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尾生之恋：比梁祝更凄绝的爱情（1/1）

中国是一个多情的国度，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就有四个。但今天我要说的是第五个。

第一个叫牛郎织女（又叫天仙配），说的是玉帝的小女儿爱上了穷汉董永。因为董永勤劳善良孝顺，娘死了没钱，把自己卖了做苦力，后称卖身葬母。小仙女的父母肯定不干呐，百般阻挠。

第二个叫做孟姜女哭长城。据说，女主小孟不仅美，而且很有才华，属于那种颜值和智慧都比较高的。如果是现在，肯定属于白富美行列，不是明星，做个网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他男人叫万喜良，据说还是湖南老乡。新婚夜万喜良被官兵抓走（太缺德了，人家还新婚呢）这个小孟很不开心，后来跑到了北方的长城脚下找她老公，听说她老公已死，就被埋在长城下。她便连哭了三天三夜，直哭到惊天地泣鬼神。长城倒了，找到老公的几根骨头，后来死在回家的路上，好像是在陕西。

第三个呢，是人蛇之恋。白蛇传。许仙也是一个落弟秀才，为人淳朴，修道成仙的白蛇带着她的妹妹来到了许家，上演了一场生死之恋。本来好好的，偏偏遇上了爱管闲事的法海和尚，看不得别人恩爱。你一个出家人，四大皆空的，管这么多闲事干嘛？去打扰人家的恩爱，硬是活生生把美丽妖娆多情善良的白娘子压在雷锋塔下。我们都知道，不打扰别人便是慈悲他一个出家人连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人家是妖也好，魔也好，没妨碍到你修炼哪。

第四个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要说傻，这个梁山伯也是傻到可以，祝英台只差附在他耳边说了：哥哥，我是雌的，娶了我吧。连电视机前的小孩子都知道意思了，他硬是不明白。老是叫着贤弟贤弟，你说急死个人不？还搞了个十八相送，英台还杜撰出个妹妹来，这个梁山伯还信以为真。到最后化成了两只蝴蝶。有一个叫庞龙的歌手还写成了一首歌，到处唱。

这四个故事大家都知道，所以我就插科打诨的调侃一下。不管怎样，这几个故事几百几千年来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经典爱情故事。虽然结果不咋地美好，但他们的挚爱真情，宁肯死，宁肯不做神仙也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那种对爱情的神圣态度真的令人无比敬仰。说实在话，现代人是万万做不到的。很多人有对爱情的向往，但只是口头上说说，大有叶公好龙之嫌。

废话少说，下面我们来说说中国第五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其实这个故事才是中国最早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的男主叫尾生，女主无名氏。关于这个故事还有两个成语：叫“尾生之信”、“尾生抱柱”。如果用庄子的话讲这个故事很短，他是这么说的： “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庄子·盗跖》)当然这么讲故事没意思。大家也知道老庄这个人与我们不同，他老婆死了，他敲着脸盆在唱歌。这个我们是做不到的。我相信大家还是更喜欢我来讲这个故事。

话说春秋时，鲁国曲阜有个年轻人名叫尾生，与圣人孔子是同乡。尾生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和朋友交往很守信用，受到四乡八邻的普遍赞誉。有一次，他的一位亲戚家里醋用完了，来向尾生借，恰好尾生家也没有醋，但他并不回绝，便说：“你稍等一下，我里屋还有，这就进去拿来。”尾生悄悄从后门出去，立即向邻居借了一坛醋，并说这是自己的，就送给了那位亲戚。孔子知道这件事后，就以乡里老大的身份，批评尾生为人不诚实，有点弄虚作假。尾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帮助别人是应该的，虽然说了谎，但出发点是对的，谎言不也有美丽的吗？

后来，尾生迁居梁地（今陕西韩城南）。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定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去。那一天，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狂风怒吼，雷鸣电闪，滂沱大雨倾盆而下。不久山洪暴发，滚滚江水裹挟泥沙席卷而来，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

城外桥面，不见不散，尾生想起了与姑娘的信誓旦旦；四顾茫茫水世界，不见姑娘踪影。但他寸步不离，死死抱着桥柱，终于被活活淹死。再说姑娘因为私奔念头泄露，被父母禁锢家中，不得脱身。后伺机夤夜逃出家门，冒雨来到城外桥边，此时洪水已渐渐退去。姑娘看到紧抱桥柱而死的尾生，悲恸欲绝。她抱着尾生的尸体号啕大哭。阴阳相隔，生死一体，哭罢，便相拥纵身投入滚滚江中，谱写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幕惊心动魄的爱情悲剧……

听了这个故事，你是不是会恍然大悟说：原来说的是那个傻瓜呀。

很多人是这么认为的。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一直想写这篇文章，一直下不了笔。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尾生绝不是傻瓜，他是一个对爱情有着美好追求的人，他愿意为信守承诺而死，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在爱情开始时，我们总是会信誓旦旦地说，我会爱你一辈子，无论你是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年轻还是老去，漂亮还是变丑。可是纵观我们身边又有几个人能信守这个承诺呢？

我记得2005年的时候，我还在媒体工作，我采访了一位了不起的母亲。这位年轻的母亲来自衡阳，她带着一个孩子到处求医。这个孩子患有先天性的一种病，需要长期救治。她约好了丈夫带孩子一起到长沙来就诊，可丈夫在半路上跑了，把手机也关了。她告诉我，丈夫的意思是把孩子丢在火车站，但这位年轻的母亲没有同意。因为自己的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而且把负担扔给别人，扔给社会，这丧失了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和责任感。她来到长沙举目无亲，但她没有想过要放弃身上的这份责任。她告诉我，不管怎样，就是一个人也要负担起给孩子治病和生存的这个责任。这样的丈夫，在新婚之际，我相信也曾许过诺言，患难与共，相死相依。可是，遇到一点困难，还没开始想办法，想到的就是逃避，把当初的诺言丢在脑后。这样的例子如果我们打开电视台的情感节目，会看到比比皆是。这样的人谈爱情，配吗？中国有句俗话：信，则立。一个人重诺守信是为人立世的根本。你把别人当傻瓜，别人只是不说空你，迟早你会明白，到底谁才是傻瓜。

我在长沙混迹十多年，也遇到过几个这样的朋友或同事。需要求你帮忙或者办事的时候，会信执誓旦旦，但事情办完后或者不需要你的时候，他们会把你当作一阵吹地的风。所以我在给儿子的信里提醒他，人，要善良，但不要把善良给错了人。这样的人，要远离，越远越好。

说完信，我们再说说尾生的爱情观。其实，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尾生不是我们所说的傻瓜，他只是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这是多么伟大忠贞的爱情！他把爱情和信诺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作为一个女子，难道不渴望生命中有这样一份美好坚贞的爱情吗？

现代人赞美爱情可是却不相信爱情。所以昨天还信誓旦旦的山盟海誓，今天或许已经是陌生人。我们在别人的分分合合，别人的爱情中更改着自己对爱情的信仰。有时候我们都因了别人的爱情而对爱情本身有了信任；有时候我们都因了别人的爱情而对爱情本身有了怀疑。尾生的可爱在于他明信守义，在于他自始至终心中都充满着的爱。

史铁生在《灵魂的事》中这样写：“一同去承受人间的苦难，一同去蔑视现实的设定，一同眺望那无垠与绝对，于是相互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对方的支持，难离难弃，这才是爱情。

在现代人眼里，尾生无疑是过时 而迂腐的，他只知道答应了就一定要 做到，说好了就一定要践行，他只奉 行“一诺千金”。这既是他的坚守，也 是他的浪漫。精明的现代人经历的是 太多的许诺和太多的违约；见得太多 的是，昨天还对天发誓的“海枯石烂心 如铁坚”的痴情人，今天却成了“挥一 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负心汉。 能有几个谁能够记得尾生、理解尾 生、欣赏尾生、愿做尾生的呢？

在尾生的等待中，被等待的女子 身份渐渐改变——由情人变成一个可 以证明他曾经等待过的人。而这个证 人久久不来，这时上涨的河水，也许 正合他意。虽然他对这个女子可能是 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明知她不会赴 约。虽然他不是抱定必死的念头而来 的，现在死却未必不是一种完美结局，因为他越来越想以死来证明自己 对爱情的坚贞。对尾生来说，信是结 果，不是动机，在桥下的他孤独无 告，信，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了。

用生命的代价，捍卫一个信念的坚挺。有人会说傻瓜，似乎有些轻佻；有人会说英雄，似乎有些悲壮。对尾生来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 刻，他都被爱充溢着，应该不算太悲 哀。也许他是幸福的，因为他完成了 一种自我超度。诗人洛夫《爱的辩 证》一诗表达出了尾生的心声：“水 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 中等你。”

他年临桥观夜月，最怕叶落水涨 时。

尾生不仅把生命留在了这座桥 下，还把自己的爱情、信念和灵魂一 同埋葬在这座桥下。对于这样凄美绝 伦的故事，但愿我们不能只留下一声 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