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病房闲谈（1/1）
这天钟佰难得在没有人提醒的前提下起了个大早，他正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为自己成功的自律而窃喜。
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院子里居然没有一空的诵经声！
这是一件非不同寻常的事情，以一空对于信仰的执着程度，忘记起早做功课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
回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情景，钟佰心想一空恐怕出了什么事情，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情，钟佰敲了敲一空的房门，低声问候道：“早上好啊，大师？”
接着他把耳朵贴到房门上听了一阵，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
钟佰心里奇怪，又敲了敲，然后问道：“大师，你在吗？”里边还是没有回应，钟佰等了一会儿，里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决定要进去看看，接着最后敲了敲门，说一声：“大师，我要进来了喔！”说完钟佰推开门就准备往里进去。
“有什么事吗？钟兄弟。”
一空的声音突然从钟佰身后响起，给钟佰吓得浑身一激灵，他转身，惊奇地看见一空破天荒的穿了一身褐色的罗汉短褂，短褂胸口处湿黑了一大片，并且鼻下汗如珠挂，脸上面色酡红，看上去好像刚才做过什么激烈运动。
“啊哈哈～”钟佰面露尴尬，笑了几声说:“没事，就是没在院子里看见大师，有点好奇而已，倒是大师你，怎么大早上出了这么多汗。”
一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面色自如地说:“无事，只是早上心有所感，外出打了一套拳而已，出点汗，身体也轻松许多。”
“原来是这样……”
“难得施主这么早起，不妨与贫僧一起做早课？”一空建议说。
听到要做早课，钟佰连忙摇头加摆手拒绝说:“不了不了，我跟小仟约好了去陪他，今天就不做功课了。”
见钟佰不愿，一空倒就没有难为他，点点头后径直走进了自己房间，随后房间里传出细细的诵经之声。
钟佰虽然感觉今天的一空有些奇怪，但他心里挂念着钟仟的事，也就没有多想，下山直奔医院去了。
另一边，房间里的一空察觉到钟佰已经离开，松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彻底绷不住了，他满身疲惫得躺倒，眼神恍惚，已经不能继续念经。
“呼……呼……呼呼——” 一空大口大口的喘气，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露出一副张扬痴狂的表情，一会露出一副隐忍克制的表情，嘴里头不停地自言自语，若有人在旁边听着他说话，定然会惊讶得发现这似乎是两个人的口吻。
“回去！现在不是你出来的时候！”
一人厉声呵斥。
“哼！贫僧与你同为一体，你有什么理由压制着我不让我出来，我想出来耍耍有什么错！”
另一人恣意张狂。
“若有妖魔现世，贫道自然会放你出来，现在你给我安分点，休想出来捣乱！” “放屁！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俱为一体，我要做的不就是你内心深处真正想做的，说什么怕我捣乱，讲得倒是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怕我出来暴露了你的真实想法，坏了你得道高人的形象！”
“福生无量天尊，是又如何，君子论迹不论心，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出来搞破坏。”
“虚伪！在这一点上，那个给钟佰下咒的前辈可比你真实多了，他多逍遥自在啊，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总是要端着自己——”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在最后一句话说完以后，一空高高举起左手并捏了个手印，然后拍到自己前额上，昏了过去。
钟佰降落到医院天台，然后控制着身体变化成人类的模样，这个过程不长，也就七八秒左右。他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动作干净利落地穿戴好，随后走到天台的出口，用力一拉。
嗯？门锁了？
钟佰又用力拽了拽，发现确实拉不开，他倒是可以直接把门打穿，不过这实在没必要。
钟佰只好又把衣服脱下来，变化成妖怪，然后爬上天台的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医院一楼的一处供病人活动的区域里，零星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这里散步，做早操。
其中一名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小女孩走在花坛旁边，妇人嘴角微扬脸上尽力保持着笑容，眼里却满是疲惫，小女孩看起来六岁左右，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煞是可爱，只可惜年纪轻轻剃光了头发，穿上了病号服。
“哇！妈妈快看，有超人在天上飞诶！”小女孩扑闪着灵动的双眼，一手拍拍母亲的肩膀，一手兴致勃勃地指着天边的方向。
年轻的妇人虽然神情疲惫，但听见女儿的呼唤还是强打精神，把最好的笑颜展露给自己的女儿，答应一声：“哪里呀？妈妈也看看——啊！”
妇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慌不已，她把女儿放到一旁的长椅上，慌慌张张地拿出手机，哒哒哒哒地拨通了医生的电话，用带着哭腔的颤抖声线说：“快……快来人啊！有人跳……跳楼了！”
这件事立刻引发了极大的骚动。而“跳楼”的当事人钟佰对于自己引发了骚动这件事毫无自觉，他轻车熟路地走进医院，来到了钟仟的病房外。
咚咚咚……
“请进。”听到回应的钟佰推开房门，在看见里面的情景时却愣了一下。病房里不止钟仟一个人，里面还有三个钟佰不认识的人，两个女孩一个男孩。
钟仟坐在病床上，身前放了一张小桌板，上面放了一个透明的食盒，而他旁边的柜子上放了几束鲜花，还有些表皮挂着水珠的水果。
钟仟看见来人是自家大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接着把头转向身边的几人，对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几人点点头就离开了。
他们在经过钟佰的时候，对钟佰也点点头，钟佰便也同样点头回应了一下。等旁人都走光了，钟佰走到钟仟床边坐下，好奇地问：“小仟，他们是谁啊？”
钟仟解释说：“噢，他们啊，他们自称是我的粉丝，听说我生病住院了，特意来探望我。”“噢……”听说是粉丝，钟佰放了心，他知道钟仟一直在网上画画，生病住院了有粉丝慕名来看望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欸，小仟，上次你说想要买的书我给你找来了，为了搞到这本书，我磨了大师好久，费了不少唇舌才让他答应给我画出来，不过因为是手绘的，所以目前只有第一卷，剩下的还要等一段时间”钟佰说着话，从包里翻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钟仟，小册子的封面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五藏山经》。
钟仟翻开这本大哥花了大力气才搞来的书粗略地看了看内容，然后点了点头说：“对，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见钟仟对此感到满意，钟佰也觉得自己的苦苦哀求没有白费，随即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吐露出来：“我说小仟呐，我问过一空大师，这本书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也只有山上那些修行的人才有，普通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点本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钟仟淡然一笑指了指床边的手机说：“现在是网络时代呀，什么秘密能完全藏着不露馅，再说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我上论坛搜一搜就有了。”
钟佰恍然大悟，自嘲说：“哈，倒是我落后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钟佰就坐在床边跟钟仟聊家常，他兴致勃勃地控诉着跟一空修行的日子有多么无聊，说到兴奋时还会手舞足蹈地比划。
钟仟则翻看大哥带来的书，虽说眼睛聚焦在书本上，但他的耳朵还是聆听着钟佰的话，也不忘时不时跟着吐槽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好让钟佰能接着往下讲。
“记得有一次，大师说要测试我的跳跃能力和平衡能力，居然把我带到后山的山崖上，叫我一级级地往下跳，五十多度的山呐，普通人站那看着都怕呀，他居然叫我跳下去，还不让我自由变身，硬是逼着我说要我试试局部变身，拜托，那个时候我连全身变都不是很熟悉，你说离不离谱。”
“但是他都叫我跳了，还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说不会有问题，那还能怎么办呢，我就一级级地跳，跳一次，那距离就有十多米——”
钟佰住了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不应该当着弟弟的面提起这档子事，钟佰偷偷瞧一眼弟弟，果然钟仟虽然表面上脸色如常，可眼里的落寞却是做不得假。
“怎么了？跳完以后呢？大师有什么说法没有？”钟仟问道。
“嗯……没有，他说还可以，”钟佰含糊应付了几句，眼睛四处乱瞟，在看见柜子上的食盒的时候，眼神一亮，走去拿起食盒笑着说:“这是你粉丝给你带的慰问品吧，里面是什么啊？”
钟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他说可以让我拿这些泡茶喝。”
“泡茶？”，钟佰来了兴趣，随即打开食盒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大失所望，里边并不是想象中的茶叶，而是一堆的药材。 钟佰一一翻看，然后皱起了眉。
钟仟见自家哥哥脸色不对，随后开口问:“怎么了？”
钟佰摇摇头，撇着嘴说:“这里边都是些药材，我看了看，能认出的有黄芪、当归尾、赤芍、地龙、川芎、红花、桃仁，还有一些我不认识，也不知道这些药会有什么效果，要不咱们还是别吃了吧。”
钟仟一向听钟佰的，再加上他也不想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点头同意说：“回头我就让人退回去。”
“记得带个口信，免得让你的粉丝误以为你耍大牌。”钟佰叮嘱道。
钟仟乖巧地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钟佰将食盒放下，抬起钟仟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用手重重的按揉，这样可以帮他活动腿脚。
长久不曾下床走动，钟仟的双腿因为肌肉萎缩而开始变得白皙纤细，也许女孩子会为这样的腿露出艳羡的目光，可是在钟佰看来，这是钟仟半身不遂的悲哀。
他转头面向窗外，暗暗叹一口气。 钟仟静静地看着自家大哥那张明明很悲伤却还要强装镇定的脸，有心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说，自从自己住院，钟佰就一直是这样，说什么也不曾改变。
两兄弟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两人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却又同时心不在焉，他们都在绞尽脑汁地寻找打破寂静的话题，饶是如此，沉默仍旧持续了足足一小时，直到钟仟率先开口。
“哥，一空大师教过你什么，不如你也教教我吧”钟仟如是说。
“嗯？”钟佰不解，所以问道:“为什么？大师教给我的都是一些控制自身的‘冥’，也就是一些控制的自身心神的办法，又不是什么佛经道藏之类的，你学这个干嘛？”
钟仟摊开手，耸耸肩，摇摇头，三位一体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然后说:“你看，我每天在这里不是看书就是看电视或上网冲浪，日子过得毫无波澜，内心时常感觉到很空虚，我想学些新东西消遣一下自己。况且既然大师教你的东西能调控心情，我学了也能调控心情，那不是很适合吗？”
说着，钟仟把脸凑近说:“我想……大师应该没有限制过你不能外传吧。”
“这个……”钟佰皱眉回想了一下，犹豫地说:“好像确实没有说过不能外传……” “那就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学一学，道法呀，多神奇的东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钟佰也只好把一空教给他的东西对钟仟倾囊相授了。
“好吧好吧，不过道长也没教我道法他那些掌心雷啥的我可做到，你就别抱太大期望了”
钟佰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一五一十地把一空教他的东西传授给自家小弟了，至于一空让不让他外传这件事，钟佰也只能事后去找大师负荆请罪，不过大师宅心仁厚，应该不会介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