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月皎洁（1/1）
在“保鲜膜”事件后的第二天清早，学校不厌其烦的在平台召开了全校大会。
不止是为了昨天夜里的事，也是为庆祝陆驰参加了某个科学比赛获得金奖。
夏清璃挂着一副浓重的黑眼圈，却笔直的站在台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陆驰。
她也有在努力的追逐自己的梦想啊。
也足以与他肩并肩。
然而于淼淼是最不好受的。
今早的谈话格外漫长，校领导们在表扬完陆驰后，转头便将矛头指向了最令学生们期待的“保鲜膜”事上。
淼淼倒是心有忐忑。
她是带了手机就藏在宿舍里，因为平日里学校宿舍的管理还是蛮松懈的，她就把手机放在了床边书包的夹层里。
教官把解散谈话的号声吹响后，同是和她一间宿舍的女生都纷纷拥了上来。
“于淼淼，你不是和于曳关系最好吗？”
“你去说说啊，让那些军管不要搜你书包，这样我们就可以把手机藏你那里”
于淼淼果断说:“不要啊！”她拔腿就跑。
大课间广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七班多媒体的外放。
但有些人是心有忐忑的看着快手短视频，乐呵不起来。
而有些人还是不足为奇，明目张胆的把手机充电器从口袋里抽了出来，被拉到半空中长长的一条。
他们直接搬起凳子往讲台放，无所顾忌的踩了上去，把充电头插入多媒体的投影仪边上的插座里，手机被放在投影仪的后面。
没人说什么。
因为他们总在班级里装得凶巴巴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在稀碎的脚步声从教室门前响起，男生们疾速的关掉了多媒体。
他们没想到，今天的巡逻与以往不同时间，卡都卡不过来了。
全班人装模作样的换上乖巧的笑脸，迎接这位倚在门边，提拉着啤酒肚，脸上没有一根胡喳，虽然上了点年纪，可头发还是黑亮黑亮的，而且浓密的副校长。
临理一中是有一位校长，四位副校长。
他抿起薄薄的唇，环顾了四周，是学生装得太过分。
他开口说话，声音很磁性:“呃…你们投影仪上的那根充电线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好心眼的伸出手，指向那根裸露得十分明显的白线。
寥寥数语足以让私藏手机的同学溃不成军，只好哆哆嗦嗦的将手机交了出来。
反倒是副校长异常的平静，淡淡的从他们手中接过手机，说:“你们写五千字检讨，下午送来我这。”
说罢，他转身便去了隔壁班。
班里发出接连不断的唏嘘声。
天还是热热的，卷起的风也是闷闷的。
于淼淼本想着中午放学回宿舍，把手机藏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行李箱”里的，没想到，学校很快就展开了地毯式入宿搜查。
于曳自然也是带头检查的那个，但女生宿舍不归他管。
军管行动厉害，每人手持一把金属探测仪到各个宿舍里去，带着舍长一起翻书包，翻行李箱，更是扫身，看床板。
虽然这一行为有失公德，是把能藏手机的种种地方通通查了个遍，这一搜不要紧，搜出来就要命了，上百部手机赫然排列整齐。
淼淼欲哭无泪，咬咬牙像奔赴刑场一般去面对于曳。
学校狠心，安排违反校规的学生一个个绕操场围圈站队。
太阳悬挂高空很是毒辣，一束束的往皮肤上射下，锥心刺骨。
百来号人足以呈现出一道巨大宏伟的工程。
于曳和整个军管团队也不好受，额上顶着热汗，也要强忍着，组织大家一个接一个的排好队。
于曳从头开始检查，边统计着在场人数，也是循着政教处主任的安排留在操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罚站次数增加一百次了啊”
“尿急赶紧去，别拉在这里”
“站有站姿，站好点”他又是跟人说着话，手上的活计也不忘写着。
直至他走到了于淼淼面前，虽说她还是气愤不已，攥着个拳头像患有多动症似的，左动动，右动动。
树叶“沙沙”声划响，少年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唤动“干嘛呢你？”
他更似责令，淼淼昂首看着他，于曳怔在原地，久久不动弹，手往口袋里摸索。
一支橙黄色防晒霜赫然现入大家的眸中，淼淼盯着它，一开始还不敢信。
直到于曳说是他叫夏清璃在于淼淼照例排队时，将她的防晒霜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他。
淼淼的瞳孔放大，于曳的处事风格真是不怕她会生气而这么做。
她将防晒霜拿了过来，于曳双目紧致有神的看着于淼淼，样子就像是家里的小狗做了件好事睁大眼睛，摇着尾巴想要得到主人的褒奖一样。
淼淼看透了他的心思却懒得理会。
她扭开盖子，按着瓶身一挤就冒出了一大块的乳白色液体，她均匀沾取仔细的抹全了自己的皮肤。
旁边的女生是想涂的，但不好意思开口问。
因为年级或班级不同，不好意思跟于淼淼开口借，二是因为于曳在面前看着。
本就因为他的脸而羞怯，这下岂不是更加举步维艰了？
淼淼剩在手心里的白色乳液，她便全然不顾及他人的眼光，将剩余的防晒霜抹在了他的手臂上。
于曳的手臂任由她胡乱的抹着，还说:“抹那么多？”
她轻笑着点头。
其他女生开始自我安慰：事实肯定不是这样的；这女的一定是他的妹妹；要不然是这个女生太社牛了。
可是…看他手上的小皮筋，又认为于曳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和其他女生如此的亲密“变态一个”
于淼淼是听到了，脚步轻轻的避远。
有很多人喜欢他，可她才是那个只需站在那里就能被他喜欢的例外。
待他走后，闲言碎语自恃避免不了的，而这些根本不存在的谣传径直套在了于淼淼的身上。
她的态度是充耳不闻，因为这种事情，越是解释，污水越深越脏，最后深陷至此，不可自拔，时间会抚平一切。
也会承认一切。
罚完站，人群一哄而散。
于淼淼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跑步去到于曳的身边，她连忙叫住了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边的袖口就被她匆匆拉开。
香樟树下，两人的影子被光拉长，沙沙的声音入了内心的斑驳。
两人双双怔在原地。
他温声问:“怎么了？”可…于淼淼偏偏就沉浸在了他手腕的小皮筋上。
“他长得也还行，找不到女朋友，成我错喽”
于曳是惊为天人，可自己也不差。
她说“没什么”
他“……？”
下午，在学校的惩罚下，于淼淼和其他女生一起去打扫厕所，不好抱怨什么，拿了一把刷子、一个小桶便自觉上路了。
夕阳红艳艳的，翻涌着靓丽的云浪，云层下的界线是青黑色的。
小桶里的水在满后，又溢了出来，于淼淼趁着这处水渍，弯着腰，刷起了地面，她的鼻子是吸着气的。
于淼淼痛苦的眯着眼。
在她刷着第一间厕所，水流冲刷而下时，她忽然听见了隔壁男厕里传来的声音。
声音稀稀拉拉的，像江喻云。
江喻云沉闷道:“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神经，都没你份，还要来这里冲这臭厕所…”
说罢，他咒骂了一句脏话，好像是别人冲厕所的水溅到了他的新鞋上。
江喻云的目光沉下，跨步上前提起一桶水，往那人的身上猛然泼去。
两人幼稚的玩起了泼水游戏，于曳自觉的退避三舍。
围墙后的女厕里，人潮嘻闹，水花四溅，于淼淼轻拧了眉头，又听到江喻云讲起了关于这里的鬼故事。
不过，男厕那边的动静很大，应该是他们立马堵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嘴。
江喻云骂了一声，说:“不中听！”
于淼淼转身接了一桶冰凉的水。
不时…
厕所的前面几个已经被冲洗干净了，只留下未干透的水渍，总不能俯身下来，用抹布仔仔细细的擦干吧？
门里进来了同年级的一女生，见到多人在厕所里劳动，她羞涩的垂下脑袋，扭扭捏捏的走进第一间厕所里。
没多久，最后一桶水花在走廊上摔下，女生也出来了。
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没冲厕所水
没洗手
直接走出了厕所
不夹带丝毫的犹豫。
离她坑位最近的假小子——宋朝阳捏紧了鼻子，往里间看去，她瞬间眯起眼睛，身体往后退去。
宋朝阳的嘴边漾出一句“卧槽！”，她看见几坨黄粽色不明物体在里头安详无恙。
宋朝阳上手扇了扇空气中飘来的气味，怨道:“又要重新洗一遍这个位置了，这个女生没冲屎，尿还溅到了旁边…”
几个女生附和说:“她还不洗手！”
“一点也不犹豫”
“怪不得我们一进来就见这么多的屎”
几人忍住了继续抱怨的话声。
但隔壁还是响起了欠揍的声音，是江喻云。
他喊:“什么？你们遇见屎王了？”
哄笑的声音适时响起，似要震破男女厕所的天花板。
这已经怨不了什么了。
学校有很多厕所，他们两拨人被安排到植被最多，且靠近外墙的厕所，而且离主教学楼也最远。
怪不得那个号称“屎王”的女生只敢跑来这里上厕所。
她们无奈的摇摇头。
课铃沉闷的在她们的耳畔敲响，大家都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
于淼淼卷起被清水浸湿的裤筒，提起一旁的橙色水桶，趁着夜色茫茫走出了厕所。
凉风不知从哪处刺来，冻得于淼淼哆嗦一阵。
此时，月亮亮得过分，遮得星星毫无颜色，但它们还是拼命的闪着熠熠光芒，不怕云层的厚重和月亮的浓光。
而在远方的它们可是最耀眼的存在，怎会被这浅薄的夜里所掩没。
“淼淼”
于淼淼低下头，循声望去。
是少年于曳被湿了半身，怔怔的站在一株植被前。
于淼淼看他这般模样，笑得踉跄的向他走来。
她笑着说:“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个鬼模样啊？”
于曳无语的撇了撇嘴，说:“被他们泼的…”
于淼淼伸手捏了捏他湿透的衣服边角，淡下笑意，拧紧了眉道:“你这样不行啊，会感冒的，你回一趟宿舍换衣服吧。”
他点点头，轻声应“嗯嗯”
“那走吧”她拱上于曳的胳膊，拱着他往前走。
在离远他们的路人看来，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紧贴着对方，还提着水桶，扭扭捏捏的往教学区走去。
“我先回教室了喔”
“好”
月光洒下的走廊上，各班的教室传出阵阵的喧闹声，唯独她的身旁空无一人。
于淼淼路过音乐教室时，她没有看过一眼，直到里面传来了歌声。
她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别过脸往里看去。
女孩身穿白色连衣裙搭着校服上衣，手里还拿着麦克风，样子比月光还迷人。
于淼淼忽而想起了一句诗:
沙上并禽池上暝
云破月来花弄影
重重帘幕密遮灯
风不定
人初静
明日落红应满径
而女孩极具辩识的声音缓缓而升，而于淼淼看见了女孩身后的少年。
他也许是她唯一的观众，却为她响起了满堂的轰然掌声。
番然云上跃是明月的皎洁。
于淼淼怔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但她没有推门而入…
因为这是属于夏清璃的时间。
脚步的急促声还是在她身后响起。
于曳已经换上干净的白上衣，这才是她的明媚太阳光。
于淼淼对迎面而来的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没再驻足教室前，而是站到了秋风萧瑟的栏杆边上，抬头一看，是繁星扎满了天空。
风诉尽了情意，却最舍告别。