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彩蛋·帝国掘墓(1/1)
汉朝,元狩四年。
简单看完了这一场叛乱,刘彻只能摇头:“虽然结束了,但时间太长了。”七年多的时间,对整个国家的经济和人口都是巨大打击,更不用说在安禄山起兵叛乱那一刻开始就宣告失效的行政制度。
卫青表示赞同,他想到了双方交战的兵卒们:“中央缺乏兵力,即使边防军回援,也必然会大量征兵;而叛军同样会从占领的州县征兵。这对百姓的影响太大了。”唐朝的人口,能够支撑得起这七年多的征兵、战乱吗?
况且,百姓要负担的,可不只是兵源,还有粮草赋税——战火连绵下,还能耕种土地吗?男丁都被征走后,还有足够的劳动力吗?
以唐朝当时那样仅剩江南赋税来支撑朝廷运转的情况,可不像是能够给百姓减免多少赋税的样子。
更不用说,经此之后,各地的节度使是否还要完全顺从中央?倘若大量节度使都开始只有名义上的效忠,那么唐朝必定难以在再创往昔的辉煌,最好不过是平稳度日罢了。
唐朝,贞观年间。
杜如晦进行了一个小的总结:“安禄山史思明之乱,在于内外失衡,大唐的行政制度在那个时间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效用。”
虽然这其中还有土地兼并、均田制瓦解、军事上战略防守的原因在,但若从行政制度上看,无疑是因为内外失衡。
边疆的权力太大了,而在掌握各种权力的同时,他们的军事实力也远远超过了中央。
李世民还记得那句“内轻外重”:“即使对外策略由攻转守,也不是内轻外重的理由。”即使不能像如今这样绝对的内重外轻,也应当维持一种均衡状态。
比如中央需要常备有战斗力的军队,不能放给节度使过大权力,以及设立有效的监督机制……至于募兵制,倒没什么,毕竟到了那个时候,确实需要足够的职业军人——只是募兵的权力,兵卒的服役地点和年限,轮换机制,以及家族继承等方面需要加以管控。
想到这里,他又对李隆基充满愤怒:“外面的节度使权力如此之大,朝廷内外已经严重不平衡,他是怎么安心在宫中荒淫享乐的!”
骂完,李世民突然想起来李隆基的寿数,难道说,年纪大了,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脑子、甚至让这个人彻底丢掉脑子吗?
他开始回想历史上那些著名的长寿的皇帝的情况。
秦朝。
嬴政对于这样各处分裂的情况并不喜欢,他也绝不会给地方过大的力量让他们有自行分裂的可能。
但在他看来,唐朝日后的情况也就这样了,中央依靠自己的军队和江南财赋,其余边疆藩镇握着本地的财赋军队,各方维持一种平衡。
你说中央彻底消灭藩镇?很难,基本不可能。
一方面,江南的财赋能支撑多少兵马的需求?另一方面,以唐朝一贯以来的情况,中央难道不会内部分裂、进而争斗不休吗?
李斯也在一边道:“唐朝皇室大约要体会一把周天子的感觉了,”他琢磨了一下,觉得有些不恰当,“也不是周天子,毕竟唐皇还是有着军队和实权的。”只是没有办法让藩镇都俯首帖耳罢了。
但是这样四处名义上尊奉、实际上享有不小自主权的情况,和周朝分封还是有些相似。甚至于,边防藩镇说不定还真的要担起抵御、进攻外族的责任,变成唐朝的屏障呢。
【安史之乱后,唐朝步入了它的中晚期,也步入了一种中央和藩镇维持平衡的新状态。】
【总体而言,除去安史之乱爆发的河朔三镇,其余的藩镇基本上对中央还维持着恭顺态度,节度使的任免权基本掌握在中央手中;当然,恭顺归恭顺,藩镇本身的军权财权行政权依旧由各自的节度使牢牢把控。】
【因而,中央依靠没有大动荡的江南维持运转,各地藩镇尊奉唐皇室、在地方进行自治,就成了唐朝新的治理模式。】
【但虽然经过了安史之乱的打击,又有着不小的内部矛盾,但唐朝的整体实力却并没有在对外方面彻底落入下风,相反,唐朝中晚期发动的对外战争中,胜率其实并不比唐朝初期低。】
【一方面,唐朝中央为了维护自身,勉力培养中央军;另一方面,各地藩镇由于自治,对外征战的利益并不分与中央,因而对于征战的热情比较积极,同时为了防备中央讨伐,藩镇也不能让自己的军事力量衰弱。】
唐朝,贞观年间。
李世民苦笑:“朕应该为此高兴吗?”高兴,即使内部达成了一团,也没有矮了边上的邻居们一头?还是高兴,即使已经实际自治,但各个藩镇到底还愿意以唐朝为主,把自己名义上认作是臣子?
但是,这些也都是暂时的啊!
即使此时藩镇愿意恭顺,甚至百年都愿意恭顺,但迟早有一天,出于野心,或者中央昏庸无能,藩镇会撕掉那层恭顺的外皮,转而变成争霸天下。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当地方与节度使紧密相连,那些豪强是否也想要自己的节度使成为天下之主?
宋朝,开宝元年。
赵匡胤感觉到了一点点心痛:“唐朝中晚期的战斗力和对外胜率……”即使是已经衰弱,但衰后余威却依旧能够出击塞外,维持着唐朝余下的荣光。
虽然确实内耗不断、中央和藩镇都有不少的资源投入到了无休止的内耗中;虽然确实经济混乱,百姓生活水平一再下降;虽然确实中央总有派系争斗、宫廷政变……
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的唐朝的战斗力,还是让他心向往之啊!
当然,他还是要抑制武将的骄横之风,如今的宋军实力也还可以,可经过了赵光义和两位北狩皇帝的洗礼,赵匡胤对大宋的忧虑一日甚过一日。
赵光美同样感慨万千:“认真说起来,即使唐朝末期乃至灭亡后的那段时间,各个力量也还可以说是唐朝的遗留。”什么沙陀集团,什么强横军备,都还深深刻印着唐朝的影子。
唐朝虽亡,但影响力却依旧存在。
明朝,洪武年。
皇子们对于唐朝后期的战斗力同样持有肯定态度:“吐蕃、南诏二国所以一时称强,主要由于唐内乱不能兼顾边事,如果唐认真出兵,二国当然不是唐的敌手。”
朱元璋则是想起了唐朝中晚期的诸位名将,特别是李晟:“唐朝还是有很多忠臣能臣在的,就比如李晟,沉肃有勇,坚明能断,补天浴日,功格皇天。”
他决定,等取古今功臣时,一定要有李晟的一个位置。
【在此期间,唐朝中央也对藩镇做出了种种应对。唐宪宗李纯,就一度创造了唐朝中兴的局面。】
【李纯以法度制裁藩镇,平定了西川、江东、淮西,使魏博田弘正、成德、横海、幽州等镇相继归顺。随后,又收复淄青十二州,让唐代宗以来藩镇跋扈局面暂告段落。同时,在民生方面,他削减赋税和开支,任用人才处理钱谷之弊,天下大稔(大丰收)。】
【虽然李纯晚年同样出现了不理政事、享乐任人唯亲的问题,但唐朝的基本局面在他之后依旧维持了几代君主,包括其后的“小太宗”唐宣宗李忱。】
【直到情况终究走到了最后,开始无可挽回的崩坏。】
【咸通十四年,唐懿宗驾崩,时年十二岁的普王李俨被拥立继位,改名为儇,是为唐僖宗。改元乾符。】
【而就在乾符年间,出现了一个人——黄巢。】
唐朝,贞观年间。
在一片安静中,李世民道:“黄巢啊,也就是说,他就是那个‘帝国掘墓’的主人公了?”
他笑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黄巢,也知道他杀尽了世家贵族们,为宋朝推行科举制提供了有利条件。
但是,那时候,或许是不愿去想,他和大臣们一直都没有聊到过黄巢会给大唐带来怎样的后果。现在看来,果然是青史留名之人,帝国掘墓啊!
若是黄巢自己能力不足,即使有唐朝腐败、民意汹汹的条件,总会有人给大唐挖好坟墓,但最后成名的也不会是黄巢。
这样的人,若是为大唐效力该有多好。
【黄巢出生在曹州冤句(山东菏泽曹县)的一个私盐贩子家庭中,自小家境富裕,而既然有了经济基础,自然对他的培养从没有懈怠过。】
【有了这样的环境,成年后,黄巢选择:甲.去考进士科
乙.继承家业
丙.享受人生】
唐朝,贞观年间。
李世民按下了甲,既然已经有了钱,又有过培养,那么自然应当去试试入朝为官;只是,最后大约未能成功罢了。
倒是黄巢的家庭引起了他的注意:“私盐贩子?是后来大唐的赋税制度的问题?”
现在的大唐对食盐的贩卖并没有太多限制,自然也没有“私盐”这一称呼——后来的大唐把食盐买卖变成官府专营了?
“陛下,这恐怕是后世为了弥补安史之乱造成的财政问题。”长孙无忌道,这种制度能够落实,必然是当时的朝廷实在缺钱,才把盐这一必需品变成了官营。
但是显然,这个方法或许在财赋紧缺的情况下解决了朝廷的困难,可后来却并没有形成一个完善的制度,且很有可能盐税收得有点狠,从而让私自贩卖食盐变成了有着极高利润的一种行当。
【黄巢选择去考进士,但他并没有成功,反而屡试不第。】
【他考了很多次,但无一例外,都落榜了。】
【最后,黄巢只能愤恨地离开长安回到家乡,随后继承祖业,贩卖私盐,成为当地的盐帮首领。】
【而就在他离开长安之前,他还作了一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而此时的唐朝君臣还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彼此为了权力相互争斗倾轧,没有人知道,屡试不第的人中,到底出现了一个对唐朝有着怎样重要意义的人物。】
汉朝初年。
刘邦品着这几句诗,半晌,突然笑了:“好一个我花开后百花杀!”话语中尽是欣赏之意。
黄巢的这几句诗当真是气魄恢宏,笔势刚劲,一点没有为自己屡试不第而沮丧,反而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实在是个妙人。
虽然行文并不华丽,没有什么典故辞藻,但简简单单的几句,就足以让人觉得心情激荡,荡气回肠——凭什么我不可以?等时候到了,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面对我的刀锋,遵循我的规则!
“唐朝的科举漏掉了这么一个人,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他摇摇头,“已经腐朽到了一个难以挽回的地步了。”
有这样的人来给唐朝掘墓,也挺体面的。
唐朝,贞观年间。
后面的唐朝皇帝后悔不后悔李世民他们不知道,李世民等人只知道,他这个老祖宗坐在这里简直快要气死了。
“能写出这样诗文的人,为何会屡试不第?”他咬牙切齿,又想起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傲慢和深根,以及试卷不糊名的问题。
还好,经过宋朝的故事后,他就打算推行糊名一事,如今有了这样大唐本身的例子在,想来很快就能推行下去。
【而黄巢还有一首诗,同样有关于菊花: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唐朝,武德年间。
李渊等人闭上了眼睛,不想看后世的子孙究竟放走了一个怎样的人物。
他年我若为青帝,何等的狂气啊!
而这样的人,一旦有机会,怎能不会做出一番事业?——不论最后到底是兵败还是成功,总归是会给大唐带来无可挽回的教训的。
明朝,洪武年。
朱元璋倒是也很喜欢黄巢的这几句诗,他不由吟诵起自己之前所做的《咏菊》:“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