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1/1）

忽然，那种窒息的感觉消失不见。紧接着所有的窗口都在同时隐去了，指挥舱内的色调又恢复了正常。

指挥舱内充斥着不安和死寂。

有一个信息窗口在所有人身边跳了出来，上面显示着一行字：

“误报反馈中，正在进行原因分析。”

“误报？”

机器会出错，但是面对这种级别的共鸣，人不可能会出现误判。

要么是这个子裔在降临了之后即刻隐藏了起来，让强共鸣感应器丢失了目标，要么就是一整个指挥舱内的人外加强共鸣感应器全部在同一时间犯了病。

最坏的情况是前者，但任铭只能相信是前者。

“终止错误分析，逆向寻找波动源位置。”任铭当即作出了判断，并越过了星冉，直接以自己的执行舰长权限终止了分析程序。

星冉点了点头。

“反应很快。”

一个窗口出现在任铭的身边，上面显示的是逆向找寻的程序进程。

“历史查询为‘逐谕Ⅰ级’。时间：一分钟之内。”

这个窗口上的内容变了。

“强共鸣感应器自检完成，状态正常。”

“主一，主二，副一，副二，副三定位单元自检完成，状态正常。”

“辐合方向计算中，历史位置已还原。观测图像已展示。”

任铭抬起头，她已经做好了做噩梦的准备。

如果真的是逐谕Ⅰ级的子裔的话，恐怕自己之后都不用睡觉了。

但是中央显示屏上显示的不是子裔会发光的躯壳，也不是被子裔出现时爆发的能量轰击得支离破碎的地表。

是一个人，一个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章弃之觉得画面中的那个人很熟悉。不是外形，而是刚刚的“共鸣”导致了这种很奇怪的感觉。

任铭真的没见过这种情况，就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画面中的那个人穿着厚重的斗篷，将浑身都包裹的严严实实。斗篷的边角有明显的磨损，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一个常年在风少较多的地区四处奔波的人该有的打扮可这是在接近赤道的海边，地表的室外气温颇高，正常人不可能会穿得这么多。

她拿不准主意。

对方表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少，仅通过体表特征就连性别都没法判断，甚至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活人。

如果说是一个正常人出现在系统判定的子裔出现地点，而且是逐谕Ⅰ级，那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看向星冉，却只看到了星冉离开的背影。

“任铭，这里先交给你了。暮晕，你们原地待命。”

章弃之仍然不解为什么会感到熟悉，但是显而易见的是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只有自己。

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的目光从已经闭合的指挥舱门上移开，又转向屏幕。

章弃之看见对方正在放下斗篷的兜帽。

指挥台前，章弃之看清了那个人的样貌。那副面孔勾起了他的回忆。

“吴舟？”

他的五官比之前要硬朗，形体没有多大的变化。

只是他风尘仆仆，如子裔般突兀地降临。

————

缄默不言，面前的战舰保持着与他一致无二的沉默。

顺着从起源中窥见的零碎的线索，他跨越荒漠来到海边，找到了这艘战舰。他被它的恢宏所震撼，简直比肩数年前他与“真理”的第一次会面。仔细回忆起那天，其他的细节都很模糊，只有踏上“真理”的甲板时内心的欣喜无比清晰。

起源是一条缓慢流淌的永不停息的河流，向上或向下都能够发现旁人的一生，却唯有在当下才能够看清自己的影子。

他看见一颗发光的流星坠落在自己面前。

气流掀起他斗篷的下摆。星冉从凹陷的地面上直起身。

他带来的风仍在扩散，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好久不见。”

空气凝滞在此刻。

透过有些浑浊的空气，他看清了星冉的表情。但他看不出来那是欣喜还是担忧，或许都有，有可能还糅杂着起愤和难以置信。

毕竟自真理的失事以后，他像太阳下的水蒸汽一样失踪了四年。

“你真的还活着......吴舟。”

吴舟在那一瞬间意识到，对于在乎自己的人，在那种事故发生之后自己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会是一件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事情。

无法无视已临的惨剧，也难以正视现实的残酷。

他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为什么相信我还活着？”

“起源。”星冉从破碎的土地中缓步而出“你没有死，居然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我们......你还真是特么混蛋透顶。”

“我很抱歉，但原因你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星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把那口气吐了出来，像是在深思熟虑之后咽下了这几年来所有的话语。

一不小心就会喷薄而出。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也是起源，而且我对起源的接触要比你们更近一步。”

“毫无疑问......是那次事故的原因吗？”

星冉叹了一口气，他本来不想揭对方的伤疤，但是这一点很重要。

“应该是，我本来以为我会死的。”

“那你还会受到‘灵魂断层’的影响吗？”

“不清楚，虽然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我不知道这种诅咒是不是施加在‘灵魂’之上。”

吴舟的表情很平静，他早就接受了自己不再是人的事实。

“你为什么来？”

吴舟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皎星。”

一段沉默横亘在二人之间，很久之后，星冉才开口，打破了吴舟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

“你已经知道了？”

“我是子裔，我就在起源的那条河流里，我看得见一些东西......

星冉，你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

他笑了，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告诫。

“止步不前，也是死路一条啊。”

他的手在空中滑动，带出来了一个信息窗口，星冉熟练地在上面编辑着远程指令。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过了，四年吗？”

他摁下了确认。

“差不多吧。”

“要不比划一下吧，不出意外的话会是最后一次了。”

吴舟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你还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卡尔莫斯下方的推进器愈发明亮，吴舟能轻易地看出来它正在远离他们。

“你的目的本来不就是这个嘛。”星冉活动着肩膀“准备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劝我放弃，但是很遗憾，我不可能作出任何退让，你应该也猜到了。而且......”

强风之中，吴舟听见星冉的声音顿了顿。

“你是吴舟，那你就永远都是。”

说话间，反馈镜在星冉的双目前构造成形，集能束管内流淌着紫色的光。

“谢谢。”

吴舟解开了斗篷的扣子。

他们的身形于同时变得模糊，随后地面如冰面般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