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叉失控（1/1）

白日里几乎睡了一整天，晚上便没有什么睡意了。荧把凳子搬到窗前，对着绝云间的流云山景发了一晚上的呆。那片被撕掉的袖子让她扯了窄窄一条布系在了臂膀上，随着微风飘动。虽然还露了一截子藕臂在外头，但到底能够蔽体了。

绝云间太过孤高，远离尘嚣，一弯弦月垂挂，如水天幕上皆是星子。荧循着记忆辨认星座，数着数着又有些倦意，慢慢就趴在了窗台上。

迷迷糊糊间，忽然“铛”的一声惊醒了她。竹屋被一口金钟倒扣，遮得严丝合缝。大片符咒散发着金光在竹屋四周不断流转，荧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看见金钟之外满身血迹脏污的人影。

魈被金钟阵阻拦，混沌的脑子被撞的清醒了一下。他自嘲地笑了笑，才想起来为了保护那个凡人，他设置了一堆阵法。没想到因为一场大战沾染了太多邪祟之气、魔物血液，这阵法竟把他自己给阻拦在外了。

“清尘。”

他身上的衣衫本非凡品，一个清尘咒便足以恢复干净。把自己收拾干净，那个气质清冷的魈上仙才回来了。八个阵法察觉不到异常，慢慢就消停下去。唯有一层血光还固执地笼罩竹屋。

魈不悦地眯了眯眼。

荧看清是魈回来了，便从里开了门。门一开，最后一层血光便有了破绽。魈冷哼一声跨了进来。

“嗯？！”血色阵法仍在运转，虽然允许魈进入竹屋，却在魈身上压了千钧重担，使他寸步难行。

荧见魈撑着门框喘息，迎了上去：“大人？你怎么了？”

“魈，我叫魈，呃啊——”

“魈？”

荧上前搀扶了一把，没想到魈直接倒了下来。荧撑不起他的重量，两个人就滑到了地上。这突然的一下，磕得荧膝盖发痛，但她还是尽量找了一个舒服一点的方式跪着。

门大敞着，熹微的晨光将二人相缠的影子拉得老长。

魈的下巴搁在荧的肩上，两只手软软的垂下来，似乎晕过去了。荧双手扶着魈的双臂，但闻到他呼吸间的血气又不太敢奋力推拒，只能一声又一声呼唤他的名字。

“魈？醒醒？”荧先是轻轻的唤，后边就喊得急了，“魈！”

魈刚好晕在她右肩上，压得她伤口发痛，似乎又有血流出来了。新鲜的血液越发刺激了魈脆弱的神经，他埋在荧的颈窝里动了动。荧一喜，还以为魈要起来了。没想到魈竟然一口咬在她肩膀伤口上，隔着纱布吸食她的鲜血。

“魈......”

荧脸色发白，她不知道魈怎么了，只觉得趴在她颈间的人好陌生。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匆匆几面，但是魈不应该有这样的举动。

魈不满足于这点伤口里渗出的血，瞄上了荧白皙的脖颈。荧发觉那湿热的呼吸从肩头离开，流连于颈间时，害怕得发起抖来。尖利的牙齿刺破皮肤，荧只觉得痛，温热的触感让她毛骨悚然，但她不敢乱动。血液流失的晕眩感阵阵，最终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鲜甜的血液滚入喉头，魈的眼神又清明起来。他惊讶地直起身来，看清自己做下的孽越发慌乱。

他自知身上祸源容易影响他人，便离群索居，不与凡人来往。往常战斗过后脱力，回到这屋里，他最多也就是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上片刻就能恢复。

从前只有他一人，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他竟不知道，他会做下这样的事！

荧面色苍白，软软地躺在他怀里，已经失去了意识。顾不上荧凡人之躯受不受得住仙术了，魈直接用法术为她止血疗伤。他并不精通于疗愈之术，只能按照往常给自己疗伤的程序来上一遍。好歹是止住了血，抹除了伤口。

神志彻底恢复后，血色阵法便不再压制他，隐退下去。竹床离门不过几步，魈抄起荧的腋窝和腿窝将荧横抱而起。

荧那样轻，像一片羽毛。魈心里却沉甸甸的，眉毛皱得极紧。

将荧轻轻放在竹床上之后，魈才惊觉这样的环境并不适合凡人。竹屋空荡，连一个枕头、一壶清水都没有。他自己幕天席地惯了，随处一靠便可小憩，荧和他不一样。

即便是为了保护她，但也许跟着他并不合适。也并非没有办法远距离保护荧，只是，她会选择哪种呢？

我应该问问你的，抱歉，还忘记了给你带衣服。

魈想了想，记起自己还有几件备用的衣衫，虽不能穿，也可权当薄被，便从须弥袋中翻出来了。荧的身量还未长开，在宽袖白衣遮掩下更显娇小。

魈拨了拨她的碎发，这才猛然发现指甲根部还晕染着淡淡的黑色，立刻缩回手来。

不，不能靠她这样近。

他身上的怨气太浓郁，纠结成了业障。便是他自己都时时痛苦。荧只是个凡人，便是有那净化之能，也对付不了积压千年的九州业障。

留了法身在，趁着荧还在休息，魈去了一趟山下的城镇。回来时，荧还没有苏醒。

荧醒来时，慌乱地叫着，身子抖得极厉害，她抓着衣服爬起来就往床里缩。

然而，屋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

荧愣了愣，瞧着手中抓着的衣裳，又看见床头摆放着的叠得齐整的新衣服，一时间手上松了力。她便去摸肩和脖子上的伤口，她记得魈的确是咬了的，可触手光滑细腻，没有伤口。睡前种种，仿若梦境，可那痛感却又无比真实，让她惊疑。

她坐在那半晌，神色呆滞，脑子里千头万绪，理不清。身体叫嚣着想逃，但手脚软着，竟是一步未动。

绝云间的风流转不歇，吹在身上却不觉得冷。荧才想起来魈留下的那团青焰，她又盯着那团灵焰看了看，兜头将白衣盖了上去。

身上嫁衣已穿了多天，荧胡乱扯下，将床头新衣换上。那尺寸竟是刚刚好，摸着新衣，荧又在床前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往外走。

那团青焰本该如影随形。但是荧没有发现，魈一招手，青焰便飞了上来，悬在他身边。他挥了挥手，驱散了灵焰。

竹屋之上，魈抱着枪坐在屋顶，看着荧走了出来，一步三望，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