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杀人实则救人命（1/1）

其实梁辛夷主动向梁青关提出程不器的话，只是想借机跟自己父亲也提醒一句，查案时不要屈打成招为难普通百姓，同时也有两分替程不器开脱的意味，展现一下这位威王世子也是个在意百姓疾苦的人。

只是梁青关在惊诧于程不器与自家女儿关系非同寻常之时，更多的则是在思考程不器的用意。

“下官虽不知小王爷与段大人的恩怨，但世间之事总还是讲求以和为贵，和气生财二字对谁都没坏处不是。”

程不器冷冷大笑起来，笑声冷血、乖戾，带有桀骜不驯的烈火，也有目中无人的狂傲，甚至在梁青关眼中，还看到了两分只有李承安眼中才有的那种君临天下、藐视一切的王者霸气。

“好！好！好！好一个和气生财，梁大人倒是好说辞，把我程不器当成了生意人！”

程不器心中多少有几分意外，对于这位‘未来岳父’的看法也有了一些新颖的改观，尤其是‘和气生财’二字，颇合程不器心意。

但对于程不器的表现，尤其是带着阴险笑容的‘生意人’三字出口，梁青关只觉心中有些不安，感觉像是触怒了程不器。

“梁大人可莫要想错了，我这可是在救段大人性命！”

虽然程不器比较中意梁青关的说法，也看出他知晓了自己的真正用意，但还是不想这么快就松口，必须要继续对段成天心理施压，让他一次性就要怕够。

“这...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下官见小王爷指派下属欲取段大人性命，这才出手解围，不知小王爷为何要说是救段大人性命？”

程不器等着梁青关的必然疑问，坦然开口解释。

“梁大人不知，前日我与一名姑娘在屋中休息，被段大人以搜查刺客为名强行闯入房中，被他惊吓了姑娘，也扰了我的好事，最重要的是让姑娘面上蒙羞，你说这事，谁的过错？”

梁青关一时默然，转头看了段成天一眼，见他并不开口解释，知道程不器所说属实。

“梁大人说句公道话，这位段副使以搜查刺客为名闯我威王府，不是就明指我威王府参与刺杀、隐匿刺客吗？”

“这是何等大罪，我程不器可担待不起，威王府也担待不起，若是让我家老程知道，那还不得大发雷霆，他要是烦心之下派军南下要捉段大人回去说个清楚，他还有几条命？”

段成天此时忍住背后伤处的疼痛，仔细回忆那日的每一丝细节，开始明白了程不器的险恶用心。

当时的程不器没有大发雷霆，也许是因为府中真有什么地方躲了人，只是自己没有查出来。

但程不器当时的真正用意，是彻底坐实他段成天不敬威王府，刻意诋毁程不器名声一事，而此时就是他算计好的秋后算账。

想到当日是领受了皇帝旨意，要去在威王府查出刺客行踪，坐实程不器参与刺杀的罪名，结果自己却被程不器用一个不敬威王府，诋毁忠烈之家的名头套牢，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再者说，你也不知他冲撞的是哪个姑娘，就想帮他解围，那可有点不明智了。”

段成天还在自行思考，程不器继续对着梁青关主动讲述他的过错。

“想必...想必是哪家......”

梁青关自然猜不到程不器口中的姑娘是谁，但敢跟程不器如此厮混，也未必就是哪个府邸的大家闺秀，可无论是谁，应当身份不会太过贵重。

没等梁青关说出猜想的对象，程不器继续开口主动解释。

“那日与我在屋中的，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青娥姑娘，梁大人应该认识吧？”

听见皇后的第一反应，梁青关就知道自己也落入了程不器的套中。

当今的大周，皇帝李承安虽说算是一国之君，但并非就是大权在握的强势君王，不说威王程烈这个天下最大的领兵藩王，就说皇城之内，就还有个金陵柳氏嫡女出身的皇后柳南雁与他几乎不相上下。

皇后本身就地位尊崇，而她背后又站着整个金陵柳氏，而且因为大将军柳谢也是出自金陵柳氏，所以在这长安城内就有着一尊大佛明着支持皇后。

皇帝李承安当年能从先皇的五名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终得继大统，根本原因不是他李承安有什么过人才华，而是他娶了当时的金陵柳氏一脉的家主长女柳嘉媛，也就是前任德淑皇后。

李承安背后站着整个金陵柳氏，之后又依靠大将军柳谢也出身金陵柳氏这一层关系，拉拢到了大将军的支持，才最终夺嫡成功。

虽说这些年皇帝实权在握，但并非就到了能够摆脱外戚势力的地步，所以面对皇后柳南雁，依旧是客客气气、敬重有加，不曾有半点怠慢轻视。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皇后将来对朝局的影响，甚至要大过李承安，那就是太子继位以后。

虽说皇帝不断扶持朝中六部大臣上位，用意在于暗下支持三皇子李宣参与夺嫡，向外显露出了他不太满意太子的态度，同时李宣当下在朝堂之上对政务的插手，与太子李焱几乎已不相上下，但明眼人却能够看出真正的高低。

三皇子李宣争的再怎么热火朝天，皇帝的偏袒、支持再重，但终究不过是跳梁小丑，因为李宣的争夺永远动摇不了太子李焱背后的根基。

以宰相陆文桢兄弟为首的整个文人集团坚定支持着嫡长子继承制，而大周朝廷武将之首柳谢本身就是金陵柳氏一脉出身，不可能支持本家人以外的血统登基，更不用说还有着整个金陵柳氏在明面上支持了。

此时得知了段成天冲撞的是皇后的贴身女官，梁青关已无心去思考程不器为何会如此得皇后青睐，只是暗惊段成天仕途难长。

对于长乐宫女侍总管，皇后的贴身侍女青娥，大周朝中百官没几个不认识的，梁青关自然也十分熟悉。

而对于这种身份的人，即使只是个后宫总管，也不是寻常的百官敢于得罪的，梁青关更不敢妄自猜测她是否是偷偷出宫与程不器幽会。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一种合理解释，那就是青娥的态度源自皇后的旨意。

换句话说，就是皇后有意主动将青娥许配给程不器这个威王世子，也许只是单纯觉得他相貌人品不错，也许是出于更深层的目的，比如帮着太子拉拢将来的威王府继承人，无论原因为何，总能说明二者之间关系不差。

青娥只是个皇后宫中的侍女，相貌却比之另外几个妃子膝下的公主都要美丽，虽说做不得威王府的少王妃，但配程不器还是大差不差，单独从一个毫无利害关系牵连的旁观者角度来看，梁青关甚至都觉得两人都是极为般配。

若是梁青关是个赌徒，同时需要将一家的荣华富贵、显赫尊崇押宝在夺嫡的皇子身上，那他必然会选择太子。

不说其他原因，单是当下展现的皇后与威王府未来继承人程不器之间的关系，就足以决定一切。

太子李焱若是通过皇后的帮助，争取到了威王府未来继承人程不器的支持，那便是皇帝明下昭旨立李宣为储君，李焱都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虽说威王府两任威王都从不插手朝中夺嫡一事，但无人敢忽视北境的能量，说一句狂妄的话，威王府要是看重哪位皇子，其余人几乎是没有争夺的机会。

梁青关转头看了段成天一眼，有种爱莫能助的悲凉感，好似觉得段成天此次确实是在劫难逃。

段成天此时理清了头绪，也就明白了前因后果，以及今日突然的窘迫绝境，是如何早有预兆地出现的。

直到此时此刻，段成天终于明白了程不器的所有行为的深意。

那日程不器大方地放段成天进威王府，就已设好了圈套等他自己往里钻，为的就是彻底在心气儿上打压自己这个狼卫副总使，让他由心底深处，对这个还未满十九岁的威王世子，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害怕。

段成天也算是彻底见识了程不器的手段与心思。

前日得皇帝旨意直接搜查威王府，刚刚走到威王府门口，被莫九千禀报给院内的程不器时，他就算准了之后的一切，今日被他用威王府的高手围杀也是计划之中的事。

无论自己之后会怎样，只要当时踏进了威王府的大门，就再也逃不过程不器设下的圈套，一个降服自己作为狼卫副总使，身居高位备受皇帝信赖而生成的傲气的圈套。

自从段成天的名字当时从莫九千的口中说出，他就想到了之后一切针对这位狼卫副总使的陷阱。

当段成天还沉浸在多年来备受皇帝信赖、暗下立功无数，总领狼卫四大金刚坐镇皇城，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给予外人恐惧，对这一切洋洋得意、心高气傲之时，程不器搅弄风云的双手已经死死地握住了他。

程不器放段成天入府搜查，根本就不怕他是否会查出什么刺客的行踪，因为他只要一口咬定与自己毫不相干，就是皇帝在场也不敢强加罪责于其身，至于当时的紧张与故作强硬，不过是做戏给自己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