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将相已难和（1/1）

杨国忠越在安禄山面前表现得自豪又高贵，安禄山便越轻蔑和不屑一顾。他回到长安的宅邸，手下跟他说，坊间酒肆都在传，杨国忠的舅舅，曾是武皇的面首。

安禄山听后哈哈大笑，心中暗爽不已，难怪见到他的唯一感觉，就是此人下贱非凡。

杨国忠以安禄山的舅舅自居，巴不得他被羞辱够了，赶紧滚出长安，滚回他的苦寒老巢去，一个李林甫在他头上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安禄山哄着皇帝赏这赏那，杨国忠觉得眼前简直有一万只苍蝇在飞，恶心至极。杨国忠与他们二人之间，存在着难以说清、无休无止的斗争。这种对皇帝信任的抢夺之争，比国仇家恨更深，比偷妻窃子更深，深到难以探寻的人心最小的一处缝隙之中。

安禄山升了官，得意地领着部下走了，杨国忠把他桌上几本都护府发来申请军费的折子，全部丢到了一边。没说不同意，只是晚几个月再同意，我那好外甥安王爷，应该没意见吧？

安禄山回到营州，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的营帐比起皇帝的行宫，是简陋了些，可是自在为王的感觉，更令他沉醉。嫩白的梨，粉红的樱桃，桀骜不输长安的牡丹，花瓣随风飘落满地，他的营州，也美极了。怎么能说边塞的红脸蛋的女人就不美呢，她们跟男人一样喝酒、打仗、讲脏话，没有纤细的腰肢，却有粗犷豪放的灵魂，同样能够令人陶醉。

将士来报，朝廷的军饷迟迟未到，安禄山派人去问，只说朝廷的审批还没完，他叫留在长安的亲信去查，亲信飞书回报，奏折卡在杨丞相那里。

那种狗贼还能当上丞相。李林甫走了，顶住摇摇欲坠的朝廷的柱子已经塌了。长安对于安禄山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慑。

皇上在哪呢，皇上不管吗？他问西北边境的军饷情况，那边的兄弟告诉他，一切正常，他不禁对杨国忠的小人作为更加蔑视。一颗愤恨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他想，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朝廷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安禄山的奏书了。杨国忠对数字极为敏感，他多次提醒皇上，安禄山正在准备谋反。

李隆基不听、不信、不理会，杨国忠无计可施。李隆基觉得，不去刺激安禄山，安禄山就算有狼子野心，也必不会反。杨国忠想通过皇上打击安禄山的计划泡汤，但是他一日不除掉安禄山，就时时刻刻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地位和前途的威胁。

他不信一个铁了心要谋反的人，还敢再回朝廷，踏进自己的势力范围。他拿着一叠军费异常的往来账目的证据，去找李隆基，提醒皇上，安禄山要反，需召回朝中由御史台主审，若他不回，需派兵去捉拿。

李隆基觉得杨国忠小题大做，军需用度，已经一再缩减，有所超支，亦是正常。不过他同意中书省发布敕文召安禄山回朝，试试将军的忠心，于他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和坏处。

安禄山接到诏书的时候，正坐在胡床上喝酒。小将急匆匆来报，他训斥道：“慌什么！”

小将满脸艰难和犹豫，吞吞吐吐道：“将军，朝廷，朝廷召您回长安觐见。”

安禄山扔掉手里的酒壶，酒壶掉在地上，碎成渣子，酒水流了一地，空气中挥发出辛辣的气息。他冷笑道：“哼，杨贼欺人太甚。”

他接过朝廷敕书，细看了一遍。命人为他准备东西，马上上路。

临行前，史思明问他：“一定要去吗？万一……”

安禄山道：“一定要去，如若不去，朝廷一定会派人来接替我，到时候，你们都没好日子过。我们在幽州的准备还远远不足，如果跟朝廷打仗，我们未必能赢。”

史思明忧心忡忡道：“可是，万一朝廷来个瓮中捉鳖，把你扣下，该如何是好。”

安禄山骑上他的马，正了正头盔，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军营，道：“史将军，若我回不来了，兄弟们就靠你了。保重。”

安禄山的马蹄扬起灰尘，史思明朝着迷蒙中的背影大声喊：“安将军，无论如何，哪怕只有一口气，也一定要活着回来。别忘了，兄弟们还要追随你一起打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