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霓裳羽衣舞（1/1）

西北边关战事报捷，安西节度使穿越莽莽高原，用骆驼、马车押送大批物资回朝进献，其中有两车外形精美，音质特殊的西域乐器，不同于中原地区的钟琴，其音柔软、圆滑、奇特、欢快，使李隆基兴趣盎然。

各种各样的新奇乐器吸引了皇帝下朝以后的全部热情，他花费大量的时间用于亲自把玩和演练。

梨园招来了好几个民间会弹奏这些乐器的班子，并且寻来了大食、天竺等地的异域乐章，又在皇帝的命令下，将西域、胡人的音乐与大唐的音乐糅合，重新编曲。

李隆基日日陶醉在曼妙的新曲之中，他会亲自跟乐官沟通他对曲目的见解。

一个盛夏的午后，堂外蝉鸣，喋喋不休，一波更比一波声音高涨，像要与堂内梨园子弟正在演练的乐器比试一番，教坊女儿轻歌曼舞，正在准备一场盛大的演出。

李隆基斜倚在柔软的罗汉床垫上，案上香炉里升起袅袅清甜的白烟，白烟升至半空，消散地无影无踪，他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何时，不由自主地卷进了梦乡。

高力士命人取来薄薄的毯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

李隆基身穿一袭仙风白衣，系紫金腰带，别翡石玉佩，顶翠石男簪，站在一所宫殿门口，宫门外白玉砌筑，水晶雕花，云雾缭绕，星辰就在他的头顶，举手可摘。

“这是何处呀？”李隆基心中诧异，他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任天下最豪华的宫殿加在一起，也比不过眼前景象。

他沿着铺陈华丽的道路，径直向前疾走，只见身旁两侧室宇精美，不见有人，他无暇多顾，奔走向前，觉得足下砖石，悠悠荡荡，似乎正在他的脚下瓦解。

忽而朱栏玉砌一转，他乘云直下，见绿树清溪犹如世外桃源，见百花争艳纷繁绽放，见田野稻苗一望无际，见白雪覆山巍峨林立，李隆基心想，我这莫不是，得道成仙了？

忽而又听到女子呼唤，他四处张望，寻找声音出自哪里，越寻找，越听到歌声渐近。

忽而身下白云消散，他行至一处宇宙间宽广的露台，一众美人瞬间将他围绕起来，翩跹袅娜，身姿容貌与世间凡人大不相同。

忽而诸位美人，各手持一枚乐器，仙袂飘飘，云髻堆翠，纤腰楚楚，若飞若扬，李隆基被眼前景象震惊，四处张望，见仙女莲步而行，腰间披帛随风舞动，似乎全都凝视着他，又似乎对他视而不见。

不知是谁，先张开清婉歌喉，几声之后，众仙附和，音浪如同河海潮汐，将李隆基卷起又落下，卷起又落下，乐此不疲。

一位红衣女子，足下生莲，徘徊行至李隆基身后，李隆基蓦一转身，她瞬间躲出一丈远，李隆基不动，她也不动，忽而鼓乐齐鸣，众仙人翩翩起舞，与长安教坊里的歌舞不同，她们以天为幕，以地为台，自由如白鹤，变幻如云彩。

李隆基想看清楚那位旋转在中央舞蹈的红衣女子，她头上的细密珠帘将其面貌遮个十之八九。李隆基伸手欲追，她轻若烟霞向后飞逃，行至露台边缘，跌进万丈深渊。

“不要。仙子莫走！”李隆基情急万分，来不及停脚，紧跟着她，跃下高台。衣饰随风向上牵扯着他，疾风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万岁！”众人被高力士紧张的一声惊吼，吓得纷纷哆嗦。

原来，皇上梦中跃下仙台之时，身体不受控制，从床榻上如小儿般掉了下来。高力士守在一边，匆忙中双手去接，也没来得及让李隆基幸免于难。

“嘶…….”李隆基在落地的瞬间跌醒，多少年不曾发生这种事，腰臀痛得他犹如挨了一顿打。众人慌乱中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他觉得没面子极了，又不好发作，美梦被无端吵醒，他只能闷闷不乐。

李隆基躲在房中十余天，废了几叠纸，他想趁着自己没有忘记梦中场景的时候，将那景象全部画下来。

无奈他画技并不精通，于是他又捡起安西送来的乐器把玩。把玩地无聊了，突然想起什么，他道：“高力士，贵妃近日在忙什么？”李隆基许久不见杨玉环，起了思念，平日里，贵妃会来找他，怎么最近自己忽略了贵妃，贵妃也不在意呢？

高力士回话道：“近日贵妃没有来求见过，是否需要奴家差人去问问。”

李隆基虽然心中疑惑，但未多想，道：“无妨，我们过去看看她便是了。”

高力士随李隆基行至贵妃殿外，听到丝竹鼓乐声响，他高声喧：“皇上驾到。”

鼓乐停奏，杨玉环身穿舞衣，快步跑到李隆基面前，她身体丰腴，步态却很灵巧，她快速地跪下行礼，李隆基笑着，她又快速地起身，扑到李隆基身上，在他耳边轻声说：“万岁，您终于来了。”

李隆基宠着她，抱了抱，问道：“爱妃最近在忙什么啊？都不想朕吗？”

杨玉环在李隆基怀中犹如枝头上快乐的鸟儿，她道：“玉环思念陛下，但陛下朝务繁忙，妾不敢叨扰，于是召梨园的老师们来教妾习舞，等陛下来，好舞给陛下看。”

“哦？爱妃整日里跟梨园的老师们一起玩乐，心思不在朕这里了？”李隆基酸溜溜地说道。

许是户外的阳光刺眼，杨玉环眯着眼，明媚地笑，随后她道：“陛下，您请看嘛。”

机会永远留给天光下有准备的人。她抬起双臂，手如莲花，指向天空，园中鼓乐响起，杨玉环翩翩起舞，为给她安身之地的夫君，为给她富贵荣华的皇帝，为李隆基一人。

眼前杨玉环的舞姿与李隆基脑海中仍然清晰记得的仙子模样重叠、交错，使他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他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他再次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惊。鼓乐停止，杨玉环旋停，她回眸一望，李隆基被那顾盼生辉的眼神迷住，仿佛前世与今生在那个瞬间的凝望中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