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偿命（1/1）

爹爹先是扫视了一圈，盯着那些人的眼神也不似看向她时的温柔，有些严厉道：“是何人说我家阿宁偷了御赐的镯子?”

无人敢应话，若说偷了镯子还行，可这御赐的镯子在场之人也没有几个。

方才那几位闹得最凶的小姐也不敢吭声，毕竟她们并未丢东西，什么御赐的玉镯，不过是她们胡乱说的话，本以为闹腾一番便罢了，没成想凡央这般难缠，硬是把家中之人都闹了过来。

见此情况，各家人都心中了然，一腔一搭的说几句，想将此事糊弄了过去。

却不想，凡豫根本不吃这一套，也不愿他们蒙混过关。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知是何人想要冤枉阿宁，只觉得此言荒谬，御赐之物，阿宁见得不少，即便是我与她阿娘把东西放在她跟前，她也无这份心思，何苦要偷旁人的?”

“今日这事便罢了，若日后再有此情况发生，那我们便去陛下跟前说道说道，看看是哪家人，敢弄丢了御赐之物，到时候我看你们要怎么承下这杀头的罪过。”

如此言辞狠厉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止不住的道歉。

凡央趴在爹爹的怀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场的那些与她一般大的小姐看向她时眼里的羡慕之色。那时她们什么都可以不承认，可只有一点，凡央是全长安城里最幸福的孩子，是家中的独女，父亲只有一位正头夫人，连侍妾也没有，不用感受后院里争锋相对之事。偏偏凡豫还是个顶好的人，与夫人恩爱和睦，对女儿也是万般宠爱。

你说，这样好的人家，怎么偏偏让凡央给遇见了呢？

如今，爹爹也如从前那般挡在她身前，对她说，阿宁，别怕，爹爹在这，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凡央痛哭流涕，爹娘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可是此次她杀了人，不但让爹娘受累，还让一向仁善的爹爹辱没了名声。

是她不孝，她愧疚的低下头。

罗晋城见着凡豫时，气焰低沉了许多，却还是想着这事他在理，便也不那么怕了。

“凡大人一向秉承着公正严明之道，在朝堂上的仁义道德总能脱口而出，如今自家女儿犯了错事，总不能厚此薄彼吧？”言语之中尽是幸灾乐祸，这次他倒要看看他要如何为自己的女儿脱罪。

凡豫冷冷的看过去，“此事还未有定论，罗大人未免太过于武断了些。”

“照凡大人这般说，黄家数十人都看见凡小姐行的凶，难不成大人还要堵住悠悠众口吗？”说完抬手往门外一指，“大人方才入宫，可看见外面的百姓了？大人位高权重，不能与像文勇这般低贱的商人感同身受，可外头的百姓不一样，他们身份低微，日子过得艰难，若是凡小姐杀了人还能躲避了过去，恐伤了百姓的心。”

他如此咄咄逼人，竟是半分退路都未给阿宁留，凡豫脑里飞速运转，想到刚才见到的为黄文勇申讨的百姓，他们堵在大理寺外，势必要为黄文勇讨回公道。那些人，大抵也是罗晋城安排的。

可即便他知道，却也想不出如何能为阿宁脱身之法。

许久，他低声道：“罗大人，你当如何？”

罗晋城对上他的视线，他目光沉沉，他却不惧，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杀人偿命。”

嘶，似乎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凡豫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分明。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罗晋城，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辨这话的真假，却见罗晋城平静的对上他的视线，那眼里带着仇怨得报的快意感。

竟是半分也不肯退让。

凡豫踉跄的后退两步，凡央伸手扶住了他，他回身看着眼前的爱女，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就如从前甜甜的跟他说：“爹爹，阿娘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再不回来就要被阿宁吃完啦！”

“爹爹，明日陪阿宁去听小曲儿好不好，或者去听说书也好，阿宁最喜欢啦！”

“爹爹，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阿宁替您尝过了，可甜可甜啦！”

“爹爹。”

“爹爹。”

一遍又一遍，在他沉沉的岁月里，照亮了一盏又一盏的灯火，他的阿宁，他的女儿，那般良善之人，被人逼得要动手杀人，那时她可害怕?

如今她越坦然，他便越难受，似下了某种决心般，他望向吴筠，淡声道：“吴大人，小女之事一时难以有定论，还请大人多费些心思，暂且将她们关押起来，待事情水落石出，再做定夺。”

“好，那便依凡大人所言。”吴筠应道。

“凡大人。”罗晋城当然不能看到如此解决办法，虽然知道这是凡豫的缓兵之计，在他看来，即便缓上几日也还是如此结果，但最好还是能当下便要了凡央的性命，以免夜长梦多。

凡豫凉凉的看过去，厉声道：“罗大人是想当下便要了小女的性命吗？且不说这事还有待商榷，即便她真的犯了事，是否还应由陛下定夺?”

抬出陛下的名头，罗晋城终于不说话了，陛下自然是会向着凡央的，毕竟她还是霁枫的未婚妻子。

不过，凡央的命他必要留下，这事没这么好糊弄过去，不为他儿出了这口恶气，他枉为人父。

想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凡豫对着凡央仔细叮嘱着，“阿宁莫怕，先去牢房里暂待几日，爹爹很快就来接你。”

凡央哭着摇摇头，她知此事艰难，何况这不是误会，她实实在在杀了人，罗晋城又一心想要她的命，她大抵是要偿命的。

她无怨，亦无悔，只是愧对父母，自小爹娘对她百般宠爱，未曾尽过一日孝，如今却还要他们为了自己的任性承受这般苦楚。

她哭得不能自已，“爹，对不起，是阿宁不好，又让爹娘担心了。”

凡豫道：“这孩子又说什么胡话，爹娘不为你费心，又怎配为阿宁的爹娘?”

冰茴也泪眼模糊道：“老爷，人是冰茴杀的，冰茴认下就是，可别冤枉了小姐……”

“胡闹。”凡豫打断了她的话，低斥道：“杀人的罪名怎可随意应下，你好好跟着阿宁在牢房里待着，过几日我便来接你们。”

说罢又嘱托了吴筠几句，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