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农术和民心（1/1）
约两刻钟后，林知意重新睁开眼，开始提笔写信。
又过两刻钟，林知意将写好的信交给秦安元。
“秦叔，你让阿肆快马加鞭，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宋大人手上。”
“是。”秦安元上前接过信，“大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暂时没有了，你去忙吧。”
“是，老奴告退。”秦管家带着信退了下去。
……
又写了一个时辰的字后，林知意望了望外头的天气。而后放下笔，伸着懒腰，起身朝外走去。
正巧银朱端了茶食进门来，“姑娘，您去哪儿啊？”
“写字写得累了，出府走走。”林知意道，“对了银朱，给我找身不招眼的衣服，我要换上。”
“您要出府？可是外头……”
“放心吧。”林知意看着她笑了一下，“这里虽是乡野，但可比京城安全多了。”
“你若实在不放心，那就再叫上阿武。”
听到要带上护卫，银朱便不再说什么了，便应道，“是。”
换好衣服后，林知意便带着银朱银霜，以及护卫阿武出了门。
一到外面，银朱几人便觉得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从林宅内的雕龙画凤，尊贵气派，变成了林宅外的黄土泥坡，乡郊村野。虽说这田园景色也别有一番风味，但银朱总觉得，还是比不过京城。
“姑娘，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您出来是要干嘛呀？”银朱忍不住问道。
“我来……体察民生啊。”林知意缓声道。
顺便看看有什么‘商机’。
“体-察-民-生？”银朱跟着念了这几个字，念得倒是清清楚楚，但她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这几个字什么样，更不知道是何意。
于是她当即问道，“姑娘，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来看这里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林知意一边扭头环顾，一边耐心解释。
“您为什么要看啊？”银朱眼里的疑惑更大了。这乡下的日子，左不过就是种田养菜，有何好看的？
“看了，才能了解他们，才好与他们‘打交道’。”
“您为什么要……唔……”
银朱刚说两个字，就被一旁的银霜用力捂住了嘴，“你安静点，姑娘有自己的事要做，别烦她。”她凑到银朱耳边低声道。
银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忙点点头，闭紧了嘴，同时再次暗暗自省，姑娘已经不是从前的姑娘了，自己可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不然就成了那等没规矩的刁奴了。
林知意知道她们的小动作，对此没说什么。
因为她明白银朱接下来要问什么，也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随后她继续扫望着这个陌生的村子，同时回想那日从族长那里得到的信息……
仓河村……是一个三面环山，位置偏僻闭塞的中等村子。村子中约三分之一的人家就是林氏族人，又因为林氏出了一个位至侯爵的林渊，因此林氏一族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低。
但林荣等人一心只扑在族人科举，繁盛家族的大事上，很少掺和村子里的事。其他族人也因为林荣的告诫，不敢轻易惹事生非。
所以村民们对林氏，是心存几分敬重的。
……
因为林宅占地不小，先帝又知道林渊喜欢清静，再加上为了凸显林家的地位，所以当初工部官员将宅子建在了独立于村舍之外的地方。
因此林知意几人走了约有一刻钟后，才开始遇上村里的人。
对于村民们投来的打量，以及好奇的目光，林知意只装作不知。偶尔撞上一些人的视线，她便微微低头，浅笑见礼。
被见礼的那几位村民先是都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局促地学着她的模样回礼。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们有些不安，却也莫名觉得自己很高兴，感觉自己能干一天的活儿，不带歇息的那种。
这尊贵人家就是尊贵人家啊，就是气派又得体……
就这样，林知意一边往前走，一边偶尔见着礼，又穿过了一片稀林。刚走过林道，她的视野便豁然开朗，放眼望去，几乎都是金黄色的田地。田间还有不少的人正来来往往。
“原来是……已经到农收的时候了。”林知意双目顿时一亮。
下一秒，她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诶姑娘您慢点儿，别摔了……”银朱立即提起裙衫跟上去。银霜和阿武也紧随其后。
不出两刻钟，林知意便到了田边。
“是水稻啊。”她在田边停下，弯腰瞧着还未被收割的粮食。
“小……小姐，这可不是花啊，这是粮食，不能摘的。”在不远处干活儿的年轻人忍不住喊着提醒道。
他是真的着急啊，这些官家小姐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要是不认识粮食，摘着当花玩咋办？
“您放心，我只是看看，不摘。”林知意扬声回道。
接着她又看了一会儿这些稻子。而后直起身，转眸看向附近那些正在收粮的村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晌后，她收回目光，忽然朝那个刚刚说话的年轻人走去。
“这位阿叔，晚辈想请教您一个问题，不知可不可以？”
“啊？”年轻人一脸出乎意料。本来他见她带着人往这边来，还以为是来找他麻烦的呢……
“额……您说吧。”他语气客气得有些僵硬。
林知意笑了一下，问道，“阿叔，请问你们是怎么种粮的？能否详细说一说？”
……
片刻后，林知意从头上摘下一根银簪，递给那个年轻人，“多谢阿叔为我解惑，这算是耽误您干活的补偿。”
无奈，她没带钱，银朱她们也没带……
“这……”看着那根好看的银簪，年轻人呆住了，一时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收。
林知意却没等他的回应，径直将银簪放于一旁堆放的稻穗上，转身离去。
“走了，回府。”林知意边往回走，边朝银朱三人道。
一回到自己院子，林知意就坐在桌前开始埋头写写画画。
一个时辰后，她将一叠图纸交给银霜，“你让人去县里，找到木匠和铁匠，将这些东西加急做出来，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做出来的东西要精确。”
“是。”银霜小心接过图纸，出了门去。
“姑娘，您画的那些东西是什么呀？”银朱端着一碗甜汤上前来。
“脱谷机。”林知意又拿出一叠白纸道。
银朱见她又要动笔，便将甜汤放到一旁的小桌上，“脱谷机是……”
话说一半，银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紧接着又后悔地拍了几下。
让你不长记性！
林知意抬首看她，轻笑一声，问道，“你方才看到了村民是如何使稻穗脱粒的吧？”
银朱想了想，然后点头，“嗯！奴婢看到他们是用手甩打的。”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粮食是这么来的。
“所以啊，我就给他们做个更省力，更方便的脱谷机。”林知意道。
她前世在书上看到过关于脱谷的时代变革，第一代是纯手工脱谷，就像如今仓河村村民这样。所以她想将第二代的脚踏脱谷机做出来。
趁着农时，用这个农具来初步博得村民的好感，是最好不过。
“姑娘……”银朱的眼里瞬间多了崇拜之色，“您真好。”
其实她心底里也觉得那些村民辛苦，但她做不了什么……还是姑娘厉害，且又心软，才会这么帮他们。
“好？”林知意脸上笑容隐隐淡了几分。
她可算不上好。
她做这脱谷机的初衷，可不是为了那些村民……
喝完甜汤后，林知意便吩咐银朱磨墨，又执起了笔。
前面她从那位阿叔口中得知，村民如今种粮还是用的‘直播法’，即直接将稻种种于土中，而后引水施肥，直接任其生长。
她又注意到，田间成熟的水稻，质量和数量皆不太可观。水稻大多参差不齐，颗粒扁平干瘪，每一穗的稻谷量也较少。
由此可见，如今的种粮方法并不是这片地域的最优方式。
要是她给出的法子……能提高粮食的产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林知意开始不断回忆前世看过的农书，将这个时代能做到的提高粮食产量的方法，以及能节省人力的农具都一笔一笔写出来。比如水稻移栽，水稻插秧，还有一年两种，水稻防虫等等。
约两个时辰后，林知意搁下笔，吹了吹墨迹未全干的纸。
方法是有了，只是要怎么施行，派谁施行……还得好好想想。
反正她肯定不行，她没空……
思忖半晌后，林知意先将写好的‘资料’收起来，转而思索起了赚钱和培养人手的事。
她想着想着，乌黑的眸子就开始无意识地瞥向屋内各处。
就在她视线从屋内一件件器物上划过，脑中否决了数不清的想法时，
“姑娘，纸快用完了，要不要奴婢让人去县里再买些回来。”银朱忽然在一旁出声道。
她以为林知意还要接着写字，又见案上没什么纸了，便去书橱那儿拿，结果就发现纸不够了。
听到这话，林知意霍然转头看她，目若悬珠。
而后回过头，内心带着一丝期待，将手边的书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细细查看，同时摸了摸纸页。
银朱见状不解，本来又想开口问，可这次她看到姑娘神色十分认真郑重，便生生忍住了。
须臾后，林知意带着书，风风火火地冲出了芳菲院。
银朱十分熟练地跟上……
……
另一边，刚归家的林家三爷林明新正坐在院儿里看书……哦，也不能完全说是书，其实是他自己游历在外时写下的游志。
看得久了，林明新觉着有些口渴，便端起手边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吹了吹。
吹过后，他的嘴刚凑到杯沿。
“三叔！三叔你在吗？你还在不在？”下一秒，林知意嚎着嗓子就急急冲了进来。
林明新登时一抖，差点就把杯子摔到地上，茶水当即洒了大半，几乎全落到了衣袍上。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谢谢你啊。你三叔还在呢，用不着你叫魂儿。”
林知意到近前后，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立即行礼，“三叔，侄女是有问题想请教您，所以过于急切了些……”
一听这话，林明新马上来劲了，他没想到这个七窍玲珑的大侄女还有来请教自己的一天。他连忙把茶盏递给小厮，坐正了身子，微抬下巴，
“咳……坐下说吧。”
林知意也不废话，径直将书递出去，问道，“三叔，您在外游历这么久，可知道如今最贵的纸是什么样的吗？比之这本书所用的纸如何？”
林明新虽对她此问感到奇怪，但也没多想，伸手接过书，翻了翻，又细细思虑后道，“要说当今最好的纸，那当然是专供皇上用的御纸，但说是御纸，其实也跟书本用纸差不了多少，不过是更明亮些，更细腻些罢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知意神色明显激动了几许，“谢谢三叔！我知道了，我先告退了。”而后从林明新手里‘夺’回书，又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
林明新看着侄女儿奔出去的背影，整个人都是懵的，手还保持着原来握书的姿势。他转头看向书童，头不解地一歪，“她知道什么了？”
书童挠挠头，“这……您都不知道，小的又怎么会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