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施家(1/1)
俞喻之听到那句话时,正在低头摆弄手腕上的镯子,听完她目光落在封字上,此时封字正对着第八层:肃杀。
若没记错,施晏温当时是让她转到净鬼。
这不能怪她没见识,她确实知道血银每层用法不同,可她也只知晓这些。
后来才知,血银的肃杀之层须调动使用者的戾气,很容易神识不清走火入魔。
俞喻之晨间醒来之时,有人在房外敲门叫醒。
新婚第一日该去给父母上茶。
她赶忙着收拾好自己,准备要打开房门时,发觉自己是一个人。
待会走出去,若是有人问起施晏温,她该怎么答?
想着,忽闻身后一道声:“打开吧。”
施晏温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房间里,换了一身墨蓝的云裳,褪去了几分冷冽之气。
俞喻之不知施晏温已修炼到何种地步,竟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去自如。
又或许,是她修为太低,察觉不出?
这也不怪俞喻之怀疑自己,毕竟这具身体是真的弱不禁风。
俞喻之开门,迎面碰见一位嬷嬷,两鬓斑白,面光矍铄,见着她便笑容不止,赶紧让路躬身行礼道:“二郎,夫人,这边请。”
施晏温走在前面,俞喻之跟在一旁。
走在路上,后面跟着的嬷嬷忽然走到俞喻之身旁问话:“夫人可觉今日起得过早,身子不舒服?”
俞喻之摇头。
嬷嬷又问:“那昨晚夫人可有累着?”
俞喻之点头。
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还差点没了命,能不累?那可是身心俱疲。
嬷嬷笑了笑,说:“敬茶完后,夫人记得好生休息。”
俞喻之又点头。
施家白玉堂前,有棵朝松树,新婚夫妇需得绕树饮酒,执手入堂。
绕树饮酒无碍,只是这执手入堂,她怕施晏温会心生不愿。
毕竟两人只是逢场作戏,若要扮演得极为亲密,多少有点别扭。
待离开朝天城内,就不必再装作夫妻,那时便更自在。
想着,俞喻之已经饮完酒走到入堂门前。
施晏温缓步而至,竟就这样自如地抬手露出掌心,根根修长的指骨轻靠着,如玉般白而有润色,竟是比那张脸还好看。
俞喻之愣神片刻,随即抬手,半掌轻搭,一只手提着衣裙,并肩与施晏温走入白玉堂。
“快点!”
“二哥他们都到了!”
“新婚夫妇敬茶有什么好看的?”
“我可不想见到那个废物。”
施苓愉和施千连到白玉堂时,施晏温和俞喻之正站在父母前,茶还未敬。
二人赶紧着给父母两人行礼,随后就站到了一旁看热闹。
“二嫂可真好看。”
施苓愉有些挪不开眼,却听身旁的弟弟施千连不屑道:“那不还是个废物,取回来还是会给我们家丢人。”
白玉堂内有不少人,除施父施母外,还坐着施家的几个旁支长辈。
俞喻之一举一动都效仿着旁边的施晏温,见施晏温拿起丫鬟端着的盘子上的茶,她也双手捧起。
只是再直身站立时,忽然发现刚刚来敲门的嬷嬷站在施母身后,俯身于施母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两人脸上皆露出笑。
一同,将目光看向了她。
俞喻之忽觉这笑容嬷嬷在与她说完话时也露出过,一时觉得不解,便将那几句对话多斟酌了几回。
这一斟酌,才发现嬷嬷问得压根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洞房要行何事?
神仙的话本里也写过,俞喻之多少知晓一二分。
可她是如何回答的?
想明白后忽然就被吓得手一抖,竟将那盏茶的茶盖给抖了下去。
“哐啷”一声响,那茶的热气扑了她一脸。
“......”
白玉堂内忽然响起极轻一声嗤笑,随后是嘀咕声:“我就说她是个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施苓愉连忙示意施千连谨言,堂内不少长辈已经变了脸色。
俞喻之虽说心里波动不大,但也知这样的行为是对施家人的不敬,刚准备道歉,就听身旁人低语:“无妨。”
“换一盏茶就好。”
施晏温将俞喻之手上那盏茶拿过,放置丫鬟手中的托盘上,又弯腰去捡那茶盖,温柔至极。
人前人后几乎是两个模样。
就连那双眼睛,都看着有些许不同。
“二郎说得对,这又无大碍。”
施母轻声安抚着心生不悦的长辈,脸上那让俞喻之为之颤抖的笑意并未褪去。
俞喻之接过施晏温递给她的茶时,忽然心生歉意,若是施晏温知晓施母此时满面春风是因何事,不会怪她玷污了他的声誉吧?
换上新茶后,俞喻之接下来的举动都格外小心。
敬茶完后,长辈便乐呵着问了些话,一些俞喻之应不上来的,施晏温都一一替她解围。
施家人都为施晏温能这样爱护俞喻之而感到惊讶。
前些日子施晏温主动提出要向俞家提亲之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个脾性温顺,向来不喜言语的施二郎修炼入了魔,疯了才要娶城西那个废物。
可施家上下无人能劝得动施晏温。
施父施母向来疼爱这个二郎,无奈也只能应许了他,甚至还答应了要佑护俞家的要求。
纵然荒唐,可若两人真情意绵绵,两心相许能共度百年,这荒唐倒也有理可依。
“二嫂嫂不能修练是因为受奸人所害,她灵根尚全之时你就算修炼一百年都比不过。”
施苓愉跟施千连闹了点分歧,她向来不喜施千连谈论起俞喻之嘲讽的模样,论资历他又比不过二哥,那二哥的妻,他凭何在此评头论足?
施千连不明施苓愉为何帮着那废物说话,明明自己与她才是一母同胞的亲人。他一时语塞,无从反驳后只能走到角落独自生气。
“二嫂嫂!”
施苓愉走来俞喻之身旁,提着调子喊了声,随后又有些羞涩,拘谨站在施晏温身旁看着她。
俞喻之不知她是谁,目光求救施晏温时他却碰巧没看见,只好冲施苓愉笑了笑。
施苓愉向来不怕生,本来她就喜欢俞喻之,这一笑让她心头那点拘谨彻底烟消云散,转瞬就要拉着俞喻之去谈笑。
俞喻之不知眼前这姑娘的热情怎一下表现得如此凶猛,被拉得一下有些站不住脚。
这时施晏温忽然出声:“苓愉。”
他将俞喻之轻轻拉到身旁,面色温淡道:“我跟你二嫂嫂昨日都没休息好,晚些你再来找她玩,可好?”
“......”
看着施苓愉面色忽然地潮红,俞喻之一时无言。
他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俞喻之跟着施晏温回房,走进房中关门时还在想施晏温演技是否太好了些,竟能判若两人,后转身就看见施晏温一身黑衣坐在椅子上,指尖拿着青瓷茶杯,正垂眸把玩。
“......”
俞喻之身前还有一个施晏温,他忽然朝坐于椅子上的施晏温作揖行礼道:“主人。”
话落,那墨蓝云衫的男人就化作一绿衣女子,站立于房内。
幻化术?
她紧盯着身前那绿衣女子看,半响后察觉其给人感觉与铜生极为相似,应该也是物灵。
为何在施家,他都不愿亲自走动?
施晏温放下茶杯,那女子便读懂指令瞬间消失。
“镜鬼是灵梦宗囚禁的,可其现已现身朝天城,柳家瞒不住灵梦宗,必然不会草草了事放过你。”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俞喻之却暗自腹诽:这万符囚地不是你毁的吗?
她走到施晏温对面坐下。
施晏温似乎能看穿俞喻之那点小心思,停顿了下后继续道:“灵梦宗想拿镜鬼的神识修固洄天廊禁制,可镜鬼出逃,柳家得协助灵梦宗前去找寻,一时半会不会兴师问罪于你。”
俞喻之觉着施晏温的谈吐如同局外人,似乎丝毫不怕口中的灵梦宗和柳家发现罪魁祸首是他。
说着,施晏温话锋忽转,问:“昨日镜鬼让你找一朵花,你可知那花是何物?”
这话问得,她怎么会知晓。
忽然,她又一愣,施晏温为何知晓镜鬼让她找一朵花,他到底是何时察觉镜鬼带走了自己?
若是那时施晏温便已经在自己身旁,那这昨日这堂估计也不是他拜的。
此时俞喻之倒开始羡慕起来,会画儡之术还真是便捷。
施晏温抬眸看俞喻之片刻后,发觉她似乎没有专心谈话的意思,便屈着指骨反手敲了敲桌子。
俞喻之正疑惑施晏温这动作是何意,见他冷眼盯着自己,随后便摇头道:“虽不知是何物,但我想他应该得靠着我才能找到他想要的。”
施晏温轻轻挪开视线,总归不算太蠢。
“那物名为棺葬花,三生物中第一物。”
俞喻之手抵着下巴沉思,穿着青衫,抬手间袖摆便滑落,露出一截冷白纤细的手臂。
“这花为何与我有关联?”
棺葬花俞喻之从未听说过,不过听名字也明白这大概与死人阴鬼有关,怎么就跟她扯上关系了?
“棺葬花虽靠着阴气生长,却喜纯净之物。”
施晏温一解释,俞喻之便明了,又关乎她体内的灵根。
明明这灵根已无用了,却还能招来这么多祸端,原主也算是世间独一份了。
施晏温:“朝天城内现多了不少灵梦宗的人,你在城内,镜鬼再想挟持你有难度,所以我们得出城。”
俞喻之怕自己再走神想些有的没的,又惹这位爷不高兴敲桌子,便目光紧盯着他认真听他说的话,忽然就不明他这主动送上门演得是哪一出。
想了半天,兴许只有这样说得通:“我们若是想拿到棺葬花,也要借助镜鬼之力?”
施晏温眸光落在窗外,似乎对肯定俞喻之这番话并不感兴趣。
顷刻,刚才消失的绿衣女子又重新出现在房内。
施晏温看向俞喻之,道:“你同我一起出城。”
那绿衣女子默声站在一旁,悄无声息地又化作施晏温的模样。
那一瞬,俞喻之就明白了施晏温接下来的计划,只是有一点他是否漏了。她指着墨蓝衣裳的施晏温,问:“她能替你,那我怎么办?”
施家的画儡术只能造一个能动却无灵识的假人,碰上问话的很快便会露馅。
可这物灵也不能一人扮两位。
施晏温无言片刻,道:“让你腰上挂着的那位,替你。”
“呵呵。”
耳畔响起心虚的两声笑,俞喻之被忽然出现在身旁的铜生吓了一跳,猛地一下往身后挪几步,要往施晏温那倒的时候,被一股莫名的力稳住了身体。
俞喻之错愕:“你不是死了?”
铜生拉下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俞喻之昨日就摇了铜生半宿,那枚铜钱没有半点反应,死气沉沉地挂着。她想他该是在坟地里阴气耗费了神识,正在休息,一算起码得死半个月吧,没想到今日就活蹦乱跳了。
施晏温的物灵走到铜生身旁,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转瞬他就从头到尾变了模样。
铜生站起身,顶着俞喻之那张脸提着裙子原地转圈,那股新奇劲压都压不住。
“......”
能用她的脸干点正常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