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妥协（1/1）
除夕夜是徐野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晚上了，爷爷奶奶忙着做饭，徐野本想帮忙来着。奶奶说做这些事情会脏了他的手，把他打发出去了。
徐野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播着电视剧。现在还早，春节联欢晚上七点半才开始。徐野刷了刷手机，和小四萧严聊了会天。
然后打算去给他们家送点东西。
他拿了几袋吃的，奶奶又让他把鸡带上。就这样，徐野一手提着礼品，一手抓着两只鸡。
到小四家门口就看到小四蹲外面抽烟。
“来，搭把手！”徐野喊。
小四见徐野这样，笑着将烟丢在地上踩灭。
“呦，赶集去了啊。”
“这不是我奶奶让我给你们家带点东西嘛。”
小四接过东西，带着徐野进门。
小四父母正忙着在厨房准备年夜饭，见徐野来了，一脸惊喜。
笑着将他迎进屋。
“叔叔阿姨好！”
“小野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长这么帅了。”
小四拉着徐野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天。
其实算不上聊天，小四父母和他并不怎么熟。他们常年在外，徐野印象里的他们……算了，根本没什么印象。
“谈女朋友了吗？”
“没呢。”徐野尴尬的笑了笑。
“哎哟，这可得抓紧呢，都二十五了，再晚点就没机会了，阿姨这有几个……”
眼看自己母亲又开始拉媒了，小四赶忙替徐野解围“妈，人家又不急，你总关心这种事情干嘛。”
徐野就笑笑。
小四妈剜了小四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找个姑娘到现在都不肯来我们家，你也长个心眼，万一被人家骗了……”
徐野发现陆呦简直是小四的心头肉，谁都不能说她几句，谁说小四就跟谁急。
“妈！我不准你这么说呦呦！她是个好女孩！”
“行行行，我也懒得说什么，随便你。”
“妈！”
怕母子两吵起来，徐野拉着小四就往门外走。
“阿姨，先不说了。我和小四去看看萧严！”
走在路上，小四一脸阴沉。
徐野说啥都不管用。
“那啥，你别苦着一张脸，丑死了。”
“……”
萧严家倒是挺冷清的，开门的是萧严的母亲。见到徐野先是一愣，随后开口喊了萧严一声。将东西给萧母后，徐野就和小四去萧严房间里找他。
萧严正坐在书桌旁皱眉盯着手机。天色毕竟暗了，他房间里没有窗户，手机屏幕里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莫名多了分锐气。
小四打开灯，许是眼睛没适应强光，萧严下意识的用手遮了遮眼睛。
“卧槽，你还真不怕瞎啊。”徐野坐到他床上。
“得了，这哥们盯着手机看一天了。早上来找他的时候也是坐在这，姿势都没变。严重怀疑他没跨出过房门半步。”小四拿了块糕点吃。
萧严这才放下手机，揉了揉眉。
“穆小汤把我拉黑了。”
“……”
“……”
“啧啧啧，哥们，咱们要往前看。”小四一脸严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徐野看到他嘴角不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萧严拍了小四一掌。
“幸灾乐祸是吧，我是担心他过年没地方去。”
“不过话说过来，你家人知道这件事吗？”徐野问。
“什么事？”
徐野往房门外看了看，客厅里没开灯，一片黑寂，萧母应该是回房了。
他把房门关上，转头看向萧严。
“就你性取向这事。”
话语过于直白，萧严有些不自在的撇了撇头。
“没。之前本来想和他们说来着，不过他们每一个人理我。”
对于萧严的家庭环境，徐野只能说萧严是一种名为透明的存在。他的父母根本不想和他交流，每次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萧严说的话他们全都视若无睹。沉默，是他们家的代名词。
连过节都是走个流程，除夕之夜，都没人做饭。
“不聊这事了，现在社会挺包容的。”小四从裤兜里掏出根烟来。
“无所谓。”萧严抬手把他的烟从手中抽出“要抽烟滚出去抽。”
“……”小四语气不满的嘿了声，或许是今天心情烦躁，抑制不住那躁动杂乱的心。他急需尼古丁来麻痹自己。倒还真的跑外面去了，蹲在院子旁的楼梯上，脸带愁色的望着天，慢慢抽着烟。
房间里就剩萧严和徐野了。对于萧严这段感情徐野不好多问。只是提醒萧严多注意注意，穆小汤毕竟也还是个高中生，万一因为这事耽误了高考，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这我知道，回去后我和他老师联系联系。小孩老是想一出是一出。”
徐野沉默的点了点头。
“唉。”萧严从椅子上站起来，有种想抽根烟的冲动“我们这个地方太小了，教育也落后。当时总以为读书不重要，能赚钱就行。就这么混了几年，到大城市才发现没有学历举步艰难。”
徐野听出了萧严的题外话，等着他接着开口。
“穆小汤……怎么说呢，他很聪明。”
说完，萧严就没说话了。
徐野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臂。一个连自己感情都分不清的人，又怎么能替别人来说话呢。
“今晚来我家吃饭不？”徐野转移话题，试图让气氛缓和点，大过年的呢，怎么说也要想点开心的事吧！
“晚了，小四提前邀请我去他们家了。”萧严终于笑了。
徐野给他来了一脚“德行！搞得人家巴不得你去赏脸似的！”
徐野突然想到什么，凑到萧严旁边问“你知道我奶给我介绍的姑娘叫啥名吗？”
萧严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迫不及待？”
“滚。快点说。”
小四刚好带着一身烟味回来了“好像叫柳妍妍。”
“你认识她啊。”
“见过几面，挺漂亮的女孩。”
“行，到时候还是亲自和那女孩说清楚。”
“不是哥们，你真打算单着啊。”
“现在不是时候。”
“也没说急着要结婚啊，可以先处着试试，慢慢来呗。”
“我奶那架势巴不得明年抱孙呢。再说，我对这东西没兴趣。”
不知道想到啥了，徐野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苏浅的模样。
苏浅现在在干嘛呢？还在复习知识吗？她有没有想起他呢？
兴许是走神太久了，等他回过神来时，被突然凑近的两人吓了一跳。
“卧槽！”徐野差点出拳了。
“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思春了吧？”
“……”徐野坐过去了点，远离两个脑子里只要黄色废料的神经病！
思春？怎么可能！
说的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最后三人随便聊了几句，徐野就回去了，萧严去小四家吃年夜饭。走的时候小四还不忘让徐野吃完饭去后山放烟花。
回到家时，菜差不多弄好了。奶奶正摆放碗筷，火炉烤的房子里热乎乎的，徐野把棉外套拖了挂在门上。爷爷正打开电视调频。
白炽灯把屋里照的亮堂堂的，徐野不知道自己有几年没回家了。家，好像只有眼前的这一幕，才能称得上是他真正的家。
不会像徐父那样冰冷无情，他不用整天忙的晕头转向，不用在新的一年里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听着外面的烟火声。
他的眼睛好像被雾气熏了一下，热腾腾的。奶奶招呼着他来吃饭，他走到餐桌旁移开椅子坐上，刚好电视里正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开播曲。爷爷还特地将声音调高了点。
奶奶赶忙招呼爷爷来吃饭。
“小野啊，东西给人家送到了吗？”奶奶问。
“嗯，送到了。”他夹了块牛肉给奶奶。
“怎么不叫严严来家里吃饭啊。”
“……妍妍？”徐野差点要被呛到了，他偏过头咳嗽了几下，奶奶赶紧帮他顺背。徐野顿了顿，说道“我和她这不还没见面嘛，过年喊人家来我们家吃饭多不好意思啊……”
“什么不好啊。”奶奶也觉得他说话奇奇怪怪“他家里人不做饭，大过年的他总不可能在外面吃吧。”
徐野脑袋稍微死机了那么两三秒，后面才意识到奶奶说的严严不是柳妍而是萧严。
他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奶奶，人家萧严又不是小时候了，还严严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说的是个女生呢。”
“那你刚刚以为我说的是那个女生呢”奶奶火眼金睛，哦不，是见缝插针！“这么快就打听到人家姑娘的名字了？”
徐野顿时不笑了，忙着低头扒拉饭。
爷爷还让他吃慢点“噎不死你。”
这……原来爷爷奶奶给的温暖，只存在于他刚回家的那一刻，仅仅只有几分钟！
徐野痛心疾首。
吃完饭徐野抢着去洗碗，奶奶争不过他，被他拉去和爷爷看晚会。
爷爷奶奶总是热衷于看这种晚好，有时候能被小品逗的直笑。但徐野就并不怎么喜欢看了，可能是因为有代沟吧，相比于守在电视机前看晚会，他更热衷于和朋友在外面放烟花。
洗完碗后，徐野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他的房间几乎没怎么变，书桌上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应该是当初逃课兼职要用上的东西。不过徐野对此没什么印象了，他还以为奶奶早就把这些扔了。
手机振动了几下，他打开，发现有人现在就给他发新年祝福了。估计是群发，连时间都设计错了。华少长就简单的问他是不是回去了。
他回了个是。
后来想着干脆也群发个新年快乐算了，本来是想着全都发，可到了苏浅那一块，他突然就犹豫了。
要不要发。他觉得很矛盾，虽然不渴望苏浅有什么回复，但现在发会不会有点太刻意了？其实多少有点吧，万一苏浅记起了那个承诺，最后难堪的也是她。
好像，他和苏浅保持点距离对谁都好。
悬在半空的手最后无奈的右移，往下摁灭了屏幕。
那就干脆都不发算了。
“怎么了，看你盯着手机半天了。”苏然坐到沙发上，望着苏浅。
苏浅有点失神，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苏然的话，最后还是两眼呆滞的望着电视。
苏母正在楼上和商业好友打电话问候，苏浅低头看着手机。仍然是关着的，黑色的。至今，徐野也没发一条消息给她。
苏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时，她示意苏然把电视剧声音调小一点。随着电视剧音量的减少，屋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氛围。
良久，苏母清了清嗓子“最近，我们母女几个好像很少聊天了。”
“然然啊，最近在华家怎么样啊。”
苏然愣了愣，然后开口“挺好的。”
“是吗？”
苏然点了点头。
“华少长今天怎么没来？”
“呃……”苏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有事。”
“有什么事啊，他现在又不用管公司事务。”
苏然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然然。”苏母看着苏然的眼睛，表情有些严肃“你和妈妈说，是不是和华少长吵架了？”
“没有。”苏然有些羞耻的低了低头。
“说实话。”
苏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她求助般看了看苏浅。接收到姐姐讯号后，苏浅放下手机，说“妈，你就别担心姐姐和华少长的事了，他们两口子能解决的。而且结婚后，华少长安分了不少……”
苏母看了苏浅一眼，好像是在说待会再收拾你，苏浅识趣般闭上了嘴。
苏母又对苏然说“如果不是华少长的事，那就是其他的事情吗？最近看你老心不在焉的。”
“妈，我前几天状态不好。您就别担心我了，我都调整过来了。”苏然笑了笑。
苏母见苏然这样，也不好多问。转头看向苏浅。
“浅浅。”她轻轻皱眉，似乎很难开口。
等了好久，苏母像是泄气般叹了口气。
“算了，我现在这样问也没什么用。反倒坏了你们心情。”
苏然一脸懵，苏浅大概知道为什么苏母要这么说了。她沉默了一会。
然后对苏母说“那我先上去写谱子了。”
“今天除夕也要练习吗？”苏然其实是想她们一家人坐在这看看电视的，但苏浅一向不喜欢过节。
苏母没有说话，苏然站起身打算推苏浅进房间。
望着苏浅的背影，苏母突然开口。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也劝不动你了，但是，这个决定很冒险。我只希望你能快乐，如果实在不行，还是有后路的。”
苏浅愣了愣。其实苏母和苏然后面应该也意识到了苏浅的想法，一直没说出口是怕苏浅又情绪失控。
这件事，对于她们来说。算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苏然把苏浅推到房间后，她走到窗台上将窗帘拉开，窗外是一片雪景，在黑夜里显得如此明亮。
“下雪了。”苏然笑了笑，随后在苏浅腿上加了条毛毯“我出去了，慢慢来，不要有任何负担。”
等到门关上的瞬间，苏浅脑袋里的弦突然断开了。她望了望窗外的雪景，不由出了神。
其实她撒谎了。
她现在并不想写谱子。在吵闹的环境里她总觉得很累，可在客厅里明明也没多吵。或许她只是想一个人待在安静的地方思考。
在徐野到来的前几个月，她觉得徐野真的很吵，总是讲个不停。可今天没了徐野的声音，她竟然有些不习惯。
从徐野离开到现在，她盯着手机看了七八次。为什么要看手机呢？是希望徐野能向之前那样和她讲话吗？
窗外的烟火骤然点亮漆黑的夜空，绚丽的烟火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苏浅不由飘散了思绪，现在的他应该会在后山放烟花吧。徐野许下那个愿望后，喋喋不休的和苏浅讲了许多他曾经的故事，又或许是他规划的故事。
“如果是过年的话，我会和朋友去后山放烟花，我们那里的烟火虽然不算大，但也很漂亮的。”
“还有你可以去院子里喂猫，我们村里专门修了个院子给那些流浪猫住。里面的猫都好可爱，它们不咬人，给一点吃的它们会黏着你不让你走。”
“我爷爷奶奶做的饭可好吃了，比你们家请的厨师做的还好吃。”
“我们可以去镇里参加庙会，里面有个许愿池，听说在除夕之夜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
在喂猫吗？在开心的和爷爷奶奶吃年夜饭吗？在庙会的许愿池许愿吗？
可是她并没有去。
苏浅捏了捏掌心，屋里没有开空调，冷气萦绕在她周围。莫名的竟然觉得浑身发凉。
手也不能动弹。心却那么沉闷。
除夕那天夜里，苏浅与徐野距离了四座城市。距离的并不算遥远，但她无法想象出徐野在那边生活的模样。她像是在雪山之上，抬头只能看到一堆灰蒙蒙的白雪，偶尔还会有几片冰雪落在她的鼻尖。
低头，只有一望无际的山脉，和深不见底的冰川。
明明可以按动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却在一次又一次矛盾之中选择放弃。
今年的新年，她过得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她撒了两个谎。
第二个谎言。
是她在徐野亮晶晶的眼眸之下的承诺。
今夜注定无眠。与往年的旧事不一样的是，有些事情可以在黎明的曙光到来之际被刺破，有些事情可以在新年开始的第一秒随着纷飞的大雪埋葬。而有些事情，只适合沉默的铭记，尽管它并不能。
苏浅第一次将这种感觉称之为，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