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大结局三（1/1）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不对的呢，大概是顾萧看着程瑶安静的坐在窗前，从白到黑一句话都不说，一动也不动的时候吧。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空洞的看着一切，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瘦弱至极，脸色苍白，像是要碎了一样，让人不敢触碰。

顾萧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直到郭思琪来了才打破沉寂。

顾萧先郭思琪一步，在她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拦住了她，示意她出来说。

“怎么了？”郭思琪疑惑的问。

顾萧轻叹了口气说：“她情况不太对，我判断应该是抑郁症。”

“什么？！”

郭思琪把程瑶从韩子奇那里带走以后，就直接找到了顾萧，她清楚此番遭遇过后程瑶一定会非常难过，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哭闹过，郭思琪害怕极了，只能求助于顾萧这个心理医生。

由于程瑶什么都不说，顾萧没法通过病人的口述来判断具体情况，可时间长了以后发现，程瑶经历了这么大的波折，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劲。

他还记得曾经因为同学的事情来向自己求助的那个善良明媚的女孩，可再见到程瑶的时候，顾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如果这个女孩子要走，谁都抓不住她。

他只能用尽毕生所学来尽全力为程瑶做开导。

在确诊程瑶得了抑郁症以后，郭思琪忍无可忍的找上了韩子奇，一个什么都不说，一个有意隐瞒，她势必要弄清楚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得知一切以后，郭思琪所有的教养和礼貌全部都被她抛诸脑后，对着韩子奇就是破口大骂，而韩子奇自知理亏，只能默默接受。

韩子奇叮嘱郭思琪，希望她能照顾好程瑶，却反被郭思琪怼了一句，他现在是最不配说这话的人。

韩子奇又自顾自的承诺，程喆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由他来承担，郭思琪却说花他的钱让人觉得恶心。

骂完了，也怼够了，郭思琪就走了，走出去没几步又返回来狠狠的甩了韩子奇一巴掌，美其名曰替瑶瑶出气。

这期间，因为韩子奇不断的上门，郭思琪被迫带着程瑶换了很多个地方，每见一次韩子奇，程瑶的状态就会更差一点。

情绪压抑到极致，就会像琴弦一样，越绷越紧，只会在不知何时的情况下彻底崩断，顾萧太害怕程瑶会如此了。

顾萧家世好，可以这么说，就算他几辈子不学无术做个纨绔子弟，顾家也是有这个资本的。为了更好的照顾程瑶，他们搬到了海边的一栋别墅里，他每天都会推着程瑶在海边散步，给她讲他所见识过的不同的人生。

终于，程瑶在这一天，放声痛哭，许是要将她这些日子所遭受的一切都哭出来才好，她哭了很久，久到她落下的每一滴眼泪对顾萧来说都是凌迟，让他心痛的无法言喻。

顾萧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韩子奇的那天，程瑶自杀了，鲜血顺着她的手腕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绽放出绚丽的血玫瑰。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冷眼瞧着自己尚在流血的手腕，依旧是一言不发。

那也是顾萧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猩红着双眼，强压着自己的声音，低声质问程瑶为什么。

他说：如果你想逃离的话我可以带你走，我带你出国，带你去一个让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你的世界里可以再也没有他的出现，只要你点头应我，我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

他说：程瑶，你不能死。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程瑶笑了，又或者是他眼里有泪模糊了双眼，一切都只是他的想象罢了。

他想，程瑶让韩子奇放过她，那为什么她自己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自那以后，顾萧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程瑶，同样的事情，他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了。

去办离婚的那一天，也是顾萧带着程瑶去的，他迎着韩子奇的目光，将程瑶从车上抱到轮椅上时，他觉得自己来对了。

特别是在看见孟令娇时，顾萧只觉得可笑，他愈发觉得韩子奇只是一个自作深情的人，仅此而已。

顾萧抱着程瑶回车上的时候，余光扫到韩子奇，他感受到了韩子奇的克制与隐忍，他不明白，如果真的相爱又怎么落得如此境地。换做是他顾萧，只要是自己爱的人，是一定要付出一切去保全的，而不是像韩子奇这样。

可他又哪里知道，曾经的韩子奇也如他所想一样，将人留在身边，势要护她周全，结果却是他自以为是，一败涂地。

得知韩子奇要娶孟令娇的时候，郭思琪又气又急，她生怕程瑶知道后再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她只能尽力瞒着。

可天不遂人愿，那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怎么着也瞒不过程瑶的耳眼，那一天，韩子奇洞房花烛，程瑶一夜未眠，郭思琪陪了一整夜，未敢合眼。

郭思琪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盼来了顾萧跟自己换换，程瑶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我想去看看小喆。”

这是自从车祸以后，程瑶第一次去看程喆，十几岁的小小少年，身上插满了管子，看着都触目惊心，这也是程瑶第二次哭，不同于上一次的崩溃，这一次她只是默默的流泪。

从医院回去以后，程瑶的话突然开始多了起来，可因为太过虚弱，她说话总是有气无力的，不过不影响顾萧和郭思琪听的极其认真，两人心下皆是大喜，开口说话了，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有了开口，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所以当程瑶提出想要喝酒的时候，两人也只是悄悄犹豫了一下，一直认为此刻只要不是寻死，程瑶想做什么都以她的意愿为主。

酒过三巡，郭思琪喝多了，她一夜没合眼，又喝多了酒，实在是顶不住了就回去睡了。

只剩顾萧陪着程瑶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了，“需要我带你离开吗？”

程瑶没有应答，只是自顾自的抿了一口酒，眼底深邃不可见，让人窥探不出她的所想所念。

如果你要问顾萧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他一定会回答你是那一夜的酒。谁会料到程瑶是个千杯不醉的体质呢，就连郭思琪也不知道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喝多了，真的喝多了，也为此悔恨一生。

天光破晓之时，顾萧揉着自己胀痛的头，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赤红，而轮椅里的程瑶早已经没了声息。她的手腕处，血管已经断了，脚边掉了一把小刀，根本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她的身旁放着两封信，其中一封是交给郭思琪的，而另一封…

原来她之所以开始话多，是因为再也不会开口了，是真的再也不会开口了。

顾萧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胸口处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一把锤子，一锤一锤的砸在胸口处，砸的他痛不欲生，砸的他无法呼吸。

得知程瑶死讯时，是韩子奇已经解决一切以后了。

当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再一次站到程瑶面前的时候，却被郭思琪带到了墓地。他脚步一顿，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坚硬着转头看着郭思琪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他心中一定是有答案的，但是他不敢也不愿相信。

韩子奇在程瑶的墓前看到了为她扫拭墓碑的顾萧，这是二人的第三次见面，顾萧见到来人是韩子奇时，二话没说就开始大打出手。

韩子奇一时不察挨了一拳后，迅速反击起来，两人扭打的难舍难分，脸上很快都挂了彩。

“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来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新婚燕尔的第二日，她就与世长辞了！”

顾萧每说一句，拳就重几分，而韩子奇则是被他的话晃了神，硬生生又挨了好几拳。

起初，郭思琪并不想制止，甚至在想，顾萧最好是能打死韩子奇，可她又想，韩子奇就算是死也不能是现在死，所以还是拦住了两人。

她将那封没标注过要留给谁的信给了韩子奇，又拉着顾萧离开了。

韩子奇接过信，等二人走后，颤抖着手打开了程瑶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一张纸上，留白一大片，只有一句，“那这次就罚你再也找不到我。”

韩子奇无力的瘫坐在程瑶的墓前，双手紧紧的扒着墓碑，试图将人从地下拽出来一样，却只是徒劳。

求婚的那天，程瑶问过韩子奇，是不是自己在哪里他都能找得到，韩子奇说是。后来的每一次刻意躲避，韩子奇也依然能找到她，那这次呢，阴阳两隔，又该去哪里找呢。

找不到了，这回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郭思琪和顾萧才再回来，郭大小姐实在是不想多甩韩子奇一个眼神，可又没办法，她冷冷的开口说道：“如果不是还有话带给你，我真是不愿意再见你一眼，我嫌恶心。”

在留给郭思琪的那封信里，程瑶明确的写到了，有些话还是想让郭思琪代为转达。

“瑶瑶说了，祝你，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说完，郭思琪就走了。

顾萧伸手抚了抚墓碑，像是在轻抚程瑶的发丝，他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懊悔，他悔在自己的未能察觉，悔在自己的愚钝。

“她状态最不好的那段日子里，每见你一次就会更糟糕一点，你我第一次碰面的那一天，她就自杀过一次。她一直不愿开口说话，是在得知你结婚的消息以后，突然就愿意说话了，我们以为要好起来的时候，结果却是这样。你新婚燕尔，她与世长辞，我不清楚你的爱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只希望你再也别去打扰她的生活了。”

他不愿管韩子奇接下来会如何，只自顾自的做完想做的，说完想说的，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韩子奇压抑着无声的哭泣，可还是能听到细微的声音。

第二天，他带着韩松严和沈碧珍一起来了墓园，韩松严长叹了一口气，说着是他们韩家对不起人家。沈碧珍则是哭的一塌糊涂，虽然最开始她对程瑶好是因为儿子，可相处久了她是真心喜欢程瑶的，更何况程瑶后来还怀了孩子呢。

第三天，韩子奇只身一人来的，他从顾萧的口中得知了，程瑶应该是割开了手腕，硬生生拽断了血管。只是听着就觉得疼的令人窒息，他实在是没法想象程瑶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受。甚至是都没人听到她是否有痛苦的哀嚎。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终究是死在了满是绽放的红色中。

他只知道，她一定是对自己失望透了。

此后的每一天，韩子奇都会来程瑶的墓前，有时候是说说话，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着她。偶尔也会遇上来看程瑶的郭思琪，不过无一例外，每次见到他在，郭大小姐都要发一通脾气，韩子奇也都受着。

还碰见过一次顾萧，他发现不只是自己变得沧桑了，就连顾萧也不如初见时的英俊明朗了。

顾萧不再做心理医生了，又对他说了很多，其他的韩子奇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一句，“我真的在很努力的将她从深渊中拉出来，我以为我要成功了，可却是我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不只是说顾萧自己，还是连带着韩子奇一起骂了，不过不管怎样，韩子奇都接受。

也就遇见过顾萧那一次，他想，可能是碰见他让人心生膈应吧，他知道顾萧一定会来，遇不见一定是刻意避开自己的吧。

又过了段时间，听张越说，他跟郭思琪要结婚了，韩子奇心想，真好，真的很好。

冬去春来，阴雨连绵。

盛夏将至，蝉声鸣鸣。

金秋酷爽，枫落满地。

又一年冬，大雪纷纷。

韩子奇身处异乡的街头，他伸出双手接了一捧雪，雪花迅速融化在温热的掌心，他下意识抓了一下，却加速了雪的融化。

这场腊月雪的约，终究是没了能赴的那个人了。

——全文完——

这回是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