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门大战(1/1)
夜里风骤声嚣,树影在灯下摇动,沙沙作响。钟佰与张烈走到那被特意清空的演武场,各自选好位置站定,相对而立,静默不语。
一种无形的气氛渐渐在两人之间成型,两人的眼中的对方渐渐拉近,他们开始能看见对方紧绷着的肌肉,能看见对方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膛,而他们视野中的其他东西渐渐模糊,就好像一个锥子一样,所有的关注点都集中在一起。旁观的众人下意识屏息凝神,没有人去喊开始,即使两人已经对视了两分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总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始。
一阵风儿吹过,卷起落叶三两片,有那么一片,它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落到了两人视线交汇的中点,正正好遮挡了他们的眼中关于对方的视线,于是乎,就好像拧动通电汽车的钥匙,就好像打开煤气的开关,火燃了起来,战斗之火燃了起来。
下一刻,两道身形同时动了起来,张烈持刀,刀花似狂风骤雨一样向着钟佰压去,钟佰双眼紧紧盯住道道锐利的刀芒,心中已对它们的走向了然,接着把拳一握,小臂上弹出三道骨刃,然后松肩裹肘,把手臂舞成长鞭,以骨刃迎向袭来的刀刃。
铛铛铛铛,金属交击之声连绵作响,两人交手数十合,张烈渐入劣势,双方攻守易换。钟佰那如鞭拳法劲力冷脆,看时不觉力大,实际接住却每每震得张烈虎口发麻。此外钟佰的拳路灵活柔巧,往往张烈正正劈下的刀都会被钟佰从侧面弹开,迫使张烈中门大开,这时钟佰再挥出一拳,正中他的胸口。
“嗯哼!”张烈再挨一拳,闷哼一声,一脚踏碎地板青砖,溅起大片碎石射向钟佰。钟佰叉手挡住,放下手时,张烈却不见踪影,不过好在钟佰的听力很强,他明确的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当即反手拍了过去。
此时张烈正站在钟佰身后想要偷袭,见钟佰出手反击,果断蹲下躲开这一拍,接着伸手抱住钟佰,脸上面甲打开,盖住自己的两耳。
“啊——”一道圆形声浪从张烈身上扩散而出。
巨大的声浪将两人脚下的石板全部震裂,连馆外的树木都有些摇晃,林间一阵骚乱,一大群野鸟腾空而起,甚至有些鸟儿飞得摇摇晃晃,落下一片粪雨。周遭的众人也不好受,毫无防备的受了这一下,全都两眼发昏,耳鸣。
钟佰处在声浪的中点,自然承受了最大的输出,此刻脑子已经断了线,木然地站在原地,两道血线分别从他的耳朵里流出。
张烈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一招威力如此强大,连忙停了下来,慌忙查看众人的状况。几十秒后,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只不过耳朵还是没有恢复,彼此听不见说话的声,只好连说带比划。
李廉说:“哇,小五你这招好厉害啊!我现在脑子还有些发懵。”
张烈带着歉意地笑笑:“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一招威力这么大,大家状况都还好吧?”
除钟佰还在发呆以外,几人都点点头。张烈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过去关心钟佰的状况。
刘绍程说:“张师弟,你刚才那招是怎么回事,这种程度的威力,简直跟武侠里狮吼功差不多了,难不成这是万象铠甲的功能?”
“嗯”张烈一边拍拍钟佰的脸试图让他恢复清醒,一边回复道:“这就是我们设计的‘魑’型铠甲的一个功能,用音波作为攻击手段,震晕敌人。”
说着,张烈苦笑一声:“看样子这招的效果很明显。“
刘绍程点点头,他开始对这个所谓的预选铠甲感兴趣了,接着他又说:“大师兄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久还没清醒?“
张烈摇摇头,还没说什么,只见袁倩雯拿着纸巾一边抹钟佰耳朵上的血,一边皱眉说:“师兄你这招也太厉害了,大师兄他不会失聪吧?“
闻言张烈倒是认真思考了一番后才说:“应该不至于,毕竟妖怪的体质与普通人不一样,它们无论抗性还是恢复能力都要强很多,现在大师兄应该只是发懵了而已。“正说着,钟佰有了动作,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又搓了搓自己的耳朵,然后搂住张烈的肩感慨说:“真厉害啊,师弟,刚才没防备挨了你这么一下,我感觉整个魂儿都飘走了。”
张烈略带歉意地呵呵两声,接着说:“我们还继续吗?”
钟佰肯定地点点头:“那当然啊,我还没尽兴呐。”
说完,两个人再次拉开距离摆出架势。他们仍旧站在原地,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不过风儿已经停歇,这次没有落叶了。于是乎李廉弯下身子捡起一块碎石,随手丢到他们中间,下一秒:
砰——
为了完全测试自己的能力,钟佰不再保留自己的气力,用力一踏,脚下青石便如蜘蛛网一样裂开,看得王平明一阵肉疼,接着钟佰就像子弹一般飞身而出。
张烈脚下如老树盘根,两手交叉护住胸膛,硬生生顶住钟佰冲来的劲头,两人相撞的瞬间,一道圆形气浪迸发而出,巨大的反震力将钟佰掀飞,张烈接连后退,最后跪倒在地才勉强支撑住。
随后钟佰从地上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张烈身前,甩出一记势大力沉的扫踢。张烈刚才跟钟佰对撞了一下被震得两手发麻,再不敢硬接,连忙向左边翻滚躲开。钟佰一击不中,顺势垫步侧踹再出一招。
这下张烈来不及躲开,被一脚踹中胸膛,胸中泄了气,直接在地上滑了接近十米。钟佰心想着就这样结束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再伸出一脚,这时他已经想着及时收力了,低头却见张烈面甲再次打开,背部也升起几个类似扬声器的东西,心中暗道不好。
“吼——”
果不其然,下一秒张烈的“狮吼功”再度响起,巨大声浪震碎了周遭的石板与家具。好在这次钟佰反应及时,他在发现张烈有发功迹象的瞬间,用骨甲完全覆盖住了自己的耳朵,形成一副厚实的耳罩,减轻了声波的影响。
不过尽管如此,那不讲道理的声波还是让他晃了一下神。张烈就借着这下晃神的功夫重整姿态,从地上爬了起来。
钟佰张开两侧臂刃,连出数十拳,张烈变出一把杆棒招架,两人对拆之间,张烈瞅准空隙,把手握住棒尾一拧一捅,将钟佰捅推几步,又借着这几步的距离,将杆棒变更成偃月刀,使一招势大力沉的横扫千军。钟佰不敢上前,只好踮脚游走在偃月刀的攻击范围之外。
张烈当然不会放过这般好的机会,将长刀舞得虎虎生风,招式大开大合,朝着钟佰步步紧逼。钟佰被逼到演武场的边缘退无可退,纵身一跃,跳至张烈身后,背对着张烈向另一边跑去,张烈转身提刀追赶。
没成想,钟佰突然拧腰转向张烈,并迅速甩出数十道尖锐的骨针。张烈躲闪不及,用偃月刀拍开了几道骨针,却有更多的骨针扎进到了他的铠甲上,看起来跟豪猪似的。突然遇袭,张烈也惊了一身冷汗,若不是钟佰有意控制骨针威力,张烈现在可能已经千疮百孔了。
“好了好了,别打了,再打下去我这武馆都被你们拆了,虽然有一段时间没练武,但是我看你们俩都有进步,很好,我很高兴。”王平明出来叫停他们的比赛,主要是真的心疼,看看现在的演武场,满地的青石砖都被打碎不能用了,馆里零星的几棵老树也都枝折叶落,还有一些训练用的器材也在两人战斗的余波下毁坏,再打下去,恐怕王平明半辈子的积蓄就没了。
钟佰和张烈也是有些愧疚,打得兴起一时没注意这些,随后张烈大手一挥说:“没事师父,明天我去找人把咱武馆全部翻新一遍,费用我全包了。”
看着自家师弟这样大方,钟佰倒是也想像张烈那样豪迈,但是他是真没钱啊,连钟仟的医疗费都指望着师弟救济,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好认真地向师父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在那个擂台赛上拔得头筹,借此壮大门派声威。随后几人坐下来又嗑着瓜子聊了一会儿天,王平明就以时候不早自己要洗澡睡觉全部为由把他们全部赶走了。钟佰亲自把师弟师妹们送下山,然后才回到后山小院。
一空坐在小院里一棵歪脖老槐树的树荫下面打坐,手上捏着道家法印,嘴里却念着佛经。说来钟佰一度对一空的来历感到好奇,去问王平明,王平明也只只知道他确实是方圆山上的道士,但是对他的具体情况一概不知。
钟佰不死心,又去亲自问一空,一空却总是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回答,钟佰只在隐隐约约间明白,一空这副半佛半道的疯颠模样不是他的本愿,而是早年间修行出了差错,人格产生了一定混乱导致的。
刚与师门好友们相聚完,钟佰正处在一种宴席散去的惆怅空虚感之中,无聊之下,钟佰拿了张小板凳坐到一空面前,静静地看他打坐。看着看着,钟佰忽然发现一空身上产生了不一般的变化。
一空的脑袋上散发出了淡淡的,如同萤火般的光芒,那些光芒很暗淡,很微弱,看起来可以被轻易熄灭,可随着时间推移,微光越来越多,逐渐照亮了树下的阴影,与月光相融。钟佰情不自禁地用手机拍下了这令人啧啧称奇的一幕可是照片里什么都没有发生,有的只是一个光头在打坐,钟佰有些失望地摆弄了几下,然后接着看去。
只见微光汇聚成了一道人的身影,但是也仅此为止了,周遭虽然还有些许微光,但是它们凝聚在一空身旁,形成一个大光点,没有融入头顶那道人影的意思。
看到这一幕,钟佰本能的感觉这或许与一空的修行有关,一空曾对他说过,每一个修习过正经道术的人都会拥有一双慧眼,慧眼能看见一个人的冥,也就是一个人的本质,而每个人的冥会以虚像的形式反映在人的身后。
普通人的虚像往往是内敛黯淡的,妖怪的虚像往往是张扬而狂暴的,修行之人的虚相则是根据修行的进度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根据一空的说法,如果一个人的脑后虚像可以修习得与真人一般无二的时候,那这个人便可以说已经到了修行的尽头,拥有白日飞升的能力了。
钟佰作为一个不曾修行的普通人,自然没有慧眼,不过得益于他半人半妖的特殊特殊情况,钟佰也能看得见处在某些情况的虚像,比如妖,比如修道之人。只不过眼下一空的虚像确实让他摸不着头脑。
一空曾说过每个人的虚像都是千奇百怪的,但是无论再怎么奇形怪状,虚像总体上还是联系在一起,就像一棵大树,它的分支再多,最终也会汇聚到树干上,但是现在一空的虚像显然是分成了两个独立的部分,并且这两部分隐隐间有着一点对抗的意味。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人,钟佰琢磨不透这种现象透露出一种怎样的讯息,继续坐在一空旁边看了十分钟,看着他头顶上的微光慢慢消失以后,钟佰才打个哈欠回去洗漱睡觉了。
钟佰走后,一空缓缓睁开双眼,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挺直的脊背突然弯了下去。
“唉,道佛平衡还是差了点,还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师父他们在就好了……”
一空嘀咕了几句,眼睛瞄到面前的一张小板凳,他记得在打坐以前哪里没有板凳,聪明如一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谁放的,随即站起来将板凳归位,然后拱手对着钟佰的房间遥遥作揖:“倒是多谢钟兄弟的护道之举了。”
作完揖,一空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拿起扫帚,从刚才打坐的树下开始,一直扫到自己的房间,一边扫,一空一边放空自己先前因修行出了岔子而杂乱的思绪,这是他的一个习惯,心若明镜,需要勤加拂拭,才能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