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骐骥直捣兰氏王巢 驽马难拒伊稚斜锋（1/1）

聂壹没能拦住霍去病，眼看着后者一溜烟跑出去几十步，连忙向卫青打报告，然而卫青对霍去病的动作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吾甥之才，若不能胜，亦可全身而退”，便继续去指挥大军围剿成乐县外的大批匈奴主力。其实卫青心里清楚，按目前城外战场的规模来看，宋昭此计肯定是把匈奴整个部落的主力全都骗出来了，霍去病去掏匈奴老巢完全是白捡战功，但凡有一个士卒受伤，那九成九是他骑术不精。

成乐县外的战斗从四更持续到平明，等大家都能趁着阳光看清楚局势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站着的匈奴人了。随卫青一同出征的姐夫公孙贺留下来善后，聂壹带着在混乱中负伤的王恢早早入城疗伤，而卫青本人则被一个名叫张次公的屯长叫去，据张次公说他的屯中有数名士卒合伙俘虏了兰氏王章渠，正在因为分功不均的事情大打出手。

按理说这种事情卫青是没必要亲自出面的，但是张次公说章渠是被生擒，如果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够做决断的上级，生怕这几个士卒把章渠杀了分尸。“如西楚霸王那般？”卫青气笑了，“他章渠有什么资格跟项藉相提并论？人家西楚霸王的尸体分条胳膊都能封侯，章渠一个活人恐怕也没这分量。”话音刚落，随军主簿杨昌就打了个喷嚏。

卫青见到这几个士卒的时候，他们已经互相厮打得衣衫不整，有两人甚至连火铳都打坏了。张次公见状让参与斗殴的六人赶紧站成一排，准备挨训，结果卫青理都不理这六人，径直走到了被五花大绑的章渠面前。章渠一直没有抬头，即便卫青绕着他走了好几圈，他也没有丝毫动作，像是死了一般。

卫青见章渠没反应，抬腿就往对方背上踹了一脚，章渠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随后又马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是卫青并不给对方机会，马上又抬脚踩在对方腰间，彻底废掉了章渠的发力点。见章渠使劲扭曲了几下之后不再动弹，只是睁着眼睛喘粗气，卫青拔出佩剑抵在章渠脖子上吼道：“说话，你到底是谁！”

张次公和等着挨训的六人被这一幕整懵了，难道此人不是章渠？不对啊，黎明时分张次公明明看到此人被一群装备精良的匈奴侍卫保护着，一直在左突右冲寻找机会突围，张次公因此断定此人多少也是个部落头目，这才带着全屯人马扑上去全力绞杀。直到这六人合力将被保护的匈奴首领扑倒，大家看清楚此人头上戴着的小一号鹰冠，才确信这人就是兰氏王章渠。

此刻这位俘虏被卫青拿剑抵着，依然嘴硬道：“我就是章渠，如假包换！”卫青见状也不强求，而是吩咐公孙贺抓紧时间打扫战场，检查得仔细一点，随后并未批评六位互殴的汉军士卒，只是以私斗罪罚了每人五军棍了事。至于这个自称章渠的俘虏，卫青让张次公押着一起进了县城，说是等候公孙贺和霍去病的消息再做定夺。

第二天傍晚，大胜归来的霍去病第一个冲进了成乐县东门，他的战马上绑着一个俘虏，兴冲冲地连人带马直接冲到了宋昭等人的下塌处，将俘虏往地上一扔，大吼道：“宋公，舅公，末将擒得匈奴兰氏王章渠归来！”正在内堂角落坐着发呆的张次公闻言，撇了一眼被绑在旁边饿了一天一夜半死不活的章渠，突然心里大惊：那我屯抓住的这个玩意是啥？

待到霍去病扛着章渠走进内堂，张次公身边那位俘虏才突然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霍去病肩上的人，但是仍然一句话不说。霍去病向宋昭汇报了战果，他率领的两千多重骑兵只有五十多人受轻伤，无一人阵亡或失踪，而匈奴兰氏部落被一锅端，妇女儿童全部俘虏带回，成年男性全部就地处决，乌桓俘虏共三百多名全部释放，缴获牛羊一万余头，战马上千匹，奶酪毛皮等物资无数。

这么多战利品，霍去病所率重骑兵根本不能完全带回，他甚至派人叫二舅公孙贺来支援，等公孙贺到了他才返回，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正事说完之后，卫青才开口问道：“贤甥所俘者，如何确认是章渠？”

“回舅公，除了章渠本人，没人敢上阏氏的床吧？”霍去病戏谑但又有理有据的回答，逗得在场所有人哄堂大笑，当然，除了张次公。

等众人笑完，张次公才开口道：“恕末将插嘴，末将还是不知卫将军如何笃定，末将麾下所俘者不是章渠？”

“其实本将并不笃定，要不然我当场就拆穿了，也不至于等公孙贺和霍去病二人的消息。”卫青先是向宋昭施了一礼，然后指着假章渠开始解释，“至于本将为何怀疑，其实也很简单，本将早年常听家父提起，匈奴作战时首领一般会冲锋在前，而你说此人被侍卫层层保护，并未展现武力，况且此人相貌较年轻，兰氏王应该不至于只有二三十岁吧？”

张次公闻言满面羞惭，而后在众人的盘问下，假章渠终于承认了自己乃是真章渠之侄，自王恢前去诈降的时候，章渠就没有完全相信，因此陪王恢来成乐县的路上，章渠和侄子偷偷换了装扮，并叮嘱侄子见势不妙就先斩杀王恢，随后自己带着少部分人马跑回大营等候消息去了。可惜章渠没想到，汉军的埋伏竟然如此之多，不仅王恢趁乱跑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也被汉军给扬了。

章渠解释完，卫青也有点后怕，如果当天晚上章渠能带回去一半兵力，那不仅王恢有可能露馅，自己外甥的军队也有可能出现伤亡。说到底还是章渠托大了，被汉军的弩炮吸引住，丧失了判断能力。此间战事一罢，宋昭即令张次公押送章渠等人回长安，其余人则稍作休整，准备向草原更深处进发。

宋昭这边一场小仗刚打完，从渔阳出发的韩安国大军就迎头撞上了匈奴左谷蠡王主力，说来也该韩安国倒霉，霍去病那边解救的三百多名乌桓俘虏，由于汉军无力护送他们，因此霍去病让他们自行返回乌桓的地盘。结果这群人在草原上走了一夜迷了路，直接跑到左谷蠡王的地盘上，被左谷蠡王发现并再次俘虏了。

如今匈奴的左谷蠡王正是军臣单于之弟伊稚斜，这位伊稚斜危机意识可比章渠强多了，见到有这么多乌桓俘虏突然从西边过来，马上连夜盘问。在知道了兰氏王部落惨遭覆灭的下场后，伊稚斜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汉匈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大的冲突，而如今汉军突然大规模入侵，其进攻方向肯定不止一处，只不过章渠这个笨蛋提前打出了GG而已。

既然如此，自己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伊稚斜做了两手决定，一是赶紧派人绕过兰氏王部落领地，向兄长军臣单于报信，虽然很有可能来不及，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而另一手，则是立即下令全部落拆除帐篷开拔，向南进发，准备打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伊稚斜敢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当年七国之乱时赵王刘遂就联络过他，请他南下进攻幽州。虽然七国之乱很快被平定，匈奴也没跟汉军发生大的战斗，但是汉军的虚实却被伊稚斜摸了个一清二楚，整个幽州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口，兵力也是捉襟见肘，防守有余进攻不足。此次汉军大举进攻匈奴，幽州方向即便有汉军，肯定也不会超过五万，以自己部落的实力只要能和汉军打遭遇战混战，绝对不会有太大损失，甚至还有可能获胜。

结果真的被伊稚斜料中了，韩安国这一路兵马，五万就是极限，再多的话幽州就负担不起粮草了。倒霉的韩安国刚出长城没多久，就被伊稚斜派出的斥候发现，待韩安国意识到自己被匈奴盯上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甚至连防御阵型都没完全摆开，就遭到了伊稚斜大军的包围。

万幸的是韩安国还留了一手，他在出长城的时候就派副将公孙敖带了两千骑兵，直奔乌桓部落准备约定共同进军。此刻韩安国见形势不妙，马上命人连放传信灯，第四只大红灯笼飞起来的时候，终于被公孙敖注意到，此刻他正巧刚刚和乌桓首领达成共识，于是一改汉乌联军的行军路线，径直向西救援韩安国。

好在汉军此时的装备已经远超文帝时期，韩安国即使屡次被冲散防御阵型，仍然依靠弩炮紧急情况下喷射燃油的方式稳住了军心，最终与公孙敖率领的援军一同击退了伊稚斜。汉匈双方在激战两日之后，丢下数万具尸体双双撤退，此战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从伊稚斜手中救下了上千名乌桓奴隶，多少收获了一些乌桓部落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