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特辑：姐姐，我疼（1/1）

那天晚上，鹿挽星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

梦里没有一直追着他的怪物，也没有残忍的杀人魔，一条恶龙出现在他的梦中，但是恶龙，其实不是恶龙。

醒来之后，他忘了昨天晚上的梦的内容了，他只觉得，是一个美梦。

因为他现在心情愉悦，连眉眼都舒展了几分。

他洗漱完毕，换上校服。

相对于他的身形来说，校服有些大了。

他本就比别人上学早，再加上他不是很爱吃饭，本身就有些瘦，最小码的校服在他身上也显得有些宽松。

鹿启荣和王婉如两人的长相优越，两人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更何况鹿挽星是极会长的，五官集了两人的优点。

只是他存在感太低，让人忽略了他的长相。

鹿挽星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小心的拨弄了一下刘海，仔细地把眼睛下面的青黑胎记给挡住。

其实那块胎记面积不大，算不上丑，只是所有人都在说着不好的评价，所以鹿挽星下意识地觉得它不好看，就应该藏起来。

鹿挽星下楼的时候遇见王婉如了，他视而不见，全当没这个人，直接略过。

这让王婉如想打招呼的话憋在了嗓子里，硬是没说出来，只能看着那个小身影往楼下走。

她眼里闪过几分不忍。

但是人性本自私，所有的选择都是以自我利益出发的。

更何况，她待他，没尽到一点当母亲的义务，甚至伤害大于关爱，也不该奢求什么。

王婉如仔细想了想，上次关心他是什么时候，她过了好久才从脑海中翻出微弱的印象。

好像是上上次她发病了，把人伤的很严重，她出于愧疚，给他买了一个玩具。

她苦笑，这多讽刺啊。

……

鹿挽星坐在车上，路边的风景一直在倒退。

他喜欢这种车水马龙都模糊的样子，因为这样的话，所有东西看上去都是不真实的，这个世界也是。

鹿挽星到教室放下书包，拿出平板就转身离开了。

他的座位在第一排的角落，很不显眼，不会过多吸引到别人的注意力。

他本来想坐最后一排的，但是他的身高实在是不适配，也就作罢。

上了快一年学了，他跟后桌也只是说过几句话的关系，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女生的样子。

鹿挽星默默抱着平板上了天台。

反正学校的老师也不会管他们到底听不听课，甚至来不来上都无所谓。

少爷小姐们，大多数都是爱玩的。

鹿挽星坐在围栏上，现在才七点过，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但是这会的阳光并不热烈，因为早上的缘故，空气中还带着几分雾气的凉意。

‘真是可惜，今天也没看到朝霞。’

他敛下眼睑，倒也不是过于在意。

这个季节，太阳本就升起得早，五六点那个时间才是最适合看朝霞的。

鹿挽星又是个懒散的性子，看不看全随缘。

在所有季节里，他喜欢冬天。

虽然冬天室外温度低，但是早上只要他起来了，他就一定可以看到朝阳。

每天的朝阳朝霞都不一样，他觉得，这是唯一这个世界最有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变的东西。

相比于夕阳，他更喜欢朝阳，他看夕阳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悲伤的，落幕与开始是不一样的。

他微弱地期待着，有一天，他也能开始。

鹿挽星的平板是他自己买的，他也不用来看电视玩游戏，就用来画画。

鹿启荣虽说对他没什么感情，但是在金钱方面，却从不会亏待鹿挽星。

他每个月都会让助理按时往鹿挽星的卡里打钱，数额不算小。

这么多年下来，鹿挽星的存款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这大概算得上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唯一的优点了吧。

鹿挽星纤细的手指在平板上点了点，软件就出来了，不过从刚刚一闪而过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的作品大多都是阴暗沉闷的画风，好像除了日升日落，他的画作就再没有亮眼的色彩。

鹿挽星看够了，天边的色彩完全消失，他才慢悠悠起身回了教室。

他拉开桌箱，里面的纸条就掉了出来，“丑八怪”“没人要”，字迹清晰可见，看这字迹都不用猜，他就知道是谁写的。

他捡起纸条，眼里闪过阴翳。

他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上课铃声响了。

鹿挽星没甚感情地看了吴剑雨一眼。

对方却不知收敛，挑衅一笑，他作了个口型，“丑八怪”。

其实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坏的话，这个班里的学生都不会跟自己的同学轻易发生矛盾。

毕竟大家如果以后要继承家业的话，都免不了合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还能少走一些弯路。

但是鹿挽星和吴剑雨属于情况比较特殊的那一类，两家在生意场上本就是敌对关系，更别说上次鹿启荣还半路截了吴剑雨父亲的一个合作，两家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

吴剑雨的父亲对鹿启荣各种看不顺眼，在酒宴上遇见了都能嘲讽一番。

吴剑雨在他爸的影响下，有样学样，对鹿挽星也看不顺眼。

在学校里带领自己的小团体欺负鹿挽星是常有的事情，后来知道鹿挽星是个闷葫芦，从来不向家里告状之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以前只是言语上的羞辱，现在已经开始进行一些小动作了。

鹿挽星把手里的纸条侵染上红墨水，然后慢慢撕碎，他眼中的阴翳更加明显，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容。

吴剑雨是吗，真当他是泥做的。

暂时，先忍一忍他好了。

下课之后，鹿挽星把手里捏着的纸条碎片洋洋洒洒地洒在了吴剑雨的课桌上。

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离开了。

吴剑雨看着眼前的红色碎纸片，眼里冒火，一脚踹在了课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周围同学对两人的恩怨有所了解，全都无动于衷，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由于吴剑雨平时挺会做人的，时不时会买点东西分给同学，虽然大家都不缺这点东西，但是对比起鹿挽星，吴剑雨在他们眼中的印象明显好上许多。

红墨水的渗透力很强，鹿挽星刚刚一直捏着碎片，墨水粘在手上了，整个手掌都被染红了。

鹿挽星去厕所洗了洗，红色的水渍顺着手流下去，他有些愣神，跟血水好像啊。

他记得有次被那女人挠得满手是血，洗出来的水也是这种颜色。

他用力戳了戳，没有完全戳掉，还是有红色痕迹残留。

鹿挽星嘲讽一笑，看来，这墨水的质量还真不错。

走出厕所的时候，正巧遇见吴剑雨进厕所，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鹿挽星把手在吴剑雨的校服上蹭了蹭。

他蹭的地方正好是白色，沾上了水迹，但是没有粘上颜色。

鹿挽星有几分可惜，刚刚还是洗得太干净了，他顺势在自己身上再抹了抹，碰了脏东西，擦擦。

吴剑雨捏紧了拳头，眼里闪过怒火。

这小子，最近翅膀硬了，以前明明都不敢反抗的。

走廊上人来人往的，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鹿挽星也没有去上课的心情了，虽然他本来也不爱去上课，老师说的过于枯燥，而且那些内容他自己就能学会。

每次考试，他从来不把题目做完，他只会挑着几个有意思的写写。

写完了要不趴着睡觉，要不就在试卷上开始画画，反正除了正事他都干，可是，到底什么事是正事呢。

他坐在天台上，看着底下人来人往，学生们打打闹闹，老师们忙着上课。

每天都是一样的场景，他抬头看着天上的云，眯了眯眼。

人生，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是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还是枯燥无味的学习，亦或者是不讲道理的争吵。

他突然很想给沐向晚打电话，他觉得，她一定知道。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鹿挽星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串号码，他没有写备注，但这串号码是他手机里唯一一个联系人。

那边电话接通了，“我在。”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先开口了。

鹿挽星感到一阵愉悦，眼里有了些光亮，露出了几分少年气。

他好像，有点找到人生的意义了。

明明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可是她好像有超能力一样，总能让他阴暗的心情变得平静。

他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沐向晚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一样，让他有些着迷。

他低头再看底下的人，刚刚嬉闹的学生现在都变得生动可爱了起来，连她们打闹的动作在鹿挽星的眼里都变成了生机充满活力的证明。

他听见沐向晚那边来人了，估计是开始忙起来了，懂事地挂断了电话。

沐向晚表示，真懂事的话就应该说句再见再挂电话，而不是猝不及防就没有声音了。

鹿挽星迈着雀跃地步伐收拾书包回家，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是步伐明显轻快了几分，他现在连吴剑雨的事情都不想计较了。

回到家，连家里的争吵声他都忽略了。

李嫂很贴心地已经准备好了饭，餐桌上摆满了饭菜，她也不确定鹿启荣和王婉茹要不要吃饭，但多准备些总是没错的。

鹿挽星才不管他俩，自己上桌开始吃饭了。

他才不会为了等两个会掀桌的人饿着自己，这是蠢人才干的事，聪明人只会给他俩留剩菜剩饭。

至于楼上的两人会不会生气，他表示，他根本不在乎。

要是他俩生气的话，他还求之不得呢，她们要是不高兴的话，他就高兴了。

李嫂看见这一幕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她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她看得也不少，这孩子确实受苦了。

鹿挽星慢悠悠地吃完饭上楼，楼上依旧在争吵。

鹿挽星都不知道她们怎么有这么多话可以吵，估计这么多年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如这几天说得多吧。

他回到房间，隔绝了外面的噪音，平静地开始画画。

最近他的画开始有色彩了，不再全是压抑的颜色，逐渐开始变得鲜明起来，尤其是现在支架上的这幅画，尤为明显。

画上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尤为传神。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平淡如水地过去了。

虽然吴剑雨每天都搞小动作，他给鹿挽星的桌箱里扔死蟑螂，但是鹿挽星直接把死蟑螂砸他脸上了。

吴剑雨直接黑脸，当场就拉起凳子想打架。

王宇动作快，立马抱住他的腰，向监控在的角落位置点了点下巴，“老大，监控还拍着呢。”

吴剑雨深吸一口气，放下了凳子，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早晚找时间收拾他。

鹿挽星才不管他怎么想，这人就是贱得慌，招惹他还玩不起。

这天晚上吃完饭，路过客厅的时候，在茶几上看见了一份文件。

他有几分好奇，凑近看了看，几个大字引入眼帘，离婚协议书。

他动手翻了翻，上面已经签字了，王婉茹。

还有一方没有签字，那个男人到现在还在试图挽回呢。

鹿挽星有些心寒，好像又有几分解脱，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终于要完全散了吗。

准确来说，这都不能算是个家。

但是为什么等到真的散掉的这天，他居然会有几分不舍呢。

鹿挽星今晚跟沐向晚打电话的时候格外沉默，但他一向沉默，沐向晚也听不出来什么。

第二天他如常去上学了，他突然发现，好像比起这个家，学校也不是不能忍受。

鹿挽星刚上完厕所出来，就看见吴剑雨带着一堆人堵在门口。

见他出来，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吴剑雨是主力，其他人没敢怎么动手，只是在周围拦着不让鹿挽星跑出去。

吴剑雨得罪得起鹿挽星，可不代表他们也能得罪得起。

两人动了手，鹿挽星身高矮一些，但也就更加灵活。

他力气不够，就只能使狠劲，下手极为毒辣。

他心情本就不好，送上来的发泄对象何乐而不为呢。

鹿挽星是个狠人，受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再疼的伤口都不闷哼一声。

可吴剑雨就不一样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啊。

他有些承受不住，上次打架的时候还在他单方面殴打这小子，现在两人都快打个平手了。

趁着上课声响起，他顺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撤了。

鹿挽星坐在走廊的地上，缓了一会，才靠着墙慢慢站起来。

他身上的伤比吴剑雨多，手臂，脖子，小腿上甚至还被踹了一脚，走路都有些艰难。

他一步一步往天台走去，费了一番力气才坐上栏杆。

这个时候，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居然是沐向晚。

电话接通，沐向晚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他再也绷不住了，没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出声，“姐姐，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