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奇遇（1/1）

第1章 奇遇

1

林山远，一九七二年正月初四寅时出生于林家湾。出生之时并不啼哭，父亲拍了他后背一巴掌，从口中吐出一粒珍珠，这才啼哭。

父亲大为恐慌，捡起珍珠，急请八爷林响泉来，向这位大学教师请教。

八爷对着灯光仔细端详这粒珍珠半晌，方才说：“这是一粒舍利子，我在鲁班庙中见过，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鲁班庙中的七粒舍利子，据说都被红卫兵拿走了，这一粒却从何来？而且，这一粒要大得多，也能发光。”

果然，移到暗处，这粒舍利子能发出幽幽的微光来，如萤火虫一般。

父亲问：“这是福是祸？”

八爷说：“不好说。怕是和尚转世也未可知。”

林响泉本来是不信转世一说的，但是一个婴儿如贾宝玉一般，口含舍利子出生，倒让他真的有些怀疑自己了。

父亲问这颗舍利子如何处置，八爷与侄子——林山远的爷爷——商量，觉得这粒舍利子还是应该藏起来，不要让村里人知道，也不能让林山远知道。

父亲问：“总不能瞒他一辈子吧？”

八爷说：“至少要等他结了婚才让他知道。”

鲁班庙被毁之后，林响泉去看过那座破庙几次。起初两个月，那座破庙的房屋还好好的，只是被人捡走了破碎的铜钟、铁锅以及木柴。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再去看，破庙竟然无影无踪了。

一打听，原来破庙被一群人一天中就扒掉了，抢走了那些瓦、砖。这些人，竟不是宋家坳或屠家庄的，而是仙桥生产队的，也就是原来仙桥古集上的那些人。

鲁班庙由仙桥古集上的人所建，也由仙桥古集上的人而毁，莫非冥冥中自有天意？

自那此后，林响泉就不去虎头山上了。

2

林山远满月这天，父亲让八爷给起名字。八爷说，让小孩他爷起吧。林山远的爷爷只比他八叔小四岁，也是一位“庠生”，但他同样坚持让八叔起名。

八爷说：“现在只有小名和大名，就像古时候的名和字一样。不如小名叫尖子，大名叫山远。”大名即是学名，俗称名字。

之所以叫尖不叫峰，因为同一个村庄中的小孩，小名叫峰的已有三位。尖，即是峰，山尖就是山峰。新集县最高的山峰，就叫黄毛尖。

尖子满百日这天，林家湾刚好来了一位算命瞎子。父亲让瞎子给尖子算命，瞎子让父亲报出小孩的四柱八字，然后吟诗一首。

半世纪如流水去，后来运到得黄金。

此命推来福气和，僧道门中衣禄多。

父亲请瞎子讲解。瞎子说：“这个命前半生不能聚财，后半生才有财运。”

父亲问：“僧道门中是什么意思？”瞎子说：“恐怕中年后会遁入空门。可是如今寺庙俱毁，怕是当不了和尚了。”

父亲又问：“那他中年和后半生是多少岁以后呢？”瞎子说：“此子寿命八十三岁。”

尖子两岁时，父亲的八爷，他叫外八太，调到公社高中去了；父亲的八奶，他叫里八太，也调到公社小学去了。公社高中、初中、小学三所学校并排，高中和小学相距三百米。

不久，外八太将家具都搬走了，只留下一所空房子，交给尖子的父亲照看。

三岁时，尖子渐有了记忆，经常从父亲家跑到爷爷家，下雨天常跟随父亲到八太家，看房屋漏不漏雨。

八太的三间房子空空如也；比三间房子还大两倍的院子，只种着一棵芭蕉树和一棵无花果树，也显得空空如也。成熟的暗红色的无花果一部分长在树上，一部分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成熟的、腐烂的气味。

尖子摘下一颗无花果，剥开皮尝试了一口。哎，太甜了，太软了，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味，不好吃。

尖子又摘下一枚青色的小无花果，剥开一看。啊，原来里面有花，无花果的花是开在里面的，后来那花长成了果肉。

芭蕉树在雨中真是好看，即使在晴天也好看。芭蕉叶是青色的，而无花果树的叶子是绿色的。春天，各种新生的树叶都是青色的，长大后就变成了绿色，不好看了。芭蕉叶为什么不会变成绿色呢？

尖子掰断一根芭蕉叶，拿它当伞，完全能够遮住自己小小的身体。他将那片芭蕉叶收好，准备晾干后给自己当床。

尖子不喜欢自己家的院子和爷爷家的院子。两个院子并不算小，为什么都铺上碎石板呢？为什么不能像别人家的院子种上果树呢？他不知道，爷爷家的老房子和父亲买来的老房子，从打地基时，就将院子一并铺上碎石板了。

林家湾有三十户人家，院子有大有小。较小的院子，大都铺着碎石板，较大的院子，与八太家一样，种着果木树，种得最多的是梨树。也有在院子中种花的，种得较多的是栀子花或桂花。

爷爷的院中不能种树，却在门口种有一棵梨树。但梨树所结的果实，尖子一颗也吃不到，都被别家的小孩偷吃了。除非，他也像别人家的小孩儿一样，不等梨子成熟就偷吃。

3

尖子自小有个怪癖，除了母亲之外，不让妇女抱他，连奶奶抱他也不行。奶奶一抱他就哭，交给爷爷抱时却不哭了，中年妇女或中年男人抱他也是这样。如果是大小姑娘抱他，哭得就更凶了。

一些妇女取笑尖子母亲：“你这儿子恐怕将来要打光棍儿了。”

母亲下地干活，奶奶或姑姑带他时，只能将他放进摇篮中，但给他把尿时他就哭。把完尿放进摇篮，就不哭了。

三、四岁时，家里人发现尖子还有两个怪癖。别人家的小孩，无论男孩女孩都喜欢玩水，也喜欢爬树，唯独尖子从不玩水，也不爬树。连女孩子都笑他胆小，可他就是不到下雨天的水沟中，不学他们骑在树上。

每当有人取笑他胆小，母亲便说：“他聪明着哩，知道爬树和玩水危险。”

三岁之后，家里人就不太管他，随他跟大孩子们一起玩儿，但他从不跟女孩子们一起玩儿。

四岁这年，春天，他跟大孩子到仙桥河去玩。湾里的孩子们上学，都要经过仙桥河。没到上学年龄的小孩，也经常到河边玩耍。

仙桥河的上游是层层梯田，梯田截留了水，准备春耕，所以仙桥河水几乎断流，流水只有一线。河中有一些水凼，是可以淹死小孩子的，但河流边的村庄，谁又能禁止小孩子到河边去玩耍呢？况且，五六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危险，从小都是玩水长大的。

仙桥河的西岸是一条路，去往林场或赶集的人，以及到河边种田的人，经常走这条路。这对于在仙桥河玩耍的林家湾的孩子们来说，无疑降低了风险系数。

大孩子们都下到河中玩水、捉鱼捉虾，只有尖子一个人在河堤路上，走来走去，不知在寻找什么。

忽然间，尖子发现一株幼芽，是一棵小树苗。长长的河堤路是没有任何一棵树的，怎么会有一棵树苗？之所以不种树，是因为河堤是石头砌的，如果种树，就会长到田中去了。

尖子当然想不到这些，只是觉得这树的幼芽很美，一棵新出生的小生命，像一个婴儿一般。四岁时，他已经知道婴儿可爱了，知道一切新生的生命都很可爱。

大孩子们鉴定说，这是一棵梨树。

尖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挖出幼苗，将幼芽捧回家，栽种在八太家的大院子里。他知道八太家的钥匙放在供桌的哪个抽屉里，每天就偷偷拿了钥匙，去给小树苗浇水，后来果然长成了一棵梨树，陪伴他直到离开村庄。

这棵梨树的品种，与本地的梨树不同，所结的果实是浑圆的，颜色为金黄色。父亲说，这叫黄金梨，和林场的梨树一样。

十年以后，当林山远第一次有了写诗的冲动，他写下一首诗，题为《幼芽》。多年以后，他仍记得自己写下的第一首诗，也记得生命中的第一次美好际遇。春天，在四岁的尖子眼中，一切都是朦胧的。

被大地润育的多情种子

在一个朦胧的春天里

悄悄地，悄悄地诞生降临

……

4

五岁那年，春天，尖子又有了新的发现——村庄里居然有一棵桃树。走遍村庄屋前屋后，最终发现，整个村庄只剩这一棵桃树了。

爷爷说，村庄原来有许多桃树，因为偷桃人多，桃树就都被挖掉了，恐怕这棵桃树也活不了几年。

从发现这天起，尖子每天一个人去看桃花，从一见钟情到再见多情。那第一眼多么使他惊艳啊，从几百米远一眼就看见了。村庄里有无数的杏树，起初他还以为是杏花，但杏花的花期已经过了，难道是一棵晚开花的杏树？

及至到了眼前，才惊异地发现与杏花不同。杏花没有这么红，这么艳丽。杏树也不是这样的，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杏树的枝条没有这么粗，也没有这么横着长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五岁的尖子根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这株桃花真是美呀，美的让他吃饭时、睡觉前都想着它。

一位女孩子来折桃花，他不让折。

“这桃花又不是你家的，你管不着。”

“这桃花就是我的。”

“呸！这是我三爹家的。”

那女孩大他一倍，个头比他高一倍，尖子根本拦不住。她折了一枝，又想折第二枝。

尖子说：“求求你不要再折了。我叫你姑姑，好不好？”

那女孩扑哧一下笑了。说：“想不到你还挺爱花的。将来呀，肯定是个大情种。”

大情种？这是骂人的吗？

尖子看着桃花被折断处的伤口，轻轻地给它涂上口水。尖子每次不小心摔伤时，就是这样给自己涂口水的，这是一种古老相传的止痛秘方。

一连七日，尖子每天都去看望桃花，仿佛生命中有个约定。

第七日晚上下起了雨，风也挺大，尖子躺在床上，半夜都没有睡着。天明，赶紧去看桃花。

桃花落了，所有的桃花全都落了。一片片胭红，匍匐在青草上，粘附在泥泞中，有些已被风带到远处。风还在吹，还在将草叶上的花瓣带往远方。

如爷爷的预言，第二年再没有见到这株桃花。

十几年后，在北方平原上，看到成片的桃园和漫天飞舞的桃花，林山远听说有一种雨叫桃花雨，有一种汛期叫桃花汛。于是，他写下一首诗，题为《花无缺》。

所有的知识在一朵花面前崩溃/垂直的春天/钟摆七下

一个矮小看不到影子的大人/目光高过三月的风筝/松开的手

镇定的少女姿态不变/歌声投向天空/地面的光

铜奔马追在风的路上/冒险低飞的燕子/有着青铜的思想和停顿

……

5

六岁那年，春天，尖子第一次跟大孩子们到野猪窝去玩，那是一个他从前从未到过的山谷。这个山谷离村庄最远，也最偏僻，就在虎头山脚下。

若非晴天，连大人们也不肯单独深入这个山谷，狼和豹子虽早已没有了，但仍然有蛇，有各种各样的蛇。最常见的是竹叶青蛇，这是一种小型毒蛇，游走在油茶树上。

这片山谷由三座小山和左右两条长岭合围而成，有四条沟。三座小山就在虎头山下面，中间一座称为野猪头，左右两座称为野猪耳。这三座小山，完全被村民放弃了，从不到那里砍柴，只在右边的山岭，种满了油茶树。

油茶树下不长灌木，如此便藏不住野兽。一条赶集的路从虎头山下来，通过右岭。

左边一条山岭，靠近山谷之处，于黄泥土中有许多洞穴，大的有碗口粗，小的有胳膊粗。大孩子说，那是蛇洞。

这天是星期日，林家湾的学生们到西岭的油茶园摘茶桃吃。少年带有箩子，预备将茶桃带回家炒菜吃。

茶桃形如桃子，但里面是空心的，只有一层果肉。果肉外面有一层薄皮，颜色和油茶树干一样，是褐色的。薄皮褪了以后，会露出白色的果肉，这样的茶桃才算熟了。熟茶桃有一种甜味，生茶桃则会很涩。

四条沟水在山谷下形成一个池塘，塘埂是村民修的。这片山谷比较安全的地方，是野塘下面。野塘下面被开垦为冲田，冲田右边的山坡有大片的草地。草地是二十年前右派分子林响泉开垦出来的，生产队试种庄稼，种什么都不行，土壤太薄。于是被废弃了，成为草地，只适合生产队放牛。

对孩子们来说，油茶园可以摘茶桃，野塘可以采菱角，草地可以打滚，这实在是个很好玩的地方。但没有人愿意深入野塘上面的山谷。

传说：林响泉开荒时，曾遇见过会追人的白蛇；生产队放牛人，曾见过一条蟒蛇追兔子。

油茶园里那么多的甲板龟和竹叶青蛇，不知是不是从野猪窝里爬出来的。

六岁的尖子吃饱了茶桃，当别人还在继续采摘茶桃时，他却在池塘边玩，看那些菱角花。向山谷望去，发现有一朵白色的百合花，无比耀眼。

以前，在村庄背后的大小山上，尖子只见过杜鹃花和兰草花，从没有见过百合花。自他认识美丽的植物以来，所见的白色花朵，有梨花、栀子花、洋槐树花、油茶树花，以及一种白色的兰草花。

梨花、栀子花和兰草花是美丽的，却没有百合花美。它就像一朵超大型的喇叭花，在山谷中吹着自己美丽的大喇叭，声震山谷，可惜没有人听见。

尖子被迷住了，他来不及有任何思想，就跑进山谷去采摘遇见的百合花。

有一个大孩子喊他：“不要去，里面有蛇。”其他几个大孩子跟着喊他回来，但一切劝告均是徒劳。

尖子还没跑到百合花跟前，便被吓得停住了。一条大蛇从他的跟前窜过去了，一条绿色的大蛇，差不多是从他的脚边窜过去的，窜出山谷。

大孩子们一面喊他回来，一面去追那条绿色蟒蛇，哪里追得上？蛇跑得比人还快。那条蛇有一丈多长，有胳膊粗细，皮肤是绿色的，斜方块状的条纹已不记得是什么颜色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灵花异草边必有大蛇保护。有人说，那是青蛇，这里有白蛇就有青蛇。有人说，不是青蛇，我见过青蛇，这条蛇是绿色的，身上有条纹，青蛇的身上没有条纹。有人说，有条纹的都是蟒蛇。

后来大家转移话题，讨论为什么这里叫野猪窝。一个大孩子说：我爷爷说，野猪不怕蛇，野猎专门吃蛇。野猪吃蛇？这把大家都惊住了。

大孩子又说：爷爷说，野猪不怕毒蛇，也不怕蟒蛇。若是被蟒蛇缠住了，它就在石头上打滚。山谷里有许多石头渣子，就把蟒蛇的肚了划破了。

那朵山谷中的百合花总是让林山远念念不忘，不管采不采它，他根本就没有勇气走到花的面前。多年后他重写诗时，便写下一首《空谷百合》。

一朵花掩在灌木丛中/绝世的脸/一辈子再难遇见

遇见是一个梦/遇不见是另一个梦/梦在何方？

童年时的童话/天涯后的天真/自然的自我背弃

长大后的梦想/城市中也有山谷/梦境重逢

百合花收拢心扉/木鱼声声/白发与白衣谁更胜雪

……

6

七岁那年，仍是春天，林山远上学前的最后一场奇遇，遇见的不是花朵，是一棵树。林山远的此生，是不爱树的，除了柏树。

屋后有一座山，也有山谷。山谷中少有石头，全是草坪，有一个林山远父亲开拓的树园。树园里种些大白杨树，这种从北面传来的速生树种，树苗就有一丈多高。

树园的地下有许多石头，大概是以前从山沟冲下来的，掩埋于一尺多深的黄土中。

树苗栽下去不久，在还没有长出叶子之前，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一棵深绿色的小树破土而出，林山远见到它时，他已有三尺高了。

它的浑身都是绿色，是深绿色的。一种由墨绿与青色调成的颜色，与竹叶青蛇的颜色极为类似。

尤其令人惊奇的是那树干，挺拔如新竹一样，比新竹更绿。它不像新竹或白杨树苗那么修长，因此不会弯曲。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绿色的树？

不用向任何人请教，林山远便知道那是梧桐。他知道村庄从前是有过梧桐的，八太曾砍过梧桐树做琴。后来那些梧桐，据说被剥了皮了，磨成粉吃。或许因此，梧桐树就灭绝了吧。

如今，在被掩埋的泥土底下，一棵梧桐树的种子又苏醒过来。在后来的若干年中，那是唯一一粒苏醒过来的种子。

这棵梧桐树陪伴了林山远大约三年，以它的绿色树干，通体碧玉，使林山远爱上了柏树之外的另一树种。但是中年后在异地再见的梧桐，再没有这棵梧桐如此深的绿色了。

是长大之后树皮的颜色变浅了吗？林山远不知道。因为那棵深绿色的梧桐并没有长大，三年后便被人取去做了“屋梁”。

在新集县，披红戴绿的“屋梁”只是一根吉木，并不是真的屋梁，并不起承重作用。最好的“屋梁”就是梧桐了，通常所用的是香椿。

“偷梁”是当地的一种习俗，屋梁必需偷来，不让树主人知道。偷梁时鬼鬼祟祟，偷到后却光明正大，众人喝彩。

或许，“偷梁”才是导致梧桐灭绝的原因，也未可知。

童年时不知道什么叫拥有，也不知道什么叫失去。长大后才明白，这种拥有是多么难得，这种失去再难找回。

若干年后，林山远写下《致一棵树》。

我看见那棵树

被山谷包围 反过来又包围山谷

种子得到光 疯狂生长

要学会享受雨天

插图从封面中苏醒过来

陪我看 沉睡的书籍

……

7

这一年，还有一种沉睡的种子让林山远感到惊叹，那是比梧桐树的种子沉睡得更久的莲子，沉睡得更深。

这一年，生产队已试验着包田到户了，生产队称之为“单干”。其中一户人家，将水稻田挖成池塘，挖有一米深，准备养鱼。

刚挖好的池塘，竟然长出无数的王莲叶来。那些王莲叶越长越大，最大的已长有一米多宽了。它们漂浮在水面上，像一个绿色的簸箕，簸箕上竟可以承载一个小孩。

村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见过王莲，甚至都没有听说过。那户人家吓坏了，以为动了太岁，没等王莲开花，就把池塘又填平了。这种数百年重现的物种，重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