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锈（1/1）
手指的刺痛时不时出来刷下存在感，让江鸣平静的心微微泛起不安和烦躁。
他伸出脑袋，左右看看，发现变成血红色的霉菌，或者说黏菌不止这一处。
小巷子里变得斑驳，他不由想到那晚的景象。
“该死的黏菌！”江鸣骂骂咧咧一句后，收拾好心情，撑开雨伞，闯入雨中。
去见周可儿要乘坐404路公交车去到江对面，现在车还没有来，江鸣只好在公交站台等候。马路上市政的工作人员尤为忙碌，开着运水车，用高压水枪在冲洗路边无处不在的黏菌。
行道树上，围栏上，甚至路面都长着霉菌一样的黏菌。
就算有人顶着一头黏菌出现，江鸣可能都不会感到意外。
还有，路面的积水里也飘着一层灰扑扑的粉末状物体，也许是这种黏菌的孢子。
很快，404路公交车停稳，江鸣和往常一样，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辆公交车是老式的柴油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动起来时有难听的异响。
江鸣倒也没多在意。
404路很快就走完了老城区的几站，转向江城大桥。
大桥另一边，就是江城的新城区，近二十年前就向那边发展了，而江城大桥就是当年连接新老城区的枢纽。
不过现在它的地位早就被其他更大，更新的桥给顶替了。
出于成本考量，江城大桥是全钢结构的悬索桥，只有双向单车道。
公交车驶上去后，难免被堵得走走停停，正用手机刷新闻的江鸣有些晕眩，只好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
看到窗外景象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晃得出现幻觉了！
原本铁青色的大桥现在变得通红，毛茸茸的，像是梦中的场景一样，甚至有不少人过来打卡拍照。
但江鸣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心绪也变得和天气一样，像是蒙上一层阴影。
“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和周可儿约到了江城大学外的一条小吃街，毕业之后，江鸣就再没去过了。
江鸣已经到了小吃街门口，周可儿却发来消息，叫他先等会儿。
百无聊赖的江鸣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这里的顾客以大学生为主，最近的阴雨和黏菌的泛滥，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心情，他们密密麻麻挤在小吃摊前，争先恐后地点着小吃。
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江鸣心中的阴翳倒是消解了几分。
周可儿倒也没让他等多久，就举着碎花伞，踏着步子从后校门钻出来，跑到了江鸣面前。
由于下雨，她穿着凉鞋就出来了了，来的路上似乎还踩到了水坑，白皙的脚上沾满泥点子，脚趾紧扣着，生怕在跑动的时候打滑摔到。
“你……来啦。”江鸣略显迟钝地说道。
虽然毕业后也见过她几次，但难免还是会觉得生疏。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周可儿收了自己的伞，理所当然地往江鸣的伞下钻。
他的伞倒是不小，不过挤下两个人的话，他们难免就会贴得比较紧。
江鸣甚至能感受到周可儿急促、湿热的呼吸。
“我化妆多耽误了些时间，好看吗？”周可儿伸出手，在下巴底比成花说道。
“呃……”江鸣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而这种情绪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周可儿今天穿了热裤加体恤，身材娇小，但比例很好，就算一米五七也不会显得矮，大长腿漏在外面，沾上了不少雨点子。
从俯视的角度看去，她的身材也算是凹凸有致。
而她的脸属于是略微有些圆的，但五官精致，是可爱的风格，但是……
“下雨天的话，记得用防水的化妆品，花了。”
周可儿一激灵，赶紧背过身去，拿出化妆镜检查，随后就是一阵气馁的抱怨，“呜……妆都白化了……难怪一路上那么多人都会盯我一眼……我还以为是我化得好看呢！啊，究极社死！”
……
片刻后，二人在附近的西餐厅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江鸣静静等着周可儿卸妆。
上的牛排都凉了。
最后，周可儿气鼓鼓地把化妆镜一合，抱怨道：“这鬼天气，真烦人。”
“呵呵，你不化妆也挺好看。”江鸣挤出干笑道。
“是嘛，那就行。”周可儿开心地努努嘴，“吃饭吧，这家的牛排还不错！”
随后，两人真就在各顾各地吃着牛排，一两分钟都没个言语。
看来周可儿是真喜欢这儿的牛排……
这次饭局虽然约得莫名其妙，但江鸣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或许，他那烂透了的人生会因此而出现什么转机。
至少他渴望如此。
“对了，你那毕业论文怎么样了？”
“还好天降祥瑞，突然出现了这种变异黏菌，随便研究些啥，都足够毕业了！”周可儿用刀叉切着牛肉道。
“祥瑞……我不这么觉得。”江鸣的眉头拧紧道：“我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但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这种黏菌会变成血红色吧。”
每每看见血或者油漆之类像血的东西，江鸣总能回忆起父母车祸的那个晚上。
人行道上，血和尸块糊得到处都是，骨头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一道的印子，黄白之物喷到了行道树的叶子上。
江鸣又有些陷入当时的情景，表情变得阴沉。
“江鸣！”
周可儿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握住了江鸣的手腕，她的手很小，勉强握紧。
“江鸣，都过去了……你父母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开心点，往前看。”
江鸣抬起头，望着周可儿，紧紧咬牙道：“我爸妈舍命推开了我，我当然会好好活下去！！我只是厌恶这个世界，这世界不公平。”
“但我又改变不了它……”
说完，江鸣看向窗外的熙攘，雨似乎又大了些。
一时间，雨声掩盖了一切，周可儿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好啦，会好起来的，有我在呢。”
江鸣勉强听清前半句，会心一笑道：“谢谢。”
“喔，谢谢……”周可儿努努嘴，轻轻剜了江鸣一眼，然后瞬间又挂上笑容，“我给你瞧瞧我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吧！”
她点亮手机，翻出几张图片，是黏菌的显微照片。
“我那天给你说过，这看起来像是霉菌的东西其实是一种变异的黏菌！”
“毛茸茸的那个是它的子实体，和霉菌高度相似，而在子实体的底下，便是它的本体，原生质团，就是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一般呈黄色。”
“我听说过一些，都说黏菌是一种有智慧的单细胞生物，还有人用它来模拟规划东京的地铁网络来着，结果和真实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江鸣回忆道。
“是有这个实验，我还做过呢，但说它有智慧还是太牵强。”周可儿有理有据道：“不过是它的生物学行为让它像是有智慧一样。”
“类似于统计学原理吧！它的原生质团在生长的时候会走过所有路线，然后仅保留最近的路线而已。”
“那它长得像霉菌又是怎么回事？”江鸣接着问道。
“这……我也还不知道，毕竟它们完全是不同的生物类别，霉菌是真菌，而黏菌是变形虫。”周可儿晃着脑袋，“虽然黏菌也会产生子实体，然后产生孢子，但二者是完全不同的。”
“还有一点，这种黏菌在释放孢子后，原生质团还依旧存活，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现在雨水中就含有大量的黏菌孢子！”
“那，它对人体会有什么危害吗？”
“肯定不会啊，黏菌是种腐生生物，吃素的，喜欢温暖潮湿的环境，估计这鬼天气一过，它就该销声匿迹了吧！”说完，周可儿用手撑着下巴，笑呵呵道：“你怎么突然这么感兴趣啦！”
“那……”江鸣眼珠子左右转了转，迟疑片刻道：“它会啃食铁吗？”
“不能吧！”
“那它为什么会变成血红色。”
周可儿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片刻功夫后，二人来到了店外，在路边的铁栏杆上找到了一团鲜红色的霉菌，周可儿用随身携带的镊子刮去表面的那一层厚厚的绒毛状的子实体，露出黏菌本来的模样，一团血红色的原生质团，黏糊糊的，网脉一样粘附在栏杆上。
都说黏菌是最接近史莱姆的生物，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随后，周可儿又小心翼翼地刮掉黏菌的原生质团，露出下面的铁栏杆。
原本应该是锈迹斑斑的栏杆现在却是异常的光洁，亮晃晃的铁皮直接像是被溶解了一样，凹下去，还被腐蚀出了几个孔洞。
“怎么会这样！”周可儿比江鸣还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干脆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研究生导师打去电话。
但那头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