺拔。
说实话,面前站着这么多凶神恶煞的男生,刘毅内心慌得一批,但为了兄弟的幸福,他只能强装镇定。
而他的身后,江肆年将安静下来的易岁扶起,捡起被打飞的帽子重新帮易岁戴上,易岁乖巧的像个小孩一动不动。
江肆年心里的戾气越发浓烈,但他忍着,风平浪静的将易岁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易岁乖巧的坐着,在江肆年转身的瞬间忽然伸出手拉住了江肆年的手腕。
小小的动作却让江肆年心脏一瞬的刺疼,他蹲下来,摸着易岁的头,装得风轻云淡的说:“岁岁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好不好。”
易岁静默几秒,轻轻的松开,双手搭在腿上,易岁毫无聚焦的盯着自己的手,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江肆年给陆严打了个电话,那头隔了几秒才接起,“什么事情江神,这还是您老人家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我的荣幸啊。”
江肆年望一眼易岁,收回视线的瞬间变得冰冷,“易岁情绪不对劲,你过来吧。”
一阵杂音后陆严的声音有些紧张颤抖,“岁岁她怎么了?你们在哪?江肆年我告诉你,要是岁岁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江肆年手指收紧,冷冷的瞥一眼围着的人群,他的嘴巴微微张合,极其小心的吐出几个字。
他说“我也是”
要是易岁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耳边的陆严似在奔跑,说话伴着极重的喘息声,“江肆年你TM说话啊,你们在哪。”
江肆年面无表情的挂断电话,给陆严发了个定位。
被围着的刘毅冷着眼看周围的人,“兄弟,你们一群大男生围着人家一个女生欺负就算了,偏偏还欺负的是我兄弟喜欢的人。”
人数不对等,刘毅是打心里不希望动手,他和蔼的笑着,像是个和平主义者,“兄弟,这件事情本就是你们不对在先,我代我兄弟向你道歉,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周响脸色铁黑,冷哼一声,“你TM是他的狗啊,你替他道什么歉,今天要么打一顿,要么你们跪地上给老子认错,不然别想走。”
周响站在最前面,身后的兄弟嬉笑着抱臂,他们这群人说是兄弟,其实感情算不上深厚,但打架斗殴这种事没谁会不参与,不参与的人等同于背叛,往往背叛者都会死得很惨。
身后的男生虽然有些并不想闹事,明明只是跟女生搭讪,最后闹成这样,他们心想着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同时也有人心里厌恶周响,弄巧成拙,烂泥扶不上墙。
刘毅脸色也变得不好,收起了装出来的笑容,心想,打架就打架吧,这群欺软怕硬的杂碎打就打吧。
一打二他应该还行,剩下的五个交给江肆年会不会不太稳妥,算了算了,作为兄弟,他一打三吧。
刘毅纠结的时候江肆年已经稳步走到了他的旁边,脸色冷得像十二月的风。
“兄弟,今天咱两可能凶多吉少了。”刘毅偏头在江肆年耳边低语。
江肆年保持沉默,看向周响的眼神有些鄙夷,那眼神刺痛了周响,就像是在看路边的疯狗一样。
周响向前走两步,抱臂,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人,“怎么,还不下跪,难不成要我帮你?”
江肆年终于动嘴,吐出几个字:“这里人太多,不如去外面。”
江肆年不想让易岁看见打斗的场景。
“呵!”周响视线落在江肆年身上,“怎么,怕在那个婊子面前跪下丢脸啊?”
江肆年的表情又冷了几分,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的握成拳。
周响又一阵大笑,懒洋洋的道:“哎,我这人懒,不想去外面,只能委屈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下跪了。”
江肆年深呼吸了几秒,最终没能控制住体内的怒火,等刘毅反应过来的时候江肆年已经冲到周响的面前,跪坐在周响身上,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周响脸上。
像是泄愤一样毫无章法,但力度很大。
动作有些突然,等刘毅和那群男生反应过来时周响已经挨了几拳,嘴角流血,嘶吼着:“你们TM看戏呢,动手啊!”
陆严几乎是一下车就奔跑着进了篮球馆,等他到的时候一场闹剧已经结束,最中间的球场人群拥挤,陆严挤进去,看到了被人架着的江肆年,双眼通红,眼神狠戾,像头杀疯了的野兽。
视线四扫,江肆年的旁边有一个男生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经历了一场风暴,但他还是拼命的拉着发了疯的江肆年。
而在他们对面,一群嘴里咒骂着的男生个个衣服凌乱,甚至破裂,每个人脸上都像是一个染色盘,青一块紫一块。
陆严总算明白过来,不久前这里经历了一场混战,二对七,出人意料的江肆年他们居然占了上风。
可他不在意这些,没看到易岁他的心还是跳个不停,推开人群,他走上前,抓住江肆年的领子低吼:“易岁在哪!”
江肆年猛的安静下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无措的愣在原地,就在陆严再要问的时候江肆年缓慢的抬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
他看过去,易岁坐在角落,弯着背,蓝色帽檐挡住了她全部的脸颊,那幅画面跟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十六岁的易岁缩在角落,蜷缩着抱着自己,藏在黑夜中。
陆严心里涌上一股怒火,一拳打在了江肆年脸上,江肆年没躲,乖顺的接受,“江肆年,易岁要是有什么好歹,我们就不用做兄弟了。”
陆严疯跑着奔向易岁,站在易岁面前时那种无力感涌上来,他缓慢的蹲下,声音都在抖:“岁岁,哥哥来了,我带你回家吧。”
易岁没有回应,像那年一样仰头木楞的看他。
眼神空洞,没有聚焦,不像在看人,更像在看一种空气或者死物。
陆严平静的注视着易岁,不再敢说话,害怕惊扰了易岁,不知过了多久,易岁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但看的却是他的身后。
陆严还未转身就听易岁极其小声的开口,她喊了江肆年的名字。
陆严转身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江肆年以及刚刚拉着他的男生,他那一拳力度不小,江肆年的嘴角破了个口子,有血流出来,挂在嘴角。
易岁呆呆的望着,“江肆年,你流血了。”
陆严不自觉的绷紧了身子,他看向江肆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口不言。
江肆年知道陆严在紧张,像是害怕他告诉易岁是陆严将自己打得流血,但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易岁。
对于易岁来说陆严是家人,而他永远不会让易岁在家人和他之间做选择。
江肆年胡乱的擦掉嘴角的血,蹲下来哄道:“都解决好了,你跟陆严回家好不好。”
易岁扭头看陆严,乖巧的喊他,“哥哥,你来了。”
“嗯,我们回家好不好。”
易岁思考着,半响点了一下头,陆严牵起易岁的手,迈步要走的时候易岁抓住了江肆年的手,力度很小,江肆年可以很轻松的拽出,但他没动。
他只是疑惑的盯着。
易岁说:“跟我一起回家吧江肆年。”
陆严愣了几秒,看到江肆年嘴角的伤犹豫着还是轻叹一声,“走吧,去我家处理一下伤口。”
半小时后,陆家别墅
刘毅站在别墅门口,忍不住的拉住江肆年的衣角,“牛逼啊兄弟,你看上这个不仅长得好看家里面还这么有钱。”
说话的时候没忍住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这种女生他永远只能欣赏,不敢喜欢,这种大户人家的小姐,他这种前途一般的人何必带人家过苦日子。
但江肆年可以,他以后应该会有出息,况且,就他的认知,江肆年不可能让人家小姑娘过苦日子,若真的在一起,肯定是时时刻刻宠着。
江肆年看着面前的别墅没有惊讶也没有羡慕,只是暗暗想着,以后要更加努力。
进屋后,陆严对着江肆年依旧没有好脸色,但教养还是让他给两人拿了拖鞋,易岁还是有些呆滞,像是个孤僻的小孩,不说话。
但眼睛却一直在看江肆年,陆严无奈,拿了湿纸巾给易岁擦脸。
等脸上的紧绷感消散后易岁打了个哈切,易岁有些虚弱的拉陆严的衣角,“哥哥,我困了。”
“好,我带你上楼睡觉。”
“不要......”易岁嘟着嘴巴,小声说:“你要给江肆年处理伤口。”
易岁说完就自己上了楼,江肆年全程紧皱着眉。
等易岁的声音消失在楼上的拐角才收回视线问:“易岁她......”
陆严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平时在学校拽天拽地的少年此刻低垂着头,嘴角挂着苦笑。
空气异样的安静。
许久,陆严才艰难地启唇。
于是,江肆年听到了一个让他心碎的答案,心脏碎裂般的疼痛。
“易岁她之前有抑郁症,你应该知道,我总是很在意易岁的事情。”陆严说完这句话尾音都带着哭腔,忍耐着,近乎哽咽的接着道:“其实我知道,她并没有好全,易岁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她很抗拒医生,抑郁症虽然治好了,但心病只能靠她自己,我以为都好了的......"
说到最后,陆严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
像是希望天上的神明能倾听他的诉求,能让他的大小姐回到从前那样。
“她的心病是什么?”
江肆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说出的这句话,他只觉得自己快要碎了,就连嘴里都是一股苦味。
陆严小幅度的抬头看一眼江肆年,良久,摇头:“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敢问,我只知道她害怕被抛弃,害怕别人议论她,害怕别人发脾气,她觉得自己惹事的时候就会特别安静,别人看她她会不自在,她甚至抗拒拍照,听到照片就会紧张。”
“你觉得现在的易岁是怎么样的?”
“乖巧,有些娇气,安静,或者文静?”
“其实这些都不是,易岁以前特别臭美,从来不穿校服,每天上学都像走秀一样。易岁是一个很喜欢热闹的人,她不爱学习,但是很喜欢参加各种活动,学校校庆,六一儿童节,十佳歌手,舞蹈比赛,每一个活动她都很喜欢,她就像是舞台上的精灵,永远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江肆年忽然想到易岁提及跳舞时脸上的落寞,原来她以前真的很喜欢跳舞。
陆严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低着头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往外说。
“易岁以前特别的不要脸”陆严笑了一下,笑不达眼底,“以前有男生给她表白她都不会脸红,还笑着说我男朋友必须比我好看,不然我愿意独自承受美丽。”
放在平时这会是一个很好的饭后笑话,但此时此刻没人笑得出声。
“从前的易岁走到哪都是焦点,易岁以前可喜欢热闹了,每个假期都要去旅游,周末也要去疯玩,可是现在,不管我怎么劝说她都不会出门。今天她给我说她要出门,我可开心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
江肆年沉默的听着,忽然开口道:“对不起。”
陆严笑了一下,有些苦涩,“其实也不怪你。”
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怪他当初没有跟易岁读一个高中,怪他觉得没必要所以没有告知易岁的情况。
所以啊,要怪只能怪自己,怨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