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邪修过往（1/1）
在黑漆漆的地阁里待得久了，踏上地面，阳光穿透窗户纸刺得人眼花。
好吧好吧，不管是去做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自岿然不动。
就是不知道顾平秋能不能在一天的时间里找到他们。
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再打一架而已，虽然可能打不过。
打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派和炮灰一起嘎了，女主从尸山血海里爬出去而已。
欸～上个月和人打了一架打掉半条命，现在身体偶尔还会觉得不舒服，不是很想再跟人打架。
阿柔打开门，早间没什么温度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不自觉往屋子里阴影处缩了缩，似乎有些惧怕光明。
她转过身将所有跟来的孩子都细细看一遍，点足了数后僵硬着身体重新踏足阳光之下。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先一步踏出去。林溪儿拍拍洛可欢的脑袋，牵着她的手跟上去。
她们住的这间屋子是所有屋子里最靠前的一排中之一，左右各还有两三间屋子。除了其中一间里传来声响，其他屋子里安静得就像是没有人。
阿柔领着他们朝前走了一段，在屋子和祭坛中间空出来的空地前方停下。
一般傀儡是不会说话的，林溪儿曾经见到的傀儡都是死物制成，能听懂主人指令已经是极不容易，活人制成的她没见过，不过书中曾有提到过，活人制成的傀儡只是比死物制成的傀儡要动作更自然，打架更厉害，有些还残存着生人灵魂的傀儡会有自主意识，却也不会说话。
林溪儿没想到阿柔竟然会说话，吓了一跳的同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阿柔或许并不是傀儡，只是被邪术控制了而已。
少女可能是因为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原因，发音沙哑音调很不自然，到底还是个孩子年纪，声音稚气未脱，削减了话语中的凌厉。
她说：“十个一行，自行排队，若有不从……”后面的话自不用说。
若是没有把林溪儿掳来，队形应该总要多出几个人来。现在林溪儿来了，刚好十行十列，整整一百个。林溪儿虽然已经十一岁了，却因为发育慢的原因在孩子里并不是最高的，不会显得太突兀。
孩子们乖乖站成两行，多出来四个孩子站在第三行有些局促不安。这时方才听到有声响的房间房门被打开，一个和阿柔差不多年纪的傀儡姑娘领着那屋里的孩子出来，补齐了第三行的空位。
这样站了许久，直到所有屋的孩子们都到齐了，一百个人高低不齐地站成一个大大的正方形，十多个傀儡姑娘中走出一个领头人，引着他们围着大祭坛站成一圈。
期间，几只傀儡拿来一幅和祭坛差不多大的新人画像摊开铺在祭坛上，林溪儿都能看出它们动作间的小心翼翼，生怕把画像擦了一点儿。
林溪儿觉得这幅新人像不会是孩子们从前在宫殿里看见的那幅，洛可欢说过那幅画像上画的只有一个女子。
这幅画像上男子剑眉桃花目，高鼻唇薄，青丝如墨，丰神俊朗。女子柳眉杏眼，脸蛋圆圆，鼻梁小巧，温柔小意。
两人容貌不算是很绝色倾城，就是比常人出众点儿，很耐看，重在登对得紧。
后来傀儡在画像上撒铜钱，撒红枣花生莲子金银首饰，又在画像双脚处摆上祭祀用的桌子香炉，林溪儿看得心里突突跳，当然不是为傀儡们担心，是为她自己担心！
这摆明了是要祭祀了！
吾命休矣！
依山傍水，早晨的风微凉，带着泥土和鲜草的香味飘进鼻子里，若是忽略此刻诡异危险的气氛，倒也挺不错的。
起先孩子们都站着，后来随着太阳高升，一个傀儡引着孩子们行祭拜礼。直到太阳高悬，距离午时只差半个时辰，孩子们一一跪伏在地上，等待死亡降临。
能记事的孩童已经隐约猜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可即使是知晓了也无济于事。他们不是没有反抗过，在被抓进来以后几乎每个人都曾反抗过，甚至有一段时间每个屋子里的所有孩子利用吃饭的时间悄悄密谋联手出逃，可最终被他们保护着唯一逃出去的两个孩子还是被抓了回来。
后来他们都乖乖地，静静地等一个时机，或者等一个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人到来。
祭坛上画像中的男人一袭新郎服缓缓拾阶而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似乎走上祭台就能看见等待他已久的新娘子。
他跪在画像上新娘子脸旁，林间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祭台旁一百个孩童跪拜，身着红衣丫鬟服的傀儡少女们端着红绸静立，真的像是他们的一场盛世婚礼。
顾桥归伸手轻轻抚着画中姑娘的脸，忍不住控诉她：“期如梦，说什么你喜欢我，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来看我，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你是个骗子。”
他的眼睛望着女子的脸庞，却像是透过那张薄薄的纸张望到了许多年前：“你记不记得你出生的那年……你应当是不晓得了，那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刚出生的小孩，你和我阿娘买给我的瓷娃娃一样可爱，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的娃娃不会眨眼睛，你会对着我眨眼睛，会笑，你那么小，那么漂亮。”他双臂在空中圈出一个小圆，似乎真的想让新娘子认识到她小时候就是那么小。
“阿娘见我喜欢你，说笑着要给我和你定下娃娃亲，第二天我阿娘真的给了我你家送来的信物，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可是……可要是我知道后面会丢了你，我就不喜欢你了，也不要跟你结什么娃娃亲了，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天生风流的桃花眼掩饰不住眼里的思念。
“……”
他低着头不敢和画像上女子的眼睛对上，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不起，我又说丧气话了。”
“我只是说说，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喜欢得不得了，你信我！后来我长大了，你也长大了，我们马上就可以成亲了，只要我考取功名我就能回来娶你。”
“怪我不争气，考了那么多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穷酸秀才有什么用？因为我不争气，我爹娘才生了我弟弟，他倒是个争气的，不但在读书上有天赋，在修仙上也有天赋。”
委屈巴巴的脸上带上了蚀骨的恨意，恨得俊俏的脸都扭曲了：“他是很优秀，可他的心是黑的，他从生下来就是个坏胚子！我的什么东西他都想抢去毁了！夸赞、爹娘、朋友，他想要我便给他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他不该...他不该把心思打到你身上！
或许一步错步步错，我没他优秀，没他厉害，我还将父母朋友都推到了他那边！以至于那天我去田里劳作为他赚取挥霍的资本时，他杀了你！他们杀了你！”男人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滚落，落到画像上女子的脸上，竟让女子生动起来。
郎为我落泪，我不能轻拭，郎莫哭，娘子忧。
“期如梦，我把他们都杀了，给你报仇了……唯一一个我不能保证杀掉他，如果我失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你知道我从小就不争气，我努力过了，努力过了……对不起，对不起……”对着会心疼自己的人，心里的委屈是如何都忍不住的，只是想要人哄一哄，便做什么都愿意。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你看我们的名字那么相配。虽然今生不愉快，牛郎织女最后在一起了，我们来生也能在一起的对不对？你等一等我，我马上就可以来陪你了，只要杀掉他！”
林溪儿忍不住想，苦命人啊，他就不知道他为报仇成了邪修，往后便再没了入轮回投胎的机会了吗？
听了这一席话，林溪儿隐约摸清，这个邪修名字叫做顾桥归，他有个未婚妻叫期如梦。顾桥归在读书上有点天赋，一直计划着考取功名回来迎娶未婚妻，可是几次屡考不中，叫他父母对他失望，重新开了个小号。
这个小号处处优秀，就是心肠不好，从小喜欢抢哥哥的东西，抢到了还要毁掉，哥哥很大方，随他去。可是那个小号盯上了哥哥的未婚妻，趁哥哥不在家与村里人联手害死了嫂子。于是哥哥为了报仇不知道怎么就成了邪修，然后杀了全村人。
不过他最后说还有一个没有杀掉，这个人会是谁呢？难道请神就是为了杀掉这个人？那这人背景也太强了吧？值得请神来杀！
林溪儿悄悄扭头去看洛可欢，那小娃儿半点不知道怕，正伏在地上和地上藏在草里的蚂蚱玩得开心。本来想要她帮个小忙，算了，她胆子本来就不大，免得吓坏了她。
林溪儿悄悄从储物戒里拿出几张符纸掩在袖子底下，手指做好随时将它们扔出去的准备。
转头盯着树荫变化的轨迹，心里计算着时间。啧！没有手机的世界真TM讨厌！
顾桥归在祭坛上坐了许久，林溪儿听他絮絮叨叨地和画里的女子说了许多事情，有些说的是他在女子死后受的许多苦，有些是在回忆从前女子对他的好，一桩一件记得清清楚楚。
直到距离午时只差一盏茶时间，顾桥归终于不再说了，他站起来看跪在台下的孩子们。林溪儿藏在宽大袖子里的符纸被汗水沾湿一角。
红色绣着云纹的衣角在眼前停住，占据了上方一小块的视线。顾桥归道：“你们两个随我来。”
林溪儿抬起头，发现顾桥归说的另一个正是洛可欢，她藏在层层衣袖下的手瞬间握紧。
林溪儿慢慢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缓下来，此时还不是出手的好时机。
洛可欢抬头仰视林溪儿，林溪儿在她明亮的眼中看到了恐惧和决然！
从前看穿越者带系统弄死世界主角最后自己成为主角，林溪儿最讨厌的就是被作者保护的主角，怎么都杀不死。然而此刻她无比希望作者笔下的女主光环能保佑她的右右平安，她不厉害，总是怕会失败。
林溪儿和洛可欢并肩踏上高于地面一人的祭坛，伸手提裙摆时，借着层层衣袖和裙摆的遮掩，林溪儿又将藏在袖间的符纸重新塞回储物戒里。
顾桥归道：“给她们梳妆。”十多个傀儡突然自空中出现，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为首的两个傀儡托盘上面各自摆放着一套绣着凤凰的喜服，后面的傀儡手中各自拖着鞋子首饰胭脂一类梳妆要用到的东西，最后面跟着两个凡间成亲时专门为新娘子梳妆婆子，她们走路哆嗦着腿，看来也是被掳来的。
早上穿上的白衣服很单薄，只把最外层的外衣脱了，傀儡上前给林溪儿和洛可欢穿衣。喜服一展开，林溪儿就知道自己和洛可欢怕是早就被盯上了，毕竟再简陋的喜服也不是一晚上就能制好的。
林溪儿暗叹自己失误，还觉得这个顾桥归脑子有点毛病，两人挨一起时他不拐，非得分开拐。实则是林溪儿误会了他，掳走洛可欢时是衡财赌坊去抓的人，顾桥归没有特意交代过，他们不知道还要抓林溪儿，于是只抓了九岁以下的洛可欢。
这几个傀儡手更灵巧些，将特意订做的喜服摆弄得更合身。林溪儿侧头看向低头打量腰间花纹的洛可欢。
洛可欢的肤色本来就如白雪，在红衣映衬下添了抹明艳感，令她看起来要成熟许多，林溪儿竟有一种是她两成亲的荒谬想法。
她红了脸，在心里吐槽自己。洛可欢才多大一个娃娃，怎么就会想到要和她成亲呢？再说自己也不是弯的，荒谬，实在是荒谬！
穿好繁复的新娘服，傀儡搬上来两个凳子，林溪儿乖顺地坐下。
没有梳妆台，端着首饰胭脂的傀儡绕着林溪儿和洛可欢站成一圈，方便燕脂拿东西。
两位燕脂拿起梳子轻轻给林溪儿和洛可欢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道头，多字又多寿。”
“……”
或许因为顾桥归之前特意威胁交代过，燕脂的动作特别快，即将正午，林溪儿和洛可欢已经盖好盖头站在祭台旁。
林溪儿又悄悄将储物戒里的符纸拿出来。
顾平秋站在祭台前喃喃交代着：“如梦，你看，我给你选了两具躯体。小的那个是修道上的好苗子，大的那个是个漂亮身体健康的正常人，等我将你救回来，你看上哪个就选哪个。
你要是想修道，我们就一起修道，一起长命百岁。要是你想做个正常人，那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生老病死。”
林溪儿：“……”啊！原来他不止想请神，他还想搞复活那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