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5年（1/1）

两人最终没有达成一致。

薛礼暂时留在了唐浅家里，看着先前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也不是很舒坦，两头都是放不下的人。思索了半天，薛礼还是走到了唐浅面前，说：“你为什么要我留下来帮你，我帮不到你什么。”

唐浅晃椅子的动作停了一瞬，又动起来，他眼睛都没睁开，语气懒洋洋的：“你是最合适的人。”

最合适的人？薛礼还在迷糊，唐浅倒是解释下去了。

“你开过阴阳眼，我可以帮你再打开。你可以学习死者的语言。”

重启阴阳眼？学习死者的语言？薛礼身体一震。他是天生阴阳眼，也是得天独厚的灵异人才，可是早年自己并不想接触这些东西，又因为父亲的关系，和家里闹得不太愉快。所以他毅然决然地关上了阴阳眼，谁知道阴差阳错，他到底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你能让我变成灵媒？”薛礼有些激动，不开启阴阳眼，他到底是会遇到天花板的，哪怕他有很多家传的法器也是一样。

“灵媒就算了，只是语言而已。”唐浅终于从椅子里钻出来，起身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我需要你学会死者的语言，然后，让更多人学会。”

更多人学会？薛礼愣住了，不是说，只有开启阴阳眼，成为后天灵媒才能学会死者的语言么？唐浅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学会语言，条件并不那么苛刻。成为灵媒太危险了。”唐浅顿了顿，继续说下去，“灵异事件越来越多，以后会发生很多事。到时候，掌握死者的语言是你们活下去的关键。”

“你们”？为什么不是“我们”？薛礼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却没有发问，他总觉得，唐浅好像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那绝对不是因为唐浅有自保的信心。

薛礼不再细究，却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和钟哥说明白？这种条件，他们肯定会答应。”

唐浅却笑了，拉开窗帘，望着窗外平静的夜景，笑得异常灿烂——

“他会再来找我的。”

晚饭后，薛礼和唐浅一道出门散散步。这会儿天正热，即便到晚上还是那股子闷劲，不多时薛礼就走得满头大汗，直呼受不了。他很想招呼唐浅回去，却见这人和没事人一样走着，汗出得也不多。

自己太虚了？薛礼这样想着，咬牙跟上。这时唐浅的手机忽然响起，唐浅一看来电人，露出一个莫名的微笑，随后接通了去。

“钟部长，找我有事？”

那头的钟泽烦得很，搁宾馆净抽烟生闷气了。今儿见了个后生，弄得自己颜面尽失，属实诡异。唐浅的力量不太对劲，这小子混迹在官方和民间，到底自己摸索出了什么东西？

难道，他真的去过阴间？

脑子里乱如麻，电话还是要打的，钟泽稳定了一下情绪，冷声道：“唐浅，薛礼可以下派去你那一个月。先前的条件也可以作废，但是我希望一些事情，你能如实相告。”

唐浅直言：“只要是合理的事情，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泽拧着眉头，打开了电话录音，问道：“很简单，我需要听到你亲口回答。我们认知里的阴间，真的存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钟泽反倒有些不安起来，两边都静悄悄的，仿佛呼吸都在此刻停滞了。良久，唐浅的声音才传来，语气里满是戏谑：“钟部长何必问我这个问题？”

“您在25年前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25年前？

钟泽下意识回忆了一瞬，霎时间，他的面色惨白起来，死死地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那头再没有声音传来，只是忽然，他的手机自发地发出了杂音，那杂音异常刺耳。钟泽下意识手一松，手机就摔落在宾馆的地毯上。而杂音忽然消失，从里面，清晰地传出了人声——

“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

熟悉的戏腔传来，只有这一句话，一如先前，这句诡异的戏话在脑子里炸响。钟泽只觉得脑袋异常刺痛，针扎般，他强忍着蹲下去，想要关上自己的手机，突然间愣住了。

蹲下来的瞬间，他似乎瞥到了房间内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意识到的那一刻，手机里恼人的声音立刻消逝，大脑的疼痛感也减轻了。只是那种被注视的心悸感依旧存在，冷风呼呼吹着，但钟泽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回头的话，会看见恐怖的东西，就如25年前一样！钟泽惊恐地想着，25年那么久远的记忆却在此刻清晰地打开。

那年他才15岁，也是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势头，从乡下冲到了城里。90年代什么东西都在发展，但人们的条件普遍算不得好。15岁的钟泽因为成绩不咋地，早早就退了学跟随家里人做生意，倒也风光了一阵。

可那一天晚上，他在回村的时候走夜路，一失足从一处隐秘的坑里掉了下去。滑落的途中，他才意识到自己走错道了：村里有一个食人洞的传说，路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边埋着无数亡魂，死者的怨气会指引路过的人误入，然后被那个洞吞掉，再也不会有人找到。

村里每每失踪了人，都会说是给洞吃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一次，钟泽心想完了，自己要死在洞里了。可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在下坠的过程中，他忽然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竟然直接出现在平地上。不可能，这下坠的时间，他肯定会摔死，哪怕有东西垫着，也不至于一点痛感都没有。

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洞穴，这里没有垃圾，没有生命，也没有死者。他面前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他站在岸边，眼前是茫茫的大海。海水的颜色昏黄，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意味。就在那个时候，钟泽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15岁的他回过了头，他看到了……

洗手间内，玻璃破碎的声音猛然响起，把钟泽拉回了现实。而听到那声音，钟泽脸色猛然一变，立刻从兜里掏出一柄染血的匕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这也是一样驱逐死者的法器，而且效果算好的。

但是，身后恐怖的气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钟泽脸色一变，只觉得有一只手拽住了后腿，随后一股大力袭来，拖着他就朝洗手间里面去。钟泽哀嚎着掰住了墙角，指甲一下子顶弯了，他硬生生咬了一口舌尖，双手再次发狠，几乎要嵌在墙上，中指的指盖都翻起来了。

但阻挡只有一瞬，那只惨白的手再度用力，钟泽的一切抵抗显得那么可笑，仓皇中，他回头，看向那黑洞洞的镜子，那只手，要把自己带回那个世界，带回……

阴间！

是的，在25年前，他就已经误入了阴间，那个男人把他送回了阳间。

“我给你25年的阳寿，到时候，你的选择会决定未来。”

钟泽一个激灵，在即将被拖进镜子的瞬间，大声喊道：“我同意让薛礼跟着唐浅一个月！”

背后的力量忽然减轻了，一见有效，钟泽不顾已经被拽进去的半截身子，双手趴在洗手台上，继续大声朝着外面喊：“青鸟小学的事件，我会安排，错不在秦朔，死者不需要制裁！”

话语落下的瞬间，钟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出现在一个熟悉的地方。钟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翻开的指甲已经恢复正常，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之前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

“很感谢钟部长能作出这样的选择，您会感激今天的决定。合作愉快。”

钟泽死死地瞪着依旧在躺椅上晃着的唐浅，看向那台放着《牡丹亭》的收音机，好在这会儿没有在唱题序，到了《惊梦》那折了。

唐浅仿佛没有感受到来自上方的吃人目光，优哉游哉的，嘴角勾起一个渗人的微笑，直看得钟泽不寒而栗。这会儿，他确信了，先前遭遇的一切，都是唐浅下的黑手，恐怕在自己进入的瞬间，就着了他的道了。

“钟部长不必紧张，只要我们精诚合作，一切都会安好的。”

听着眼前这青年的话，钟泽心里冒火，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他还是木然地开口：“是，我们合作愉快。”

这一切，在另一个房间的薛礼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