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虎的凝视(1/1)
不待传令兵下去,南诏王阁逻凤已经沿太和城的阶梯拾级而上,迎着大军将王乐宽,段附克直面走来。
他的及时而至说明他绝非一个坐以待毙的主儿。
如果南诏王阁逻凤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那么恐怕王座的荆棘早就贯穿他的五脏六腑,事实是没有,只是有的时候不小心被划开一道小口子,并无性命之忧。甚至,有的时候,这么一点小伤是他故意为之,可能是诱敌前来,继而一网打尽。这波神操作就跟非洲大草原的雄狮一样,装得奄奄一息,引得那些鬣狗以为有可乘之机,口水直流,龇嘴獠牙,猛扑上去,殊不知死期将近。
现在阁逻王的帝王心性,搁在二十多年前,那是另外一番光景。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阁逻凤还是一个王子。这个王子身上最显著的标签就是勇猛善战,爱民恤物。然而,这些优势还不足以让他成为真王。
那一年的六月初,南诏首领皮逻阁,阁逻凤之父,遣使邀请其他五诏首领,即蒙巂诏首领照原、越析诏首领波冲、浪穹诏首领丰时、邆赕诏首领逻邆、施浪诏首领施望欠,届时齐聚松明楼一同逢节祭祖。
当月二十四日,星回节(就现在的火把节),除了越析诏首领波冲以山长水远为由,并没前来,其他四诏首领如期而至。
在越析诏首领波冲看来,皮逻阁遣使来邀请,不如说是强令。但是其他四诏首领则是解读为:皮逻阁这老小子终于知道服软了,那我们勉为其难赴约吧。
不得不说,越析诏首领波冲有自知之明,其他四诏首领多少有些不知所谓,大摇大摆就前来了。
其时,南诏在首领皮逻阁的带领下,势力越来越大,实际上盖过其他五诏,俨然六诏总舵主。
南诏以为他拳头最大,理应是六诏总舵主,其他五诏隐约觉得南诏的拳头最大,并没有将他视为六诏总舵主。他们认为对方都知道,可是大家都不说出来。那么,这样一来,就有可能出现纰漏,即大家并没有共识。
南诏实力得以日盛也离不开首领皮逻阁的长袖善舞,审时度势。但是,暗地里,其他五诏的首领都在骂南诏首领皮逻阁就是一只摇头乞怜的狗腿子。
南诏首领皮逻阁并不是没有容人之量。你们骂就骂吧,无非就是眼红。大家都有共同的一个老祖先,不撕破脸皮,逢年过节,大家还可以和和气气吃顿饭。
可是,其他五诏私下里又使绊子。手段稍微高明点的,就也是吐蕃,大唐两边聊聊合作。这南诏可以提供的服务,我们也有嘛,而且可以让利。手段稍微次点的,就堂而皇之搅和南诏的好事,活脱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面对这一类暗流涌动,南诏首领皮逻阁果断出招,是得掀桌子了。
六月二十四日,在蒙巂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首领酒饱饭足,以为等会就是上技师了,于是他们无不望眼将穿地搓了搓手,哪知道南诏首领皮逻阁下令火烧松明楼。
第一把火就是皮逻阁特意叫阁逻凤放的。
望着熊熊大火,皮逻阁语重心长地对阁逻凤说道:“要成为一个真王,不能一味仁慈。”
那一刻,阁逻凤就是一个拿满分轻而易举的学霸,遇到了随时可以控分的学神皮逻阁。
一个帝王的手应该庞大得投下的阴影可以笼罩这个王国,一个帝王的眼应该敏锐地这个王国的毫末,那么这样他才可以处事于未发之际。
这种手段叫做“控制”。
因此,这就可以解释大军将王乐宽派出的传令兵还没有出发,南诏王阁逻凤就已经收到风声了。只是这策马前来的一路,他还有些睡意惺忪,当然这是纯生理反应,他的知觉早就严阵以待了。
“大王,这唐军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打了。”王乐宽急忙迎上去,将这个变故说给南诏王阁逻凤听。
南诏王阁逻凤锐利的眼神盯着他,缄默不言。王乐宽有些发怵,诚惶诚恐地低下了头。
“这着实有些奇怪。”南诏王阁逻凤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众人如释重负。
“对呀,正如大王所预料,这李宓老儿,何履光老儿一步步往圈套里钻,眼见大计将成,不料……”大军将段附克也是依样画葫芦。
这个时候,一是南诏王骤然而至,二是唐军这一出太匪夷所思,导致大军将王乐宽,段附克一时语噎,只好就将实况陈述一遍。他们的内心潜台词就是:这真他妈的扯,事情做不好,领导又来巡视,再者,原本以为领导倒头大睡,我们可以蒙混过关,没想到领导其实心里面比谁都清楚,卧槽,卧槽,卧槽……
“不过,大王,刚刚有眼尖的苴子呈报了一件怪事,但是臣一开始视之为无稽之谈。”王乐宽蓦然回忆起这件事情,遂赶紧禀告。
“召他前来。”南诏王阁逻凤迅敏道。
不一会,一个戴红色头盔,身穿犀牛皮甲和铜腿甲,跣足的兵士来到乐南诏王阁逻凤的面前。
“你说见到唐军中发生了一件怪事,是什么?” 南诏王阁逻凤问道。
“大王,小的到现在都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那个南诏兵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赶紧说!”南诏王阁逻凤催促道。
“就是,有一个唐军,应该是一个小官,也不算小,小的射出的箭直接穿过他的心脏,他身边不少唐军都乱,可是,他又活过来了,并且骑着马往另外一个方面去。”那个南诏兵将两个事情混为一谈。
然而,南诏王阁逻凤听到他这样一说,登时明白原委。
“你的意思是说你射中了一个唐军,但是他没有死,然后过了一会,唐军就开始撤退了。” 南诏王阁逻凤一语中的。
“正是,正是。”那个南诏兵连连点头。
望着撤退的唐军,南诏王阁逻凤就好像一只凝视的老虎。
这个情况他也是头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