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番外 十三岁的花意醉（上）（1/1）

“弟弟，你今天晚上去练什么？”已经正式接客的嫦宓更加喜欢缠着花乐。

“去读书。”花乐今天晚上约了慕娆，慕娆带了新书过来教他。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嫦宓有些失落地的问，一般来说，只要是花乐读书，都不会让她跟着。

“不能，姐姐。”花乐还像以前那样拒绝。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慕娆的存在。

六年前，小秋乐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

他现在叫花乐，瓦舍教坊处的小倌。

十四岁正式接客。

托霓羽夫人的福，嫦宓的关照，花乐自己住在那幢二层小楼里。

最开始住的时候，嫦宓告诉他，要是一个月内没有新小倌过来，他就可以住一年了。

因为他母亲说了一年之内，舞姬坊不再接收弟子。

于是花乐这一个月，没有动房内任何的物件。

他选了一个最里面的床铺，他觉得有安全感。

他每天去练功，每日回来将屋子收拾干净。

一个月后，小嫦宓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这一年，这幢二屋小楼都只有他一个人了。

花乐这才开始细心的布置起屋子。

他将其余三个床铺一个放在窗边当软榻，另外两个合并成一个床靠墙放着，中间留出了大量的空白。

每天回来后，他会先在软榻那里坐上一会儿，看看月亮，看看星空，回忆一下往事。

他怕自己忘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名字，所以每天一定要回忆一遍。

每次他回忆的时候，发现有一件事情是他必须做的。

他就是读书。

他发现，最可怕的不是他忘记之前的回忆，而是所有的认知，都只有以前的程度。

他很害怕。

他怕自己最终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怯生生地问嫦宓，这里有没有可以读书的地方。

嫦宓告诉他，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读书的地方，只有这里出生的孩子，即使是童姬，在十岁之前，也是可以去月牙湾读书识字的。

嫦宓看他遗憾地耷拉着脑袋，便找出了自己的笔记和书本给他看。

他拿回屋里，仔细地看了一遍，非常失望地发现，嫦宓十岁前学的知识，仅仅只是他五岁前学的内容。

不过，有胜于无，总比把过去的知识全忘记要好。

于是，每天晚上他除了看月亮，看星星，还多了一项，看学习笔记。

他把嫦宓的书从头背到尾，倒背如流。

他把嫦宓的笔记，加上自己的领悟，又写了一份新的笔记。

这样又过了三个月，嫦宓十岁前的书本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新的内容。

于是，他开始要教嫦宓重新学习。

嫦宓住在女姬那边，也是独立一个人在住。

但是不允许任何的男人往这里走。

嫦宓架不住花乐的哀求，找到了瓦舍一个很偏的小花园，每天晚课结束后，两个孩子就在这里集合。

他们不敢点灯，借着初升的月色，坐在那里的鹅卵石上学习。

花乐早就把这些背诵得滚瓜烂熟，不需要书也可以给嫦宓讲。

他需要的不是讲出来，而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和他互动，互相探讨自己，好知道自己的见解对不对。

他愿意花时间教会嫦宓。

教了两个月，花乐放弃了。

嫦宓对学习完全不感兴趣。

她能死背下来花乐所说的每一句话，但她完全不知道花乐的所想所思。

她不明白花乐在伤心什么，在感怀什么。

而且月下记笔记，对嫦宓来说太伤眼睛了。

嫦宓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两个月都有些干涩无神了。

最后，花乐说所有的课都教完了，他要再学一些，才可以接着教她。

嫦宓开心地同意了。

这一天，花乐第一次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他坐在鹅卵石上看着月亮，伤心地想，可能他的知识水平，永远只能停留在七岁这一年了。

慕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慕娆是只狐妖。

他不是妖界狐族的狐妖，他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狐妖。

他出生在凡界，只是地处在妖界和凡界的边界。

有一次，妖界的一只小狐妖走迷路了，来到了凡界。

他们都以为对方都是同类，于是两个人玩了好几个月。

直到小狐妖地家里狐找到这里，慕娆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不一样的。

他们相差的很多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狐妖已经快三百岁了。

当小狐妖原地打滚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小童时，慕娆更明白他们之间的不同。

“谢谢你。”小狐妖奶声奶气地对他说。

慕娆看着人形的它，害羞地将脸藏在自己的腹处。

小狐妖的家里狐送给慕娆一粒丹药。

“这粒丹药可以让你长三百年的寿命。”家里人对他说。“我不能教你怎么修炼，你在凡界享受三百年的乐趣吧。”

他们走后，慕娆想，都说凡界特别的繁华，既然多了三百年的寿命，那他就去看看凡界吧。

于是他悄悄地来到凡界。

在凡界，慕娆迷上了凡界的私塾。

他喜欢听夫子讲课。

慢慢地，他识了字，接着便会看书。

他在凡界待了三十年，已经可以读懂凡界所有的书籍。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妖族修真的书。

他读懂了，对月修行，又过了二十年，结出了内丹。

他又回到最初遇到狐妖的那个地方，他在书上读到，那里是对妖族来说，灵气最旺的地方。

他也抱有一丝期待，希望能再一次遇到那只小狐妖。

他日日对月修炼，终于在第一百年，他能化为人形。

虽然还有狐狸的耳朵和狐狸的尾巴。

又过了五十年，他终于又遇到了那只小狐妖。

“啊，你竟然真得修炼成人形了。”小狐妖惊讶地说，“叔叔说，看你的造化，你还真有这个造化呢。”

慕娆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邀请他去妖族的族群里。

但是小狐妖说：“可是再过一百多年，你的天劫就到了。”

天劫这个词，狐妖在书里见过，但他以为是每五百年一次天劫。

这回他才知道，像他这种野生狐，第一次天劫就是在三百年左右的时候。

“我教你一个本事吧，看看你能不能避开天劫。”小狐妖说。

小狐妖教给慕娆的本事是起卦占卜。

“希望你可以趋吉避凶，能够找到奇迹，避开这第一次天劫。”小狐妖祝福着说。

慕娆很快就学会了。

他很有天赋，算得非常的准。

小狐妖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教人，竟然教得这么顺利。

“我走了，要是下次还能再见面，我再教你一个本事。”

慕娆有礼的和小狐妖告别，然后也离开了那里。

他明白了，妖界是不会接收他的。

他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也不会再见到这只小狐妖。

不论能不能过第一次天劫，他都不会再想去妖界了。

即使他成了妖，那里也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算了平生的第一次占卜，卦上显示，让他往西边最繁华的地带去。

西边最繁华的地界是凡界的月牙湾。

于是慕娆来到了月牙湾。

月牙湾最繁华的地方是瓦舍。

他来到了瓦舍。

然后，他看到了月下教课的花乐。

他喜欢这个小男孩。

喜欢他读书的样子，喜欢他教书的样子，喜欢他探讨的样子，（虽然对方面的小女孩完全听不懂他在做什么）。

于是他听了花乐三个月的课。

他发现，小花乐虽然只有七岁，却比他在凡间听过的很多老学究理解的要深。

但应该是他读书有限，很多事情他提出的问题，却解答不了。

这一天，他看到小花乐在月下哭泣，他没忍住，化为人形来到花乐的面前。

“你在哭什么啊？”慕娆轻轻地问，像是怕惊了他似的。

小花乐正在难过，不提防有一个人突然到来。

他吓了一跳，站起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或是妖？

两只狐或是猫地小耳朵在头上，身后有一只毛茸茸的大耳朵。

哦，他看出来了，那是一只狐狸的尾巴。

眼着的这是一只狐妖。

幼年时期的花意醉，恨修者，恨魔妖，恨凡界瓦舍里的奴。

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只不成人形的妖。

他好奇地走上前，踮起小脚，双手抓起那两只动了动的小耳朵。

“你是狐妖？”

慕娆心说你真淘气。

他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花乐的额头。

“呔，小子无礼，不可如此。”

花乐一呆，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随后行了一礼向慕娆道歉。

“请狐妖哥哥不要生我的气，下次不敢了。”

慕娆更喜爱他了。

“无妨，小可为何在此哭泣啊？”

花乐：“我想读书，可是找不到门路。固尔在此出声，打扰了狐妖哥哥休息。”

慕娆奇道：“你没有书可读？可我听你前几个月，给那个小姑娘讲课讲得很好啊？”

于是花乐拿出嫦宓给他的书和笔记，告知慕娆，为何要给嫦宓讲客。

“你还自己又写了一份笔记？”慕娆听他说，便好奇地想要看。

花乐便邀请慕娆来到自己的住处。

“只有你一个人住吗？”慕娆化为原身跟在花乐旁边。

“是！”

“那说明你和这里大多数人不一样啊，这些人最少都是四个人住一间房的。”

花乐笑笑，没说什么。

走到屋子前，慕娆仔细地分辨空气里的气息，确认屋里只有花乐一个人住，这才又变回人形，走了进去。

两人走上二楼，慕娆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月亮，惊讶地发现这里竟然是整个月牙湾灵气最浓烈的地方。

他想留在这里修行。

花乐将他的笔记拿了过来。

慕娆仔细地看了起来。

然后确认，花乐是一个小学神。

是的，慕娆开蒙后，听了二十年能明白的道理，七岁的小花乐就能全明白。

慕娆看完这些，轻轻地问小花乐。

“你想接着学习吗？”

小花乐拼命地点头。

“我可以教你。”慕娆说。

小花乐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的慕娆，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慕娆自然明白小花乐不相信他的知识学平。

于是他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是比小花乐学过的稍稍难一点的书。

他听了几个月的课，以为小花乐会往下讲，特意拿了一本书看。

小花乐拿过书，孜孜不倦地读起来。

这一读，就是一夜。

慕娆不知道第二天小花乐有舞课。

小花乐则是自己忘了时间。

天一亮，小花乐惊了。

他来不急和慕娆解释什么，急急忙忙地跑去舞姬房。

这里几个月来，小花乐第一次挨罚。

因为他在练软度的时候睡着了。

小花乐一瘸一拐地回到屋子里。

慕娆果然不在了。

他顾不得先看伤，拿出笔和纸，将昨天晚上默背下来的书默写出来。

他想，以后再仔细地读吧。

“你在做什么？”慕娆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

小花乐吓了一跳。

“你还在？狐妖哥哥？”小花乐放下笔，开心地说。“我以为你走了，想把昨天的书默写出来。”

慕娆叹了一口气，“我是问，你的腿怎么了？”

“哦，这个啊。”小花乐没当回事的看看腿。“昨天晚上没睡觉，练功的时候睡着了，师傅处罚了我。”

慕娆叹息一声。

看来小花乐虽然和其他的童姬不太一样，但也并没有好太多。

“睡去吧。我不会走的。”慕娆轻轻地对他说，“我明天给你看新的书。”

“真的！？”小花乐开心地问。

“真的！”慕娆坚定地说。“我可以在这里陪你到老。”

小花乐瞬间低下了头。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呆到老。”

慕娆一愣，没有细问，只是催促着他快去睡觉。

花乐听话的乖乖睡去了。

从那天起，慕娆就留在这里，开始给小花乐讲课。

一讲就是六年。

小花乐慢慢长大成青年。

花乐一点点地讲他的背景告诉了慕娆。

花乐一点点地将自己复仇的心，展开给了慕娆。

花乐的心病一天比一天重。

这些，慕娆都知道。

可是慕娆没有办法。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教会花乐很多知识。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一只有三百年寿命的没有本事的妖。

今天，他看到花乐来了，开心地对他说。

“乐儿，你来看，我今天起了一卦，你十四岁那一年，会有一个重大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