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欲随心安（1/1）
提起笔，就难免回忆起那些每天抄书的日子，虽然柳漠总是躲在山里面用打猎作为借口逃避它，却也坚持了八年之久。
虽说算不上颇有造诣，但也能做到洋洋洒洒，挥毫泼墨自如。
白纸上墨黑游龙，竹楼里道心空明。
物我两忘不思天上地下斑斑驳驳琐事，心神皆空如有清风明月悠悠荡荡满怀。
“第一篇——锻体篇。天地有灵，人为万物灵长。人之身体实为一座小天地，甚至复杂于那些先天洞天福地。人身藏密极深，未可知也。”
“奇经八脉，周天百余窍穴，四肢百骸……人体的构造是一种美学，也是人类变强的依靠和基石。”
“天地灵气无形，却可以在人身之中形成有形的真元。然，世间每人各异，只有开窍穴者可引真气入体，踏上修炼一途……”
柳漠默写着《万灵集》第一篇的注解，也是百无聊赖。看着这些早已熟知的内容，既有缅怀又有感慨。
池幽，渊明，人类修炼一途上的先驱。正如赵空所说的那样，是开创了新纪元的伟人。
可是，不还是淹没在时间长河中了吗？东海？都是些传说罢了。那些不可知的过去，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褪色。那些不可知的未来，也难以预知会如何。
似乎，看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下的现实。
柳漠突然想起来一句话，于是便换了张宣纸。
“每一个昨天的自己，才是我们今天最大的靠山。”
的确如此啊。
柳漠就这样突然想要出去看看，看看这个世界，在自己的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山外叠水，云下层林，人间市井，文武庙堂，边塞狼烟，疆场军营。书生凌云志，金榜桂冠，衣锦还乡。兵士铁血，无名小卒，到三军统领。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书中确实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不是因为书上的描述多么动人，而是因为书籍收藏了世间百态，包容了无数人的人生。每一页都是人类生命的起舞。
黎明已过，长夜渐去，远望，天地相接处慢慢冲出曦光。
自然之理，天是渐渐亮起来的，它不会突兀的出现一道光刺破黑暗，世界会在眼前慢慢变得清晰。
但是，谁说就一定不会出现突破常理的时候呢？
柳漠收起那些笔墨纸砚，在内含空间的小木盒里面放的整整齐齐。只是留下两张宣纸，一张是那句“志亦凌云端”，另一张是“每一个昨天的自己，才是我们今天最大的靠山”。
柳漠将后者潦草地挂在了竹楼的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字本身就是美学，话就是哲理，无需画蛇添足。
前者被柳漠卷了起来，用白色缎带系好放在竹楼桌子上。
看着墙上的字，柳漠有些满意，却又并不满足。字体尚可精进，练字亦是炼心。
走出竹楼，柳漠找到野横师兄又蹭了一顿饭，这次吃的是柳漠熟悉的银月狼，不过有些特殊。
“师弟啊，最近大师兄带回来很多银月狼，你感觉可以用多少种做法将其变成不一样的菜式？”
“师弟不太懂，还请野横师兄指教。”
“烹煎炸炒煮，卤烤蒸腌熏。其实做法很固定，但想法却能够随意改变。不被固定的思路所影响，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所以答案到底是多少种啊？”
“答案都藏在实践之中，所以没有标准答案。”
柳漠本以为野横师兄是一个老实憨厚的人，突然发现他还挺喜欢创新。
不过，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野横将做好的菜端了上来，的确有一股奇特的香味。
柳漠当然不清楚是什么菜和银月狼肉弄到了一起，没办法，不懂就问呗。
只是还没等柳漠开口，野横就开始介绍起来他的新菜。
“这是我将狼肉在阳光下暴晒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将其剁成黄豆一般大小的碎块，再用寒玉芝腌制两天一夜。然后在锅中经过长时间的小火翻炒，再摆在盘子里。最后放上蒸好的还阳草，方才完成这道菜。”
柳漠的眼睛突然间就瞪大了，“不是，什么？寒玉芝和还阳草？”
“师弟不知道吗？就是溢寒崖长在一块的那两种草药。”
“所以师兄就全部采完了？”
“师弟怎么知道的？不过有一株寒玉芝还没有成熟，就让它自生自灭了。”
柳漠听完后一阵无语，只是独自无声地沉默，他喵的那天差点就把性命丢在那了。
“来来来柳漠师弟，快尝一下，我都还没尝过呢。”
柳漠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于是动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到嘴里。只是刚咀嚼片刻就吐了出来，入嘴的凉意使整个舌头都抽搐起来。
“野横师兄，我突然肚子疼，还是你自己品尝吧。”
柳漠跑到门外，又补充了一句，“师兄，也许草药不适合做菜用。”
野横听着柳漠留下的声音，摇头一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剩下的菜全部吃掉。估计柳漠看到了，要惊掉下巴了。
修仙者数日不食，亦可维持生存，平凡人可就未必了。
柳漠跑出去后，就在霁月峰上四处游荡，无意间看到竹林正好，又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柳漠拔出剑砍了几根品相还不错的竹子，削枝去叶后带回了自己的竹楼。
“砍些竹子应该没什么事情吧？霄烛师兄应该不会在意的。”
也没有专业的工具，柳漠就用剑作刀。
干燥竹子，切管，打通竹节，打孔定调，修孔调音，扎线防裂……
有切割的地方就用剑来完成，有其他的困难就用道法解决，柳漠忙了一上午，弄坏了好几根竹子。
虽然此前只有理论知识，却也先后做了两个还算凑合的竹笛。
柳漠尝试吹了一下，还行，清脆的声音把柳漠带到了回忆里面。
那是柳漠第一次接触笛子。
“二师父，我怎么吹不响啊？它是不是坏了？”
明宇笑着说：“绷紧嘴巴，对着吹气孔向斜下方吹气，再试几遍。”
小柳漠挠了挠小脑袋，还是照样做了。
“二师父二师父，我吹响了，响了诶！”
明宇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柳漠，答应二师父好不好，一定要坚持下去，吹响笛子只是第一步，可不能半途而废呀。”
曾经吹笛的小孩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少年，当年的杨柳依依也不见今日高崖清风。
柳漠回到屋子里面，用银针在两个笛子上刻上了字，并用墨笔描摹。
一根笛子上写着“云水伴柳，明月相依”，另一根笛子上写着“寰宇鸣风，长河寄梦”。
前者用的是簪花小楷，后者用的是柳漠最为擅长的行楷。
柳漠将这两个“得意之作”放在一个精致的竹盒里面，竹盒是柳漠从砍掉的多余竹子里选取制作的。
然后就是每天都必须承受的痛苦，《武练》，心火焚身，虫蚁蚀骨，体武的修炼简单粗暴，不过最突出的还是痛苦。
“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只是效果不如瀑布下。”
“所以，云端师兄带我去的小天地到底是什么地方？那的确是个修炼体武的好去处。”
“屏息，凝神，云端师兄也才到了培元的境界。可是那天杀黑犬之时已经十分强大了。后边的培元，立身境界难道可以与大陆巅峰实力媲美？云端师兄果然非现在的我所能揣测的。”
无聊且痛苦的体武修炼后，就是月华引的修炼，不过月华引也就是简单的打坐吐纳，就算没有月亮，也只是效果差了点罢了。
无聊，但又充实，转眼之间又是黑夜，柳漠也是结束索然无味的修炼。
墨色染空，今夜无月。
“为什么连续两天都没有月亮啊？”
日月星辰有自己的规律，不可预测，难以改变。
柳漠拿出那根写有“寰宇鸣风，长河寄梦”字样的笛子，站在黑夜里的石崖上独奏。
那是青云楼掌柜王羽生教给柳漠的一首曲子，不知出自何处，却有激昂亢奋之意。
“王掌柜，原来你也会吹笛子啊！”
“哼，漠小子，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想当年我一曲笛子，万千天骄女子皆羞颜。”
“王掌柜也会吹牛啊，你的胡子都不刮，怎么会有女子喜欢你呢？”
“小兔崽子，玩你的笛子去吧，还有心思嘲笑我。我倒要看看你以后能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我柳漠的妻子肯定天上地下第一漂亮。”
“这首曲子是我自己作的，想学吗？想学的话把嘴闭上。”
“就知道王掌柜玉树临风，迷倒万千少女，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整天读书就学会这些了。”
王掌柜气势一变，柳漠急忙闭嘴，从小练的就是察言观色。
“这里要用到颤音，这里要连贯起来，还有这里……这里是吐音。谱子抄下来了吗？”
“抄下来了，明天我就给王掌柜展示一段！”
从回忆回到现实，柳漠还站在黑漆漆的一片中，不过天边透出一点白光，月亮从层云之中探出头来，洒下点点银辉。虽然依旧黑暗，却隐有微光。
柳漠一曲终了，想起王掌柜奏完曲子曾经说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
北边悬崖处，霄烛从门内走出，负手而立，听完柳漠的曲子，也说了一句话。
好巧不巧，两人所想竟是同一句。
“长风识我意，所欲随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