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尘埃落定（1/1）

辽朝，会同年间。

“由此可见，虽然女真也是从那什么‘部落制’起家，但女真那边的贵族结构与我大辽还是不尽相同。”耶律德光思忖，这种贵族制传统，特别是皇族宗室贵族的传统力量对于整个国家的影响上，显然能够给完颜晟带来不小的麻烦。

虽然他通过放奴、禁止贵族随意将贫民买做奴隶来稍稍对贵族的扩张进行了限制，但这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与之相对的，宗室贵族，特别是太祖一系的核心成员们，在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也在完颜晟一定程度上的允许下，在朝政上、军队中的影响力早就难以撼动了。这也是让完颜晟所处时期的金国贵族的麻烦程度超过他大辽的贵族们的原因。

在大辽，先前几辈的争斗已经被他的父亲解决了，最起码在皇位传承上他们没有参与的可能；而他们兄弟之间……既有军中影响力，又有国舅族的影响，实际上并不能算非常动荡。而耶律德光自己，若是自己活得时间久一些，述律也被培养出来，那么自己若是想要立自己的长子，成功的可能性就要远超完颜晟。

思及此，耶律德光思路又绕回了原点：所以还是军中的问题！

完颜晟凭借手下将领们获得了功绩，但不管是受限于金国内部情况不好自己出征，还是他确实于亲自征战方面较弱，总之他缺乏了军中的有效控制。

【但不论如何，起码在完颜晟在位时期，金朝的传统贵族特别是宗室贵族的力量不容小觑。】

【特别是以太祖之子为代表的的贵族们多有在军中征战、参与了数次金朝南下战争的情况下，太祖一系的力量越发壮大；同时，与辽朝的皇族后族世代通婚不同，金朝也并没有类似于国舅族的力量与皇族宗室进行平衡。】

【因而，在面对皇位传承等方面的问题时，能够对抗的还是皇族内部。】

【而在皇族内部的这几支不同势力中，完颜晟嫡长子完颜宗磐等人显然是更倾向于太宗一系，或者说，让自己能够继承皇位；而完颜宗干，完颜宗辅等人身为太祖之子，自然想要皇位回到太祖一脉手中。】

【至于并非太祖太宗任意一脉的完颜宗翰，想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但若是如此，太宗一系就不是那么符合条件了，太祖一脉中更有符合条件的、便于掌控的对象。】

【由此，完颜宗磐等人倚仗太宗完颜晟和自己的支持者，而太祖一脉的支持者则包括了完颜宗干、完颜宗辅乃至完颜宗翰等人。】

【首先是完颜宗干，作为在完颜晟登基以后就担任国论勃极烈一职的重要人物，他虽没有南下作战，但对于金朝的政治制度、礼法构建，以及内政治理方面贡献极大：“始议礼制度，正官名，定服色，兴庠序，设选举，治历明时，皆自宗干启之”。】

【接着是完颜宗辅，虽然他确实是中期才担任右副元帅，同时还有一个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压在他的上面，资历不深，根基不深，但是到底有着太祖之子的身份、又有一定军功在手。】

【最后是完颜宗翰，本身作为完颜撒改之子，他就继承了父辈国相的人脉和势力；同时虽然他并非太祖太宗任意一脉，但依旧是宗室出身；而在他参与南下作战以来，始终作为左副元帅统领各军，功勋卓著，影响深远，河北河东河南皆有他的支持者，并且“内能谋国，外能谋敌”。】

宋朝，开宝年间。

“显然，太宗一脉若是实打实地拼实力，根本比不过这些人的联合。”赵光美道，就算之前神迹没有透露最终的结果，看到这里的人也能清楚明白太宗一系和这一联合势力的差距，“若是太宗一脉能够争取到完颜宗翰，情况还或有不同。”

但是显然完颜宗翰还是觉得一个年纪小的、自身没有太大势力的皇帝对自己的日后更加有利。

“这金人的宗室贵族的力量也太过膨大了。”作为一个皇帝，赵匡胤本能地对这种情况非常抗拒，相当不喜，即使这是金国这个敌人的状况。

完颜宗干，宗室辅政倒没什么问题，可偏偏他最终并不与皇帝站在一条线上；更不巧的是，看看完颜宗干参与、引导过的那些事情吧，始议礼制度，正官名，定服色，兴庠序，设选举，治历明时……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国家至关重要的内容？哪一个不是开国最核心的关键？哪一个不是完颜晟必须要去完成的开国事项？

可这些都有着完颜宗干的参与，甚至还能说是“皆自其启之”！

这都是人望！也都是权力！

完颜宗辅可以撇过，但是完颜宗翰……那就更离谱了。

虽然女真缺人，虽然女真倚重宗亲贵族，但能交权倚重到这个地步也实在是稀奇的紧——至少在赵匡胤看来是如此。

完颜宗翰是金国的核心人才，这样的人才理当给他一定权力，也给他高规格待遇，可这不等于说要把那样庞大的权力都归属于他……河北、河东、河南这些地方的人手，再加上金国传统地区的国相力量……

完颜宗翰就差造反政变了！

话说回来，扶持幼帝想要大权独揽，这离造反其实也没多远。

【天会十年四月，完颜宗翰和完颜宗辅都返回了上京，一边朝见完颜晟，一边商议拥立谙班勃极烈的事情。】

【谙班勃极烈已经空置两年了，虽然他们都有各自的利益，但完颜宗翰等人大体上还是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达成一致，找一个基本上能满足各方面要求的人选才行。】

【商量了一下，完颜宗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他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太祖嫡子完颜宗峻的嫡长子完颜亶。接着，他就去找完颜宗干商议此事。】

【若是太祖嫡子完颜宗峻未死，那么谙班勃极烈多半是他；而他死后，按照长幼以及功绩，其实更符合要求的理论上应当是完颜宗干。】

【但完颜宗干非常清楚，这件事并不是理论上可以就可以的，自己若是想要登位，那要面对的就是太宗一系、完颜宗辅、完颜宗翰的联手，这难道还是什么好事？】

【何况，完颜宗干和完颜亶的关系还挺好。在完颜宗峻死后，按照女真收继婚的习俗，完颜宗干纳了完颜亶之母，完颜亶自此就养在了完颜宗干府中。】

【此时若是和完颜宗翰等人推举完颜亶成为谙班勃极烈，一方面能推掉太宗一脉，一方面完颜宗干也依旧可以从中获取不小利益。】

【随后，完颜宗干、完颜宗翰和完颜宗辅以及他们麾下众人就屡屡上书，多次表示请求立太祖嫡孙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

【在多方势力的催促和压力之下，加之完颜晟也并不愿意让金朝因此在开国初期就上演分崩离析的惨剧，便于之后立完颜亶为谙班勃极烈。】

唐朝，贞观年间。

“……啊，所以完颜宗干选择退让一步，扶持了完颜亶吗……”李世民之前当真没有想到这一步。

他想过完颜宗干辅理国政多年，朝中名望深厚，又是在太祖嫡长子已死之后的庶长子身份，理论上应当是太祖一系最有资格的继位人选；但他呼声最高不假，却也树大招风，若是当真在太祖一系支持者的内部开始争斗，对于金朝而言绝非好事。

不论是为了自己更加平稳，还是理论上应当存在的对于金朝大局的考虑，完颜宗干选择了退让一步，扶持一个礼法不算靠前、自身也无根基无势力的完颜亶，使朝局能够平稳过渡的同时也保证了自己日后继续理政的地位……

但是李世民真的没有想到，完颜亶和完颜宗干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这真的不在他的正常思路里面啊！

虽然他知道金朝是由女真人建立的。可先前辽朝那堆继承问题中也没有出现这个条件，所以不能怪他。

不过，看来日后这个可能的条件也一定要列入思考范畴中去，特别是和那些非汉人族群打交道之时。

房玄龄等人也对此有些猝不及防，不说李世民没有想到，他们之前也真的没有将这个条件列入思考范畴——完颜宗峻都死了好几年了，完颜亶不就是一个空有身份但无根基的太祖嫡孙吗？

“不过加上这个条件，完颜宗干会愿意扶持完颜亶就更能说得过去了啊。”程知节觉得自己又增长了一番眼界，“那完颜宗峻在天会二年就没了，现在已经有八年了，所以完颜亶在完颜宗干这里生活差不多怎么着也有个四五年了。”

这时间严格说起来确实不是很长，但是也不能算短了，毕竟完颜亶现在十余岁，按照四五年算的话，到完颜宗干这里的时候也就是七八岁，这个年龄还是比较容易受到外界影响的；而就算不论后来的这层关系，只论原先，完颜宗干也是完颜亶的父系长辈、血缘亲属。

宋朝，开宝年间。

虽然完颜宗干和完颜亶有了这么一层关系，完颜宗干和完颜宗翰一系人拥立完颜亶的计划应当更加稳当，可赵匡胤却依旧对此事的最终结局抱有怀疑。

赵光美看出来了赵匡胤的怀疑，他也觉得金国这事儿从根子上就不够妥当：“完颜亶登基倒是毫无疑问了，但是登基之后呢？他或许会能够信重完颜宗干，可完颜宗翰的结局就不好说了，还有完颜晟的儿子完颜宗磐，这个多半是得死了才行。”

金国早期兄终弟及本身不是大问题，毕竟又是从部落直接跨越至今，又是征战不休，年长之人继位，既有威望，又有经验，还是多年传统，对于国家而言要比父子相承更加稳定。

但是金国这个传承顺序被打断了——若是完颜晟继续传给弟弟完颜杲，继续有一代过渡，那之后不论是完颜杲走向父子相继，还是归位太祖一系，都能更加平稳。

目前来看，金国初期几代君主的这继位破事儿，很有可能会比辽国初期几代更加混乱。

赵德昭听了赵光美的话，非常赞同，又相当愉快：“这么一来，金国势必要内部有动荡，哪怕不大，也是给了我大宋机会。”

金国出问题，不就是大宋的快乐嘛。

哪怕那赵构根本不想着北上收复失地，但只要给大宋时间，起码能让内政缓过来一些吧。

赵匡胤对于看金国出问题还是愿意的，但是他对于金国日后的怀疑并不只是说完颜亶登基后，这些个参与拥立他、并且掌握大权的人的下场如何：“朕觉得金国的问题不止于此。”

他想了想措辞，道：“完颜亶除了身份外什么都没有，他能够被拥立就是因为他的一无所有，可他偏偏还有一段时间算是被完颜宗干收养……完颜宗辅等人不说，可是完颜宗干自己有儿子没有？若是他有，那么他的儿子中难道不会有人对于完颜亶心生不满？”

赵匡胤现在可不能完全相信面对皇位时的情谊了，神迹中大宋的太祖到太宗的传承不论赵光义到底有没有动过手，总之他不够清白，更别说赵光美、赵德昭和赵德芳三人的死亡着实不能说与赵光义无关。

连同胞兄弟都如此，加上历史上那么多例子，完颜宗干只要有儿子，那他的儿子中难道一个对于完颜亶登基不满的都没有吗？

赵匡胤不信。

而只要有那么一个对此不满，而这个人又有点脑子的话，他就迟早能够掀起风浪——何况完颜亶还要处理那一系列可能力量过于膨胀的宗室贵族们；还有完颜亶自身水平如何，在脱离掉那些有过征战、治国经验的宗室贵族们后，能否撑得住江山……

“所以，若是真的按照这个方向发展，那金国就会有不止一次动荡，也能让我大宋有不止一段发展的时间。”

【到此，金朝在完颜晟在位时期的继承人风波终于尘埃落定，太宗一脉丧失了这一次的继位可能，在此后也没有参与到金朝的继位序列中，更是在此后的一次屠戮宗室的大型动荡中无一幸免，太宗一脉就此断绝。】

【那次动荡相当之大，“杀太宗子孙七十余人，周宋国王宗翰子孙三十余人，诸宗室五十余人”。】

【当然，说回完颜晟，他对于金朝的贡献并不只是在领土扩张、四处征战上，也不只是还位太祖一脉，还有金朝的基本制度上，包括经济赋税，以及政治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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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在这方面确实下手坚决

这消息对于金朝人而言相当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