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长烟落日孤城闭(1/1)
雨棠一抬头,只见窗外已渐黄昏的天色,霞光通红,把云朵染得红艳艳的,十分可爱。
可在今日的心情衬托下,却也像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可怖可怕。
雨棠呆坐在屋里,让方建维靠着自己,静静等外面的人杀进来。
“砰” 的一声,有人从外面闯进来,雨棠抬起头来。逆着光,却看不清来人的脸。
她这时才发现,来人是钱茂辉。刚刚同方建维从书房出来,他便出了府,这不许久的时间,就又回来了。
“突厥派了使者过来,预备下月就把景顺帝放回来了。”钱茂辉边掐着方建维的人中边同雨棠道。
听了这话,雨棠竟然十分平静。
今日的消息太多,雨棠是彻底麻木了。
她也明白起来,“景顺帝回国”那谁冒认了身份,这件事忽然就不重要了。
只是双日凌空,权力斗争又要加剧了。
“咳。”方建维苏醒过来,钱茂辉扶着他缓缓坐起来。方建维缓缓道:“是要接驾了?”
“不急,突厥使臣来了,谈了条件再加上起身,起码半个月过去了。”
钱茂辉一边找了块帕子替他擦净嘴角血痕,一边道。
钱茂辉眼角也有一丝泪痕。
他那样刚强之人,却也并非无情。
哪个父亲不爱孩子。何况允熙是建维的独子。
他们都失去太多了。
钱茂辉也满心悲凉。
“雨棠,找下人给我打盆水,我要洗脸。我们得议议迎景顺帝回来的事儿。”
方建维拿起边上的茶碗漱了漱口,镇静道。也仿佛刚刚那个因丧子之痛悲愤难当的并非是他。
且“景顺帝”三个字从方建维嘴里冒出来,也是格外的怪异。
他们三人坐下议了许久。
这时雨棠才知道,钱茂辉在雨薇出现时,就已经开始谋划。
雨薇显然是方建坤下的细作,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可能杀掉的细作。
最开始钱茂辉不知雨薇深浅,早早预备了后手。
谁知道……她是个傻的。
那么个傻姑娘,自己再用点心,好好同她说道说道就好了……钱茂辉又想起了雨薇。
这段并不长的露水情缘,竟然让钱茂辉感觉到刻骨铭心。
他回了回神,同雨棠解释了目前的政局。
“突厥与波斯和天竺的矛盾日益白热化,百姓不堪徭役之苦,内乱四起。突厥与大新交恶,突厥一方看似取得了相当的好处,可两国间的民间经贸完全断绝,突厥原本就脆弱的经济体系变得岌岌可危。
我们抓住时机,找到那余汗王谈及此事,将突厥与大新恢复经贸关系的重要性告知突厥。
突厥的政治体制比较原始,也先焦头烂额也找不到国库日渐空虚的原因。我们如此一说,那余汗王宛若找到救命稻草,自然表示要与大新交好。钱茂辉伺机暗示那余汗王,大新与突厥的症结所在,自然是景顺帝。
突厥方面十分爽快,自然就表示要放景顺帝回国。”
雨棠仔细一想,不得不承认,这帮子门阀世家用心培养的继承人果然有手段,这样的死局竟然也能盘活。
“那‘景顺帝’回国之后,双日凌空,皇上会不会找到机会就取了景顺帝性命?”
“这个不用担心,实际上大新在我父皇的谋划下已经由门阀政治逐渐转变为了中央集权。
我之前把各个同姓诸侯王的兵权收回手中后,兵权基本牢牢抓在皇帝一人手中,全国大军调动,都需经过皇帝一人的虎符调动。
其他臣属即使是封疆大吏,手上的兵权也难成气候。
为了道义和名声,方建坤一定不会直接杀了我。”
方建维颇有把握地解释道。
“那你还能复位吗?”雨棠那股子愣劲儿又上来了。
她仔细想想便知,复位,确实难度太大了。
政权更迭带来巨大的国家内耗,即使是忠臣拥趸鼎立相帮,大多数臣子只会沉默。或许更有效的,是找到对方重大的过失或是道德污点。
“如今你们怎么想?还是想以我父亲的事为切入口去夺回皇位?”雨棠剥开灯芯,假装满不在意地同他们道。
“你只能和我们合作。方建坤如此心狠手辣,也只有你死我活了。”钱茂辉抢在方建维前面道。
“有机会你走吧,尽快走,别回头,局里的人都出不去了,你狠狠心,还能逃。我给你准备好东西和快马,再派几个人服侍。逃到天涯海角,起码有命活。”
方建维沉吟了许久同雨棠道。
他已经见识到了方建坤的心狠手辣,雨棠虽是他表妹,可也已经背叛,不见得方建坤会手下留情。
钱茂辉震惊地盯着方建维,正想说什么,方建维却继续道:“原本你是棋局的棋眼,我们也是迫于无奈才想方设法拉你进局。可若这棋局已然是死局,多死一个人倒是没必要了。只是夏洵异也跑不出去了。你自己保重。”
“我早就跑不掉了。只是阿芫在他手里。”雨棠冷静笑道:“你们要替我救下阿芫,我就同你们合作。”
雨棠心底还有一丝无法宣之于口的不忍。那是因为方建维啊。
方建维背过身去不说话。钱茂辉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这时,门外时苒身边的小宫女乐儿过来敲门,道:“时苒姑姑有请”。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明白有些事,终究是躲不过去。
雨棠跟着乐儿往厢房中去,一股幽暗的二苏旧局和着浓郁的铁观音的味道传了出来,仔细听,屋子里还有咕噜咕噜的沸水声。
乐儿替雨棠打开门,便退了出去。
她抬头看,幽幽暗暗的屋里,点了几盏灯,不过勉强照明。
时苒和毓芬并肩而坐,茶桌上立了三个杯子,时苒把其中一盏往雨棠的方向一置示意她坐下来。
那场景实在压迫的紧。雨棠不想照做,只若无其事笑道:“时苒姑姑许久不去我那喝茶了。”
“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说了。”时苒把眼睛抬起来,目光锋利地望着她道:“皇上知道驸马爷是他人冒充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