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苍天饶过谁，谁的人生不是死里逃生（1/1）

今天我们来说一说封少柳的故事，为了讲述方便，我们以他作为第一人称进行叙述。

我叫封少柳，原名柳少封，我生于1937年4月4日，终于2022年3月16日，享年85岁，说起我这一生，可谓坎坷曲折，受尽磨难，历经风霜却难见苦尽甘来。

1937年，我出生在石村的一户农家，父亲名叫柳应宗，由于离家时太小，我已记不清母亲的名字了，只记得父亲唤她为胡氏，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正值抗日战争初期，全国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当然这也是我后来听别人讲的，毕竟那时我才刚刚出生，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的。

我还是从8岁那年开始说起吧，1945年，抗日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常年抗战，这几年，天灾人祸一样都没有停过，就算没有死于战争的，很多人也没逃过饥荒，那一年是我们石村最惨的一年，由于干旱，粮食几乎全部绝收，村民基本饿死了一大半，全村一片哀鸿片野。

但就在那一年，父亲却被国民党当做壮丁，强制抓去打仗了，从此便了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逃到了其他地方逃难去了，也有人说他死在了战场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事实的真相，但我却更加相信后一种说法，因为，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舍不得抛下我们不管的。

父亲走后，家里就没有了劳动力，加之天灾人祸横行，将我们家一步步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我们家共有四兄弟，我排行老二，最小的弟弟已在今年年初就饿死了，父亲被抓走后，母亲出于无奈，不得不将我们几兄弟送出去逃难。

首先被送走的是大哥，此时他早已饿得只剩下一身皮包骨，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只靠一口气强撑着，如果再不送走，不用风吹，他迟早也会倒下的。大哥被送去了离石村20公里外的上河村讨生活，那里水源丰富，盛产甘蔗和水稻，所谓去讨生活，其实就是去讨饭，去当乞丐，一开始就是帮人家干活，换一口饭吃，白天干活，晚上就睡在地里，大地为床，苍天为被，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村里人看他实在是可怜，干活又勤快，父母早已死去，已经是一个孤儿，3年后，他终于被一家没有儿子的人家收养了，后来他也履行了一个当儿子的义务，也可谓是知恩图报。

第二个被送走的人就是我了，我运气比较好，由于年龄还小，母亲把我送去了离家4公里左右的丰衣寨，想着日后也相互有个照应，当然丰衣寨也就是现在你封华的家这里了。

我刚刚来到丰衣寨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母亲告诉我，只要看到别人家干活就去帮忙，这样做好心人就会给你一点吃的，千万不能偷懒，手要勤快，不然会被饿死的，你要理解妈妈，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把你送走，我们全家都会饿死的，母亲对我说道，就这样我被母亲带到了丰衣寨，到村里后她就回去了，只留给我几个像石头一样硬的窝窝头，这是母亲最后留给我的礼物。没过多久，我就从村民口里得知，母亲把我送走后就带着弟弟去其他地方讨生活了，但是由于饥荒太过于严重，逃难的人太多，大多数人自己都顾不上自己，母亲和弟弟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这次大劫，他们都饿死在了逃难的路上，我知道后伤痛欲绝，但却无能为力，现在，我终于成了一个没有家的孤儿了。

那一天，我一个人在村里到处闲逛，饿了就吃一口母亲留下的窝窝头，渴了就喝一口水沟里的水，我试图找到一户干活的人家，好上去帮忙，顺便也讨一点吃的，毕竟，从此刻起，我就开始流浪了。

但遗憾的是，这一天我并没有找到一户干活的人家，由于天气太热，再加上不是农忙的季节，大多数人家都闭门不出，生怕被这炙热的阳光融化掉。

直到天黑，我仍然没有找到一处容身之所，我又饿又怕，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感觉无家可归，偌大的世界，居然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所，于是我找到一处草地，草地很柔软，是个不错的落脚点，实在是走不动了，我一屁股就坐在了草地上，就到这里吧，今晚只能在这里先将就一下了，我对自己说道。

由于又困又累，迷迷糊糊，没过一会儿我就睡着了，睡梦里我看见了父亲，也看到了母亲，他们向我狂奔过来，生怕把我弄丢了，但梦始终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还得回归现实。睡到半夜，我饥饿难忍，终于还是被饿醒了，由于位于河谷地带，这里地势低洼，只能看到一小片天空，但今天的天空格外美，弯弯的月亮，还有漫天星辰，瞬间映入我的眼帘，竟缓解了我的饥饿，我吃了一口还剩下的窝窝头，继续睡去。

第二天，我终于迎来了改变的机会，有几家人出门干活了，于是，我就跟上了一户人家，也就是你的奶奶家，一路跟着他们走，他们也不问，但是似乎早已心知肚明，毕竟那几年逃难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我跟着他们来到了一片玉米地，他们开始掰玉米，我也跟着掰，一个一个的掰了放进他们的背篓里，他们的男主人终于说话了，问我是哪里的？为什么会逃到了这里，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顾着干活，由于体力不支，在一个小时后，我终于晕倒在了他们家的玉米地里。

等我醒来，我已经在他们家的院子里了，至于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竟一点记忆都没有留下，他们给我舀来了一碗玉米粥，真的是雪中送炭，我拿过来大口大口的吃了，快要透支的体力终于一点点恢复。

后来，我就成了他们家的长工，他们一干活我就会主动去帮忙，每天他们都会给我一点吃的，时间一长，他们也就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由于他们家没有儿子，实际这些年他们早已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来养，再后来，我就在他们家上门了，他们把大女儿嫁给了我，并要求我把这个家的重担负担起来。

时间来到1970年，我们陆续有了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一个女儿，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我们可谓是功不可没，人多力量大啊。

但是那几年仍然过得很辛苦，我和你的奶奶经常背着孩子去地里苦工分，也是饱一顿饿一顿的，好在终于还是把几个孩子养大了。

时间来到1995年，这一年封华已经懂事，我也59岁了，现在由封华，我的孙子来讲下面的故事。

去给我打一点酒，我们干完活要喝，爷爷说道。这一天正值我们家打谷子，大人都很累，所以晚上都喜欢喝上一口酒解乏。封华兄弟俩实在是太可恶，他们想捉弄一下爷爷，这一天，他们并没有去村里的小卖部买酒，而是在瓶子里装了一罐水，后来的故事可想而知，大家准备吃饭喝酒，但却喝到了一碗水，封华兄弟俩自然是挨了一顿打 。

再后来还有很多故事，我们都省略了，爷爷是2022年去世的，由于我们早已不在丰衣寨生活，前几年我们就把他们带出来一起生活了。

一开始，离开那个他们几乎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他们是极度不愿意的，他说，我哪里都不去，这是我的家，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但是时代变迁，丰衣寨的年轻人早已生活不下去了。

好说歹说，我们终于把他们带到了新的城市，新的“家”，事实证明，这几年可能是他过得最痛苦的日子，不止一次，我看见80多岁的他拿着拐杖向远方走去，他问说是不是从那里一直走，就可以回家了，我只能撒谎说，从那个方向走就出国了，会越走越远的，他终于没有走出去。

我答应他，只要有时间，我就带他回去那个曾经的家，可谁知道，一等就是一辈子，我的诺言成了一个不可能兑现的谎言。在他去世前的一个月，我终于把他送回了家，但由于国家规划，我们原来的那个家早已不复存在，被埋得一点痕迹都未留下，国家给我们在十公里外的地方盖了新家。

也好，他终于心安了一点，至少他回到了离家更近一点的地方，至少他又可以重新看到了他那四五年不曾见过的儿女们，还有那些他们相处了一辈子的乡亲们，他虽病入膏肓，但却难得一见的高兴。

在我们守了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永远闭上了双眼，去向那个永远没有痛苦的世界，在离开时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妈妈，妈妈.....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像极了一个早已离家很久很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