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言论管控长安城(1/1)
长安城虽只是大周国都,却是整个天下最为繁华富庶的地方,即使自命不凡的北燕人来到长安,也会自叹不如。
在此之前,北燕三族仗着国力昌盛军武强大,向来不将天下各国放在眼中,尤其对于南方的大周,只是当做文弱书生之国,从没有正眼看过。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李承安才专程邀请北燕出使,名义上以重修两国盟好为借口,实则也是有着各种其他用意,其中之一就是想借机向北燕人炫耀一番大周的繁荣昌盛。
这一次南下长安之行,对北燕使团里的诸多人确实见识非凡,尤其是之前自视甚高的几名北燕学子,在长安见识了真正的繁华富庶,一时间还有两分难以置信。
不过介于北燕与大周两国之间历来征战不断,所以北燕使团的众人,不像大宛、海瀛两国使团一般时常在长安城内游玩,多数时候都是待在馆驿之中,一者是防止惹是生非,二则是准备几天后的中秋诗会。
三国使者都受到了来自威王府的请柬,受邀参加中秋诗会,虽然这只是程不器个人名义的帖子,不算大周国朝廷的名义,但三国使者都慑于威王府地位之重,均欣然接受了邀约。
刚刚经历了科考风波,整个长安还未曾在这一让所有人震撼的案件之中沉静下来,处处都在热烈讨论着各自听说的一些小道消息,一时间关于各个方向的谣言几乎漫天乱飞。
一个身着绿色袍服的瘦个儿年轻人,骑着一匹雄俊的黑马从长安北门而入,随后还跟着一个一身劲装胡服的年轻人。
两人自打进到长安城内,眼中便是充满了好奇,一种大开眼见的神态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常人一看就知二人是来自边塞或是别国。
为首的瘦个儿年轻人学着周人也用黄铜冠带束发,但明显手法并不娴熟,几缕头发从鬓角两边披散下来,虽然看似有些不够整齐,却又凸显两分潇洒,一副自由不羁的样子。
而一直紧跟着瘦个儿年轻人的胡服年轻人,则是在长安城内依然穿着一身胡服,丝毫不介意自己服装的格格不入,但长安城乃是天下繁华盛都,多得是各地朝拜的胡人,长安百姓也见惯了各色奇装异服得到外族人,见到这年轻人也并不觉得惊奇。
为首的瘦个儿年轻人名叫英七,是个一路南下的贵公子,而一直紧紧跟随的则是他的一名好友,同时也是他的护卫,名字叫做琅九。
两人一路南下游历赏玩,长安城内还在激烈议论威王府世子程不器揭露出的科考舞弊一案之中,英七与琅九也已在长安待了两天,一直听说的就是科考一事。
程不器这一次直接揭露了李承怀在科考之中的手脚,确实给到了皇帝很大的舆论压力,即使没有人敢明面上议论他,私下也是威严扫地,毕竟在程不器的一番推动下,李承安这个大周皇帝,已经成为了操纵科考的最大头目。
尤其是最讲求文人气节的大周士子,更是生出了一种被皇帝李承安戏弄的感觉,而大周多年来传承的礼仪教化,也使得读书人的地位足够高,即使是皇帝本人也不好随意管控这些不好的言论,以至于逐渐发展的不可收拾。
许多读书的年轻学子,不仅仅在一些聚会上高谈阔论,抨击李承安在此次科考之中纵容成亲王李承怀操纵科考一事,甚至还有一些胆大的直接编排成书,将皇帝李承安本人写成了真正操纵科考,随意打压有才学子,提拔自家人的罪魁祸首。
这是读书人的愤怒,所以用的也是读书人的手段,而这种恶向的发展,最终只会让皇帝的威望降到最低点,成为大周士子口中的昏君,失去民心,这也是程不器的真正目的。
现在程不器并不是想要直接一刀结果了李承安的性命这样简单的复仇,而是要他名誉扫地,丢失他最为看重的皇家颜面,这才能一泄他心头之恨。
而正是因为程不器的暗下操作,同时在承德门外对峙之后,又在暗处放出各种消息,推动各种舆论的发展,将读书人的矛头都指向了李承安,让全天下人看了一处好戏,也让不少异国人看了大周的戏。
不过程不器不会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国与国之间的尊严是两国之间疆场厮杀打出来的,而不是一国之内文人之间的斗嘴就会被贬低的。
英七与琅九两人进京的时机,恰是程不器刚刚将李承怀一事揭露出来,事态刚刚开始发酵之初,又恰好还赶在程不器举办的中秋诗会之前,正是天下学子乃至别国士子云集长安的时候,可谓是极大推动了对李承安名望不利发展的舆论。
一连两天,英七与琅九在各处听见的,都是最近长安城内关于皇帝昏庸,竟操纵科考,肆意打压有才学子一事,最初还觉得新奇好笑,认为大周的皇帝太过不堪。
但世间久了,一直没有探听一些别的有趣或是有用的事,两人不免开始无聊起来,只能在长安城内四处闲逛,好似并没有急着返回的打算。
英七与琅九两人在长安逛了几日,吃吃喝喝也是尝了个遍,但最让两人新奇的,还是长安城内各个说书先生的评书,有着妖魔狠斗,也有侠客江湖。
不过在长安城内几个最大的茶馆轮流坐了一圈,最后发现多数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都离不开‘程不器’这个名字。
作为天下最大藩王的世子,同时自身也是自幼成名的少年将军,即使是英七与琅九这种异国人,也早听过程不器的名号,对其倒是并不意外。
在城东的茶必居,英七与琅九又叫了一个临街的雅间,品着新季最鲜的西湖龙井,悠然自得地看着长安城的市井百貌,听着说书先生正在讲的‘十三黑甲破阵还’的故事。
“你说这位威王府的程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在长安城内有如此高的威望,就是皇帝老儿也没他受欢迎。”
英七的话声音不大,但临近两桌的茶客还是略微听见了些,不觉朝着二人的方向看来,当看见两人的异国服饰时,紧张的脸色才多少舒缓一些,毕竟刚刚英七一句‘皇帝老儿’实在是大不敬,若是大周臣民必然不敢如此称呼。
而李承安为了让大周有万国来朝的气象,对于长安城内的异国胡人的管束,反而没有大周本国人那般严厉,时常有身穿胡服的大汉在茶馆内高声议论大周一些高官贵族亦或是皇族中人,也没有多少铁鹰卫或是城防营的军兵上前管束。
这也并非是现下的大周皇帝李承安定下的条令,而是最初大周刚刚一统中原之时,为了促使异域胡人放下戒备敌意,主动来大周与之进行商贸往来,促进经济流通的一众政策。
虽然这一条令使得大周愈发繁荣,也成了不少他国胡人朝圣之地,但在一些有见识的人眼中,却觉得多少有点谄媚外族的意味。
英七没有在意周围一些眼光,而是继续与琅九两人谈论着,并且也未刻意降低声音,有种故意说出来让人听见一般。
而有了英七与琅九两人开头,楼下大堂之中靠近两人雅间方向的一桌,四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也似是有感而发,低声议论了起来。
四个书生借助说书先生借由吹嘘威王世子程不器,实则揭露皇帝纵容成亲王李承怀操纵科举一事,各自发表了一番看法。
其实整个长安城内茶馆酒楼无数,其中也有不少喜欢雇一个说书先生来吸引客人,但其实并无太多人敢直接非议朝政,尤其是近来朝中发生的大事,还是直接关乎皇帝本人的大事,一个寻常的说书先生是不敢随意编排成故事讲出来的。
此时四个书生围坐一桌,脸部表情都有一丝不悦,好似刚刚应试落榜一般颓丧着,而一听说书先生所讲,原来他们看得无比重要的科考,只不过是皇家随意操纵权柄,提拔自家人的途径,自然满怀怨愤。
“如今咱们大周,当真是出头无路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灰布麻衣的士子,年龄约莫二十四五岁,脸色之中有愁绪,但更多的还是愤懑。
灰衣士子的一句话,引得了另外三人的共鸣,均是点头不止,其中一个蓝衣的还长叹一声,神情之中甚至还有绝望。
“谁能想到,当今陛下竟然会这样,这本是咱们这些读书人的唯一进取之道,却被那些大人物暗中把持,我看呐,咱们还是早些回家种地去咯!”
四人又是一同长叹,各自喝着杯中清酒,桌上也并没有太多的菜肴,只有两碟花生米,半只烧鸡,再就是这家酒楼吸取北方的一些山民饮食习惯,煮成的一锅特色杂烩。
几人的话语之中皆是低落情绪与愤懑不满,且还有几分离别之意,毕竟这一届科考已经结束,再等下一届还得两年之后。
长久逗留在长安城中,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对这些并无太多家族产业的读书人,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也只有考完之后,等到放榜出来,一些满腹才华却未能高中的学子,还要互相伤感一番,借着怀才不遇的那种愤懑,聚在一起痛饮一番,再各自散去。
这算是四人的散伙宴,若是再等到两年之后,四人能否再次相遇于长安城还是未知之数,也许某一人因为家境原因,便无法再支持参加科考,今后能否再相遇也是难以预料的。
四人同桌而坐,一边饮酒,一边诉说各自心中不平,让一旁二楼的英七与琅九也听的十分清楚。
最初四人只是互相抱怨不满,对皇帝这一次的行事略有微词,毕竟在大周皇都之内,还没有多少人敢在公共场所非议皇帝,尤其是这些深受夫子教义影响的读书人,不是每个人都是程不器这般想法。
但随着四人几杯清酒下肚,酒壮怂人胆,最开始不敢说的话,在酒劲儿的催化下也开始大胆起来,直至最后,直接爆发出了一句惊天动地之言。
“依我看呐,咱们当今这位皇帝陛下,根本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灰衣士子的一句话,在同桌另外三个也有几分醉意,同时对皇帝李承安这一次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因而对他这句话并无太大反应,反而还低声称赞他说的对,但在周围所有人听来,却是一句惊天之言。
在灰衣士子这句话脱口之后,酒楼内外上下两层众多食客的目光,都看向了四个士子一桌,英七与琅九两人目光尤为精明。
当下风头正紧,皇帝因为程不器揭露出的科考一案,威望与名誉都备受怀疑,民间对他的议论也越来越不利,为此还特意给了铁鹰卫与冥狼卫下了管控言论的指令。
因为朝廷近来管控严厉,所以一些酒馆、茶楼里的讲评书的,亦或是寻常的三五好友相聚,都十分注重言论,但今天一来这楼里本来讲评书的老者言论就十分大胆,才引出了一些食客心中的牢骚,其中就属四人一桌的这几名学子言论最为大胆。
而且在灰衣士子这句话出口的同时,甚至还有两人好似害怕惹祸上身一般,赶紧在桌上扔下几枚铜钱,离开了酒楼,两人脚步匆匆的样子,还被英七与琅九两人看在眼中,一时笑话一阵。
只是这四个士子都自顾自饮酒不停,同时还高谈阔论一番,言辞之中不乏对当下朝局的抨击与讽刺,并未察觉到四周气氛的微妙变化。
但其实刚刚偷偷溜出去的两人,并非是害怕惹事的普通食客,反而是有意惹来大事的好事之徒,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队身穿青色衙服,背绣展翅飞鹰的官兵就赶了过来,将这酒楼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