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特辑：追逐（1/1）

鹿挽星听出沐向晚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几分焦急，她问道，“你在哪？”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更委屈了，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很久没哭过了，他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哭了。

她温柔的声音安抚着他，“好了，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不哭了。”

鹿挽星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我、我没有哭。”

“好好好，你没有哭。”

他抹了抹眼泪，轻轻晃悠着脚，“我在学校的天台。”

前言不搭后语，他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告诉她自己在学校的天台。

可能潜意识里期待着她来找他。

幸好，这人真来了。

鹿挽星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很明显的车钥匙碰撞的声音，只觉得无比动听。

他一边掉小珍珠，一边又觉得有些高兴。

没关系，不是那两个人不要他了，是他不要他们了。

鹿挽星听着沐向晚的车载音乐，音乐很平缓，他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不问沐向晚知不知道他的学校，他对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这人就是该知道的。

当学校门口那个保安熟悉的声音传来时，鹿挽星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您好，是学生家长吗？”他的声音带着本地人独有的口音，很有辨识度。

“是的，小孩有些不舒服。”沐向晚一本正经，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鹿挽星眨了眨眼，学生家长，小孩，这几个字眼都让他感觉到有些愉悦。

在两人交谈完之后，估计着沐向晚已经走远，他才开口，“我在A栋楼。”

鹿挽星听着沐向晚的脚步越来越近，脚步声停下的一瞬间，他转过了头。

来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他露出一个微笑。

原来电视剧也不全是假的啊，一眼万年，是真的。

鹿挽星转过身子坐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来到他面前。

上次没看仔细，这次他认真地看了，锋利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唇形优美，中和了几分锐气，整个人带着温柔而又疏离的气息。

总之，好看到不行。

她身形修长高挑，鹿挽星坐在围栏上，才跟她一样高。

凑得近了，她的长相越发清晰，越清晰越好看。

他，喜欢她的眼睛。

鹿挽星还没回过神来，沐向晚已经捏起他的手臂问话了，“谁干的？”

鹿挽星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的青紫，看着吓人，其实不是特别疼。

他乖巧回答，“吴剑雨干的，不过我把他也打了。”

“下来，我带你去找老师。”

“找老师没用的，老师不管这个。”

他眼里有几分黯然，他以前认为的老师不是这样的，有春蚕到死丝方尽，有化为春泥更护花，可是沈玉，他更像是一个为利益驱动的工具。

上次吴剑雨对他动手的时候，他试图找过沈玉，可是沈玉只是对他说，“你们小孩子打打闹闹要有分寸啊，我下次说说他。”

鹿挽星看着手上的青紫，原来在他眼中，这种只能算作打闹吗。

他也不找家里人，反正那俩人横竖不会来替他出头的。

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怎么不找家长？”

鹿挽星眼睫颤了颤。

沐向晚好像也反应过来了，补了一句，“下来，我给你解决。”

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以前从来都是他自己解决的。

他下意识地变娇气了，“我腿伤了。”

没人的时候走得上来，有人的时候下不去。

鹿挽星见沐向晚转身，忍不住捏紧了手指，在掌心印下几个很深的月牙印。

终究，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所以沐向晚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说，“我背你，走了。”

他瞪大了眼睛，没敢有动作，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沐向晚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愣着干什么。”

鹿挽星这才小心翼翼地有了动作，他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趴在她背上。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小时候他也很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有父母背背抱抱，可是在他惨遭拒绝之后，他就再也不要了。

他不敢有太大动作，他甚至感觉自己没有趴实。

沐向晚往上颠了颠，猝不及防之下，他一下子就结结实实趴上去了。

他有些害羞，脸上染上几分粉红，可是他又实在眷恋底下这温软的温度。

他眯了眯眼，索性放任自己。

“为什么动手？”

“他们先打我的。”

“哪个班？”

“初一三班。”

鹿挽星趴在她背上，给她指路。

他被放在椅子上的时候，他顿了顿，骤然失去温度还有些不适。

鹿挽星就看着沐向晚给他出头，看着沈玉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看着吴剑雨他们被压过来道歉，看着她拿出法律法规威胁他们。

她说，“班里有人把我家小孩打了，你给解决一下。”

她说，“你们写检讨，当着全班的面道歉。”

她说，“再有下次我想大家都不会好过。”

她的表情严肃认真，说的话句句不留情面，但却很戳他心窝。

他好像不在意了，什么都不在意了，眼里全是这个人，其他人不过是背景板罢了。

人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几个瞬间。

沐向晚解决完事情之后，又背着他走了，“上来吧，带你去看看。”

微风吹过，她的头发抚在他脸上，有些痒痒的，他动作很轻地蹭了蹭，像只依恋主人的小狗。

趁着沐向晚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鹿挽星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

医生问，“还有别的伤口吗？”

他头也不抬，“没了。”

衣物掩盖下的身体还隐隐作痛，估计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吴剑雨毕竟是比他块头大了许多，下手也不轻。

但是他不想让沐向晚看见，他已经很狼狈了，不能再更狼狈了。

医生的动作很利落，很快就上完药了。

鹿挽星百无聊赖地坐着，一直眼巴巴盯着门口的方向，像是期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他看见沐向晚走进来的时候，眼睛亮了亮。

他看着她把粉放在桌上，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枝玫瑰，脸带笑意地递给他，“送给你，是花的话，总会开的。”

鹿挽星接过，手中的玫瑰刺被拔掉了一些，拿在手里并不会扎到手。

‘花，会开的，可是真的，会吗？’

他有些愣神。

回过神来之后很开心，弯了弯双眼，他也是有礼物的小孩了。

鹿挽星感受到来自头上的触感，有些温热，是沐向晚在揉他的头发。

他突然感觉到左眼出现一阵光亮，他有些慌了，手忙脚乱地打下沐向晚的手。

他拍手的时候很急，力气有些大，他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她的手背都有些红了。

见她没有生气，他暗自放下了心。

刚刚胎记肯定露出来了，她肯定看见了，他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可是沐向晚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她说，“送你花呢，希望你今天接下来的时间有一个好心情。”

沐向晚不会知道的，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很开心了，玫瑰不过是锦上添花。

她让他好好上药，她让他好好吃饭，他都记住啦。

看着沐向晚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慢慢起身，缓缓走出诊所。

没人要的小孩在这一天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鹿挽星回到家，掀开衣服给自己其余的伤口上了药，白皙如玉的皮肤上遍布着大片青紫的痕迹。

他动作有些艰难，伤口大多在背后，当时吴剑雨全照着他的背后下手了。

鹿挽星摊在床上，也不在意明天是不是他亲生父母开庭离婚的日子了，他只知道，明天他就可以逃课去见沐向晚了。

他爬起来画完玫瑰，留恋地摩挲了一会，带着笑意进入了梦乡。

梦里，小王子找到了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玫瑰。

第二天一大早，鹿挽星就醒了。

他有些兴奋，第一件事情是去看了一眼养在花瓶里的玫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他翻了翻柜子，换了很多件衣服，他都觉得不满意。

他回忆着昨天，沐向晚穿的什么衣服，她好像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套装。

鹿挽星实在是挑不出来，也找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穿上。

他照了照镜子，除了头发长了一些之外，找不到别的缺点，完美。

他前几天就提前查过了，法院是可以去旁听的，但是未得法院批准的未成年人不可以进去。

他这几天联系法院，花了一些功夫才拿到旁听证。

走之前，鹿挽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小包，身份证，学生证，旁听证，都带上了，出发。

在路上，他特意绕远路去花店买了一只玫瑰，和沐向晚挑的含苞待放的不一样，他挑了一只开得最灿烂的，看上去就夺人眼球，娇艳欲滴。

鹿挽星小心地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的目光全程都在沐向晚身上。

至于鹿启荣和王婉茹，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后面目光就再没有分给她们一丝一毫。

庭上的沐向晚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细看之下上面绣着繁复的花纹，衬得她更好看。

她表情严肃，毫不怯场，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她第一次上庭。

沐向晚清晰而有力地陈述着，整个人充满了张力，魅力十足。

结尾，法官一锤定音。

离婚成功，这个破碎的家终于碎掉了。

王婉茹哭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解脱了。

她的哭声不大，却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鹿挽星没什么感情地瞥了她一眼，说不清她和他到底谁更可悲。

他本想上去把花送给沐向晚，可是他看见她周围站了好多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很真诚的笑意，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他们手上都抱着各式各样的花，就算是那个看上去年级很小的小姑娘手里也抱着小份的花束。

她像是被簇拥在阳光下的公主。

鹿挽星低头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自己手里花枝有些弯掉的玫瑰，他胆怯了。

待在阴暗的地方久了，要是光太灼烈的话，是会被烧伤的。

他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容，遇见过光就很好了，不是非要靠近的。

鹿挽星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后来这张照片，他留存了很多年。

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把玫瑰花放在出口处，转身走了。

······

不出他所料，鹿启荣带着他离开了C市，同时带走的还有他那私生女跟小情人。

说来讽刺，才刚离婚就带着小三登堂入室了。

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鹿挽星看得眼睛疼，干脆搬出去了，自己在学校周边租了一个房子，一个人住。

鹿启荣也没有异议，反正他跟这个儿子一向不亲近。

他算不上讨厌这个儿子，也没亏待过他，但是在女儿的对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贴心的小棉袄。

鹿挽星经常打听沐向晚的消息，还经常不惜长途跋涉去旁听她上庭。

他知道她去开了律师事务所，知道她谈了对象，知道她蒸蒸日上···

很多，他知道得太多了。

他到了很学校之后，依旧独来独往。

不过由于他去的学校只是一所普通的中学，所以这里的环境还算友好，大家虽谈不上深交，但是也几乎没闹过矛盾。

鹿挽星除了画画，也在认真学习，他本就聪明，又肯下功夫，常年霸占年级第一的位置。

他不想再得过且过，他得试试，能不能追上那人的步伐。

虽然他们之间，隔了九年。

他要是跑快一些，说不定就提前追上了。

······

十八岁成年这一天，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医院。

他提早预约好了医生，就等着成年，然后把脸上的胎记给去掉。

经历不到一个小时的激光手术后，他脸上已经洁白如初了。

鹿挽星有些怅然若失，这么快吗。

他苦笑，那为什么小时候这个东西给他带来巨大的不幸呢，原来去除这么简单啊。

鹿挽星走出医院，在路边随意找了一家理发店，剪掉了多年以来挡住眼睛的长发。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

镜中的人无疑是很好看的，精致的眉眼，殷红的泪痣，组合成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他突然释怀了。

因果自有定数，因此遇见那个人的话，他已经很幸运了。

······

报考志愿的时候，鹿挽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C市，他报了那最好的大学，C大。

初入大学，他还有些不适应。

他实在是不擅长与人交流，只能强制自己与人打交道，参加班委竞选，参加社团，与老师同学打好关系，到后来，竟也如鱼得水。

经过一年的大学生活，鹿挽星不仅打好了和沐起白的关系，也早已打听好了沐向晚的行踪。

他快速地把自己打磨成了更好的人。

他是鹿挽星，从现在开始，他要展开追捕行动，目标人物，沐向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